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修將她翻了過來。
沒了枕頭的遮掩,手也不能松,清溪緊緊抿著嘴唇,杏眼哀求地望著他,希望他快點結束。
可好不容易送上來的未婚妻,顧懷修怎會善罷甘休?
陽光從明媚變得柔和,快下午四點了,顧懷修才終止了這場漫長的徵伐。
清溪什麼都沒做,卻好像沿著南湖跑了一圈似的,懶懶地不想動。
顧懷修將嬌小的未婚妻摟進懷裡,餍足地解釋趙帥為何會選徐慶堂設宴。
“柳小姐?”清溪驚訝地抬起頭,一臉茫然:“我們隻在火車上見過一面,之後再也沒有打過交道,她怎麼會幫我?”
“我猜,她看你投緣。”顧懷修貼著她額頭說。眼緣這東西,無法解釋,生意場上,有時候兩家公司的貨物價錢一樣質量一樣,希望達成合作的誠意也一樣,最後起決定因素的,多半就看兩家公司給人的印象了。
清溪呆呆的,過了會兒才接受了這個說法,思索道:“那我要不要登門道謝,表示下心意?”
顧懷修道:“不必,她身份特殊,你主動去結交,可能給她惹麻煩,日後有機會見面,當個點頭之交足以。”
清溪懂了,既然趙帥隻是給柳圓圓面子,對徐慶堂沒有別的要求,那她上桌好菜就夠了。
“起來吧,去吃晚飯。”被窩底下,顧懷修輕輕拍了拍她。
清溪被燙似的往旁邊挪,抓緊被子道:“我得回去了。”
顧懷修已經坐了起來,聞言低頭看她:“先去吃飯,吃完我送你回家。”
今時不同往日,他與自己的女人約會,不必再遮遮掩掩。
清溪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啊,即將訂婚的男女,吃個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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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修去衛生間了,清溪摸摸自己幾乎全部湿透的紗褲,回憶那漫長的一小時,真是又羞又惱,尤其是,她輕輕地將凹陷的那塊兒紗褲往外扯時,清溪難為情死了。紗褲湿噠噠的,襯裙皺巴巴,清溪躲在被窩順了又順,仍然擔心隔著長裙也能看出來。
顧懷修洗完臉出來,就見女孩躺在寬大的床上,露在外面的小臉愁眉緊鎖。
“沒力氣?”顧懷修愉悅地問。
清溪瞪他,剛被疼愛過的小女人,媚眼如絲。
顧懷修眸色變暗,想留她在這邊過夜。
但理智告訴他,他敢這麼做,半夜徐老太太就敢找上門。
“我這邊有你的衣服。”在身體失控之前,顧懷修走到衣櫥前,翻了翻,找出幾套他當初為清溪準備的洋裝,包括配套的貼身衣物。
清溪再傻也不敢換外衣,那不是明擺著告訴祖母她被顧懷修欺負了嗎?
將顧懷修趕出門,清溪飛速換了裡衣,再套上她穿過來的短衫長裙。至於皺巴巴的襯裙與紗褲……清溪跟顧懷修要了一個給來福裝狗糧的包,暫且塞了進去,等拿回家再洗。
收拾好了,未婚的小兩口在陸鐸別有深意的笑容裡,並肩出了門。
顧懷修有他自己的遊船,南湖夜景朦朧,他與清溪在船上吃了一頓別致的晚飯。遊船從湖西緩緩地劃到湖東,顧懷修扶著清溪上岸,步行送她回家。
“要進來嗎?”站在家門口,清溪垂著眼簾問,面容姣好,聲音輕柔。
顧懷修幽幽地看著他的小女人:“改日吧,替我向老太太、太太問好。”
清溪嗯了聲,最後看他一眼,轉身跨進家門。
顧懷修原地站了片刻,聽她走遠,這才離去。
徐宅,徐老太太等了半晌了,離家大半天的孫女終於回來了,徐老太太倒也沒生氣,隻是囑咐清溪下次晚歸,提前跟家裡說一聲。清溪臉紅紅的,打完招呼,甜甜蜜蜜地去睡覺了。
這個早春的晚上,真好。
第107章 107
除了柳圓圓、清溪等少數知情的,杭城上流圈沒人能理解趙帥為何要去徐慶堂宴客,但日理萬機的趙帥這次在杭城隻逗留五日,偏偏在徐慶堂聲望受損的情況下照顧徐慶堂的生意,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堂堂趙帥青睞的酒樓,還有誰敢輕視?
沒幾日,徐慶堂二樓的雅間又座無虛席了。
清溪由衷地感激柳圓圓,但有顧懷修的提醒在先,清溪隻能將這份感激記在心裡。
而趙帥親登徐慶堂的消息,早在杭城上流圈傳開了。
顧老太太從牌友那兒聽到風聲,認定是顧懷修搭上了趙帥,繼而從中遊說趙帥幫徐家。她恨不得生啖其肉的野種已經很有錢了,現在又攀上了江南三省軍權大握的趙帥,顧老太太別提多難受了,躺在床上,顧老太太每日佛珠不離手,嘴唇翕動,祈求菩薩保佑她出國的孫子辦妥生意早日歸來,為她出口惡氣。
三月春暖花開,顧老太太難得有點了精神,叫丫鬟將藤椅搬到院子裡,她坐在樹蔭下看桃花。
叮鈴鈴,客廳電話響了,顧老太太眯了眯眼睛,陪在旁邊的大太太笑著去接電話。
顧老太太盯著兒媳婦的背影,當大太太從丫鬟手裡接過話筒,顧老太太便盯著兒媳婦的臉。她希望看到兒媳婦笑,因為那預示著好消息,然而轉眼之間,大太太的臉白了,沒等顧老太太坐起來,大太太便眼睛一翻,暈倒在了電話旁的沙發上。
顧老太太突然胸悶,快要喘不上氣的那種胸悶,她想站起來,雙腿居然沒了力氣,急得叫丫鬟快扶她過去。主僕跌跌撞撞地趕到電話旁,那邊還沒掛,顧老太太抓起話筒,著急地道:“喂喂,你們哪位?”
對方是北平電報局的一位工作人員,與顧家有點交情,沉重地道:“老太太,我們剛剛接收到英國一條新聞,顧少的船隊在靠近英吉利海峽時遭遇海上暴雨,幾艘船全部沉沒,顧少與船員,至今沒有下落……”
茫茫大海,船都翻了,人……
她的明嚴啊!
顧老太太目光空洞地瞪著對面,就在丫鬟準備上前扶她時,顧老太太身體忽的一顫,緊跟著往前噴了一大口血!
“老太太!”丫鬟們嚇壞了,一起擁過來,搶在顧老太太摔倒之前扶住了她。
顧世欽、顧世昌兄弟倆驚聞噩耗,立即開車趕回家。大太太已經醒了,披頭散發地哭天搶地,顧世欽兄弟倆跨進房門時,顧老太太也悠悠轉醒,短短半個時辰不到,顧老太太就仿佛老了十幾歲,神色憔悴,似乎隨時可能撒手人寰。
“世欽,你快去打聽打聽,問清楚沉船是哪天的事,國外的消息來得慢,興許明嚴已經救上來了。”一日沒有得到孫子的死訊,顧老太太就一日不會死心,抓著長子的手,邊說邊哭,眼淚鼻涕一塊兒往下流。
顧世欽心亂如麻,貨沒了就沒了,抵押給銀行的那些房產他也可以不要,此時此刻,他與老太太一樣,隻希望他唯一的兒子能好好地回來!
“娘您別急,我這就去打聽,您放心,明嚴會水,一定沒事的!”顧世欽強忍淚水,紅著眼圈安慰母親。
顧老太太信又不信,眼淚一串一串地滾落。
顧世欽將母親交給二弟,他匆匆地去通過所有關系打探。
然而顧世欽一直跑到天黑,得到的都是一個消息:顧明嚴的船隊於三日前遭遇暴雨,英國出動海上救援隊在海面搜尋了一日,沒有找到一個活人。海浪速度極快,伴隨著那場暴雨,人、貨不定漂到哪去了,布匹遇水肯定毀了,人……
從杭城的電報亭出來,顧世欽失魂落魄,若不是司機及時拉了他一把,他險些迎著對面開來的汽車走去。
司機將他扶上了車,回顧家的路上,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留意後座的動靜,某一時刻,後座突然傳來男人無法壓抑的哭聲,由輕到重,最後變成了野獸般的悲鳴。
翌日,杭城各大報紙,都刊載了顧家船隊海上遇難的新聞。
清溪看到報紙,看著報紙上清清楚楚的日期,手臂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顧明嚴,真的死了。
船隊於暴雨中遇難,是單純的意外,還是顧懷修從中做了些什麼?
如果是意外,那顧懷修當初與她討論顧明嚴的死活,未免太過湊巧,如果不是意外,顧明嚴與他的船隊,一共多少人?難道那些人,都死於顧懷修之手?
清溪不願相信,她想去問問顧懷修,念頭一起,清溪又不敢去了,怕顧懷修承認。
“都是命,清溪別想了。”徐老太太長嘆一聲,拿走孫女手中的報紙,心情復雜地勸慰孫女。整個顧家,徐老太太看不順眼的隻有顧老太太、大太太母女,對顧明嚴,除了顧明嚴在婚約期間的風流債,徐老太太其實挺喜歡他的,現在顧明嚴年紀輕輕丟了性命,徐老太太還挺難受。
顧懷修與顧家鬥,徐老太太毫不猶豫地站在顧懷修那邊,但那不代表,她會對顧明嚴的死無動於衷。她之前預料的顧明嚴父子的最慘下場,也隻是家財散盡,背井離鄉。
清溪茫然地點點頭,回房去了。
她隱隱地希望,希望顧懷修過來告訴她,說顧明嚴的船隊遇難與她無關,但等到天黑,顧懷修都沒有出現。
報紙一出,全杭城的百姓都在討論這場海難。
而顧老太太、顧世欽等人的希望,也在一日復一日的等待中,落了空。
她的乖孫,真的死了,顧老太太悲痛欲絕,滿頭灰發全白了。
三月下旬,顧家為顧明嚴準備了隆重的喪事。
與顧家有些交情的,都來吊唁。
顧懷修也來了,一身黑衣,神色冷漠,但在這樣的氛圍下,他的沉默與冷峻,似乎也帶著悲傷。大多數人都是善良的,人群裡漸漸多了些聲音:“畢竟是親叔侄,侄子死了,當叔叔的也難過吧,顧少可沒害過三爺……”
顧老太太撲在棺材上嚎啕大哭,沒聽見旁人的議論,她甚至都沒看見顧懷修,直到顧懷修走到了她面前。
顧老太太哭聲一頓,紅腫著雙眼盯著顧懷修,確定那真是顧懷修,顧老太太發瘋似的撲了過去:“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明嚴!如果不是你搶了我們家的生意,明嚴怎麼會親自出海……你這個賤種,當年那把火怎麼沒連你一起燒死!”
手臂被兩個兒子抱住,顧老太太死死瞪著眼睛,用她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詛咒顧懷修,但她在詛咒顧懷修的同時,不知不覺地也暴露了她年輕時候對顧懷修母子的所作所為。顧懷修面無表情地看著顧老太太,等顧老太太罵啞了嗓子,他才摸了摸顧明嚴的棺木,苦笑一聲,對顧世欽道:“大哥,我為何要搶你們的生意,你與母親都清楚。今日明嚴出海遇難,雖非我所願,卻因我而起。”
“你該死!”顧老太太沙啞地嘶吼。
顧世欽扶著母親,想到陸姨太太是被母親害死的,而兒子隻是死於意外,他真的無法遷怒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