餘飛正被他引到座位上,聞言暗道:不敢不敢,這混世魔王非拆了我不可。
奇怪,他不是在姚州流放搬磚嗎?為何跑這兒來了?
轉念又忍不住腹誹,項工頁是個什麼玩意兒?怎麼給自己起了個這麼傻缺的名字。
他一腦門子的問題往外冒,現下偏偏一句也問不得,憋得自己很是難受。
本來就沒準備落座吃酒的宛遙和項桓,一經這場突如其來的他鄉遇故音一時半會兒也懵了,不自覺便跟著坐了下來。
彭永明堆著笑臉敬了一圈兒酒,趁項桓在幫宛遙盛碗湯緩酒勁,悄然湊到餘飛身邊。
“餘將軍,瞧見對面那姑娘了嗎?”
他心不在焉地抿了口酒,點點頭。
看見了啊,我兄弟媳婦兒……想不到跟這兒來了,難怪滿京城找不到人。
彭永明搓手笑道,“說來慚愧,這姑娘小弟傾慕許久,奈何身邊總跟著那小子陰魂不散。”
“還望餘將軍往後多多‘擔待’著他一點。”說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
他以手為刀,往下一切。
餘飛立馬面不改色地往後退了退,揚起眉來。
媽的,你居然想搞我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大頭哥好久不見!
我們的發配邊疆日常種田到此基本就結束了,往後是阿懟懟的專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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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隻不會分開的啦,大家不要方]
←_看到昨天大家對一個抱抱如此滿意,我忽然很欣慰……
[你們快醒醒啊,明明前面懟懟也抱過遙妹好幾次!]
感覺最近的讀者大大們,都被我養得越來越佛了,自動不期待打啵這是極好的,以後真的啵了,才能給你們驚喜啊!
[愛的筆芯]
第67章
彭永明向來擅長於見人說人話, 見鬼說鬼話,酒桌上推杯換盞, 一根三寸不爛之舌和誰都能談出一部長篇大論來。
饒是在座的三人都明顯有些尷尬不知所言, 他一個人也能左右逢源,唱出臺熱熱鬧鬧的大戲。
但圓滑如他, 今日也多少感覺到氣氛莫名的不得勁。
不過該討好的都討好了,該安撫的也沒落下, 彭永明自我感覺甚是不錯, 滿口稱兄道弟,臨行前還勾著項桓的脖子語重心長道:
“項兄弟, 你武功高超這我是見過的, 但人啊不能隻靠蠻力, 那叫匹夫之勇。上了戰場, 排兵布陣,衝鋒殺敵,都是有學問的, 這方面餘將軍最熟悉,可記得跟他好好學一學。”
餘飛:“……”
好想讓這人閉嘴啊。
一頓飯並沒怎麼吃飽,總算熬到結束,眾人在酒樓門口客氣地分道揚鑣, 彭永明喝得有些高興, 由小廝扶進轎中,晃晃悠悠地回府了。
而剩下的兩隊人則逆向而行,餘飛貌似漫不經心地在城中闲逛, 行至街道的某處拐角時卻突然一閃身。
半柱香時間後,他站在了一座民宅之外。
院落不大,四四方方,卻收拾得十分整潔,很有幾分居家過日子的味道。
“想不到你這大半年就住在這兒啊。”
興許是對此地頗為稀奇,餘飛一面往裡走,一面仰著他那顆大頭轉來轉去地打量。
宛遙和項桓才剛回來,青花原本還乖巧地蹲在角落剝豆子,眼見這麼個大男人走進門,當下炸起毛,一溜煙衝回她的小倉庫裡窩著——在彭家擔驚受怕慣了,到底還是畏懼陌生人。
正廳內碗筷擺得整整齊齊。
方才那姓彭的太倒胃口,三個人都沒吃多少,宛遙去廚房切了一盤香腸,火速炒了碟花生米端過來。
餘飛拉了凳子坐下,實在是抓心撓肝的好奇,顧不得吃就開始問:“诶,你不是流放去姚州了嗎?怎麼到這兒打獵來了。”
項桓正往嘴裡丟了一粒鹹花生,聞言帶著些欲語還休的苦笑,“說來話長……總之是一言難盡。”
他將如何被打個半死,如何身染重病被差役丟下,如何在會州這地方摸滾打爬一一告訴了他。
然後又不解:“將軍他平日裡沒提起過我嗎?”
餘飛聳聳肩:“我倒是去問了,他隻說你現在正痛改前非,一心向上,讓我們不用記掛。”
項桓:“……”
正說話間,宛遙已從後院取了兩壺酒,態度分明地擺在他們二人面前。
項桓剛提壺要倒,忽然看清了自己酒壺上的字,再轉眼去看餘飛的,感覺到了一絲被差別待遇的不公。
“怎麼他是西鳳,到我這兒就成果子酒了?”
宛遙耐著性子地解釋,“你腿腳才好,冬天難免會有寒疾,西鳳太烈了,果子酒暖身不傷胃……剛剛在酒樓你不也喝夠了嗎?”
“那才幾杯怎麼算夠。”他不在乎道,“一點小疼而已,我還忍得住,果酒能有什麼喝頭啊,甜津津的……”
話音正落,冷不防瞧見她眉頭漸皺,唇角微不可見地往下沉。
項桓本能地剎住口,毫不生硬調轉話鋒:“……最近嘴裡沒什麼味道,喝點果酒其實也不錯,養身。”
宛遙這才點了下頭:“那還要醒酒湯嗎?”
後者從善如流:“要,當然要。”
餘飛坐在一旁,像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的動物,比先前在酒樓撞見他們倆時還要吃驚,頗為詫異地瞪大雙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送走了宛遙,項桓重新拾起筷子,似乎見怪不怪地巴拉眼前的肉幹。
身邊的大頭嘴還張著,指著庖廚的方向:“不是,她、她……”
“你不知道。”他表情飽含了十二分的滄桑,一副難以言盡的樣子搖搖頭,“她現在可兇了。”
餘大頭大概尚沉浸在這幕驚悚的畫面裡,先是跟著附和頷首,隨後又不可置信地猛搖頭。
不不不……
最大的問題不是宛遙變兇了,而是你居然任憑她兇你!
轉念又感到有哪裡不對。
等等,宛遙怎麼會生出那麼大的膽子!
這短短半年多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日來接受到的信息太多,他一時間有點消化不良。
就在此時,廚房內聽到宛遙喚道:“項桓……”
後者聞聲便將筷子裡的肉丟回去,“來了。”
他說“來”的時候還沒起身,等到“了”字時人已行出三步之外。
餘飛冷冷地望著對方的背影,心想:“我看你被她兇得挺高興啊。”
幾道簡單的小菜做完,三人方認真地開始敘舊交談。
“宇文眼下跟著大將軍的。”餘飛吃了口菜,“憑祥關那邊戰事吃緊,騰不出人手,隻有把我調過來。”
項桓隨即正色:“現在的戰況怎麼樣?”
“一半一半吧。”他用竹筷沾了水在桌上劃給他看,“我軍一共有三路,不過所謂的‘威武軍’可以忽略不計,這幫人沒安好心,全是來監視我們的。
“大將軍如今正在苦戰憑祥關,我拔營啟程時,這道關隱隱已有攻下來的趨勢——但將軍說,很有可能是袁傅的障眼法。”
“什麼意思?”
“我們懷疑,他會舍小取大,借此機會繞道北上。因為從憑祥關出來這一路都是平坦大道,易攻難守,極容易突破。
“如果他放棄關卡,改為佔領劍南道一幹城池,屆時與南燕裡應外合成夾擊之勢,哪怕我們佔了憑祥關也全然無用。”餘飛放下竹筷,“而據將軍推斷,破關之日,他所能行軍的路線隻有兩個,一個是西邊的天塹虎首山,還有一個,就是這東面的青龍城。”
所以才會派他前來駐守。
項桓的神情驟然嚴肅,“也就意味著,我們很有可能和袁傅的先鋒軍對上,是嗎?”
“不錯。”餘飛趁機安慰他,“這是好事兒啊,你幹一票大的,若事成了,不就可以早日將功贖罪,官復原職了嘛。”
他們討論的都是軍機要事,宛遙聽不太懂,隻低頭喝粥,直到此刻才稍稍一頓,抬眸不露聲色地看向旁邊的兩位少年將軍。
她其實並不太喜歡這種急功近利的行為,女孩兒家大部分的膽子生來就不如男孩兒大,更偏愛穩扎穩打,一步一個腳印。
宛遙有幾分擔心他會重蹈覆轍,可又不知為什麼,總有個莫名的念頭將她這種想法壓了下去。
“我還沒問你呢。”少年神色如常,好像並未因他那番慫恿而瞬間變成熱血上頭的二百五,甚至含笑抓起手邊的瓜子殼丟過去,“你是怎麼和那個姓彭的人渣攪在一起的,別告訴我你們倆有八拜之交。”
餘飛想起也覺得冤,“那不是剛到人家地盤,得‘拜碼頭’嘛。他派人來請我喝酒,原以為就是蹭頓飯,誰知道你讓他踩得這麼慘。”
“滾,少胡說八道。”
“不過你放心。”他拍胸脯保證,“宛妹妹的安危包在我身上,這小白臉敢來挖我們家的牆角,簡直活膩了!”
宛遙:“……”
多日不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能佔嘴上便宜,三言兩語又給自己貼了個“娘家人”的金。
“但是,我話說在前頭。”餘飛端起酒杯,“你現在是個‘已死’之人了,虎豹騎裡認識你的人太多,不合適讓你進去。我隻能把你暫時塞到別的營中,要怎麼拿功勳,兄弟你想必不用我教。”
言罷,手一晃去碰他的杯。
*
臘月十五,校場中寒風凜冽。
項桓在兵器架下散漫的坐著,抬起頭,蒼茫的晴空裡什麼也沒有,是個灰蒙蒙的天。
視線中一群身著重甲的新兵們正埋首氣喘籲籲地從眼前跑過,冬日雖不似夏季那般烈日當空,但負重跑圈兒依舊是件吃力的事,半個時辰下來,內襯的裡衣湿得能擰出水。
餘飛奉命負責在青龍城四周駐防,行軍在外,其實是不必訓練的,但適逢特殊時期,人手不足,因而也就闢了快空地,扎營給新入伍的士兵們使用。
徵兵早在三四個月前就結束了,項桓作為關系戶被硬塞進來,為首的校尉很是瞧他不順眼,關鍵是這小子還沒什麼本事,騎射拳腳,樣樣都稀松平常,一看便是個隻知道拿軍餉混吃等死的貨。
官場陰暗如斯啊!
就在項桓忙裡偷闲的休息時,一個年紀十六七的男孩兒苟延殘喘地完成了任務,挨在他身旁一屁股坐下。
這少年叫大毛,五官看著很顯小,像是沒長開的孩子。滿場那麼多身強體壯的軍士,不知為何,他偏偏喜歡跟著項桓混,盡管對方並不怎麼愛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