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戎愛喝酒,他也愛幹淨,喝得時候不管不顧,醒來自我嫌棄。
坐起來,韓戎皺著眉掀開被子,想查看底下的狼狽,結果褥子上,隻有少得可憐的痕跡。
韓戎眨眨眼睛,閉上,再次回憶那場夢。
他很確定,自己……放貨了。
韓戎還想再找,視線忽然一滯。
枕頭附近,有幾根細細的發絲,烏黑的,長長的。
如同一座雕塑,韓戎定定地坐在那兒,臉上沒有表情,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有沒有可能,那不是夢?
韓戎陡地掀開被子,下床穿衣,往外跑的時候,他高聲喊著女兒的名字。
可憐的韓瑩,一直坐在樓下的客廳,等父親醒來吃晚飯呢。
“瑩瑩,今天林老師是不是來過了?”
踉跄著跑下樓梯,韓戎以野獸獵食般的速度衝到女兒面前,雙眼發亮地問。
韓瑩卻被父親嚇到了,頭發散亂,衣衫不整,更難以忍受的是衝天的酒臭。
她一邊捏著鼻子,一邊拿出老師留下的紙條。
“老師去房間看我了?”韓戎喉頭發緊地問。
韓瑩信守承諾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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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戎的所有精氣神,就在這一瞬潮水般退了下去,整個人愣在那裡,灰頭土臉。
韓瑩忐忑地看著父親。
韓戎心灰意懶,行屍走肉地往回走。
“爹,吃飯了。”韓瑩追上去攔住父親。
韓戎笑,笑得難看極了,摸摸女兒腦袋道:“你吃吧,爹沒胃口。”
韓瑩討厭這樣的父親,心疼這樣的父親,她寧可要剛剛那個瘋子似的父親!
眼看父親一腳已經跨上了樓梯,韓瑩惱火地問:“是不是老師去過你房間,你就有胃口了?”
韓戎猛地回頭。
韓瑩氣鼓鼓地嘟起嘴。
她不懂,不懂父親與林老師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小姑娘隻知道,這種被蒙蔽的感覺糟糕透了!
第99章 099
林晚音不想再見韓戎,晚上趁雲溪睡著了,她隻穿睡衣走出房門,正月的杭城夜晚冷風徐徐,她瑟瑟發抖,卻堅持坐在冰涼的臺階上,默默忍受。
夜空布滿了星星,一輪殘月掛在樹梢。
林晚音很冷,但想到自己背對婆婆做的事,這樣的自我懲罰,又讓她心安。
欠韓戎的救命之恩,她還了,從今以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繼續為亡夫守寡,隻當從未遇見過。
不知坐了多久,林晚音打著寒顫回了臥室。
翌日清晨,林晚音渾身發燙,病了。
雲溪嚇得去喊祖母,徐老太太、清溪、玉溪都趕了過來,看見母親病重的樣子,三個女孩心疼地掉眼淚,徐老太太卻想到兒媳婦這一病,肯定不能再去韓家輔導韓瑩彈琴了,耽誤了韓瑩的正事,韓戎會不會不高興?
徐老太太忍不住瞪了兒媳婦幾眼,連教書一件小事都辦不好,她還能指望兒媳婦什麼?
清溪沒留意祖母的神色,急著派人去請大夫。
大夫到了,診斷林晚音是受寒引起的發燒,開了西藥,並交待了用量。
丫鬟送大夫出去了。
林晚音虛弱地安撫三個女兒,然後歉疚地對婆婆道:“娘,這兩晚讓雲溪在你那邊睡吧,我怕把病氣傳染給她。”
徐老太太面無表情地應了聲,牽著小孫女就走了。
清溪讓二妹玉溪去寫作業,她留下來照顧母親,端水喂藥。
“酒樓快開張了,你也去忙吧,娘躺兩天就沒事了。”林晚音用帕子擋著嘴,勸長女離開。
清溪搖頭,一邊幫母親掩被角一邊道:“娘比酒樓重要多了,今天我哪都不去,就守著娘。”
林晚音笑了笑。
娘倆正聊著,街上突然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清溪眼皮一跳,老柳巷鮮少有汽車開進來,該不會是顧懷修吧?
被窩裡的林晚音,臉本來被燒紅了,聽到汽車喇叭聲,那臉噌地就白了。與清溪一樣,她也在擔心汽車主人的身份,難道昨天韓戎醒來後,發現了蹊蹺?
沒一會兒,院子裡門房就笑著通傳了:“老太太,太太,韓行長與韓小姐來了!”
清溪松了口氣。
林晚音心跳猛地加速。
“娘,我先去看看。”客人登門,清溪低頭看母親。
林晚音及時扭頭假裝咳嗽,掩飾了自己的失態。
院子裡,徐老太太已經在跟韓戎寒暄了:“行長怎麼親自過來了?”兒媳婦生病,她派人去韓家請假了,免得人家白等,如果韓瑩過來探望老師,徐老太太很能理解,怎麼堂堂銀行行長韓戎也來了?
韓戎並不是因為林晚音的病才登門的。
昨晚他向女兒交了底,告訴女兒他想娶林晚音,韓瑩先是意外,跟著開心地簡直要跳起來,非常期待她敬仰的林老師能變成她的新母親。有了女兒的支持,韓戎再無後顧之憂,下定決心天一亮就來徐家提親。
韓戎相信,林晚音對他是有感覺的,否則她不會縱容他。
而他身為男人,既然已經要了她的身子,就必須負責。
韓戎更知道,林晚音十分懼怕徐老太太,如果他不主動,林晚音永遠不敢跨出那一步。
“老太太,今日我過來,是想與您商議一件事。”朝清溪點點頭,韓戎正色對徐老太太道。
徐老太太微微挑眉,示意清溪帶韓瑩去探望兒媳婦,她單獨請韓戎去堂屋說話。
韓戎小時候是養尊處優的少爺,大了是一眾商人們爭相結交的行長,論談判,他在誰面前都能遊刃有餘。至於女人,除了寶貝女兒與林晚音能讓他百般討好低聲下氣,其他的,韓戎基本都不放在眼裡。
徐老太太也不例外,但韓戎與顧懷修不同,同樣是提親,他更圓滑,懂得在必要時放低姿態。
喝口茶,韓戎摸了摸額頭,有些難以啟齒地道:“是這樣的,瑩瑩越來越大,這兩年我一直想給她找位新母親,幫我教導瑩瑩女孩子該懂的教養學問。”
徐老太太理解地點點頭,說實話,韓戎喪妻這麼久都沒續弦,她還奇怪呢,看來人家不是不想找,而是眼光太高了。
“行長有人選了?”徐老太太笑著問。
韓戎又摸了下額頭,尷尬道:“不瞞老太太,女人對我來說都一樣,我娶續弦主要是為了瑩瑩,所以每次媒人給我介紹合適的女子,都是我帶瑩瑩一起相看。瑩瑩很挑剔,看了那麼多都沒有滿意的,直到前幾天過年,這孩子突然冒出一個主意,說,說她喜歡林老師,想要林老師給她當母親。”
徐老太太嘴角那抹和藹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
韓戎一副自知唐突的樣子,搓搓手,真誠地向徐老太太拋出誘餌:“老太太,我知道瑩瑩的這個要求很失禮,但我就瑩瑩一個寶貝女兒,我想滿足她一切願望。而且,我仔細考慮過了,瑩瑩與清溪她們姐妹關系融洽,兩家人成了一家,孩子們便是親上加親,我呢,也會把清溪她們三個當親骨肉對待,將來跟瑩瑩一樣,供她們出國留學,再挑個好女婿。”
面對男人的誠懇,徐老太太回了一個嘲諷的冷笑,其實如果不是韓戎的態度夠好,換成顧懷修那樣的,她根本不會給韓戎說完的機會。
嘲諷過後,徐老太太目視前方,直接拒絕:“多謝行長美意,但我們徐家婦沒有改嫁的規矩,嫁進徐家就是徐家的人,無論生死。我是這樣過來的,我的兒媳婦也不會改嫁,韓小姐真的喜歡清溪她娘,不嫌棄的話可以認個幹娘,改嫁是萬萬不可能。”
這些男人,真把她當老糊塗嗎?說什麼是韓瑩的主意,但徐老太太十分篤定,韓戎就是自己看上兒媳婦了,知道她貪慕虛榮,就先承諾韓家會照顧她的三個孫女。
想到這裡,徐老太太忍不住哼了聲,她是貪財,是想結交權貴,可她絕不會用兒媳婦去換。憑什麼啊,憑什麼她的望山英年早逝,林晚音卻能在享受過她兒子掏心掏肺的寵愛後,又歡歡喜喜地嫁去韓家享福?
沒門!
徐老太太氣紅了眼睛!
她早就看出來了,兒媳婦每次去韓家都打扮地花枝招展,就是為了勾搭韓戎的,韓戎也果然上了鉤,居然沒等出了正月,就巴巴地登門提親!但這對兒狗男女想錯了,她不同意!兒媳婦改嫁了,望山怎麼辦?孫女們早晚要嫁人,結婚生子就沒空惦記父親了,隻有兒媳婦守一輩子的寡,她才會記著兒子一輩子,兒子在那邊才不會心冷孤單!
“春雨,送客。”
既然已經表達了態度,徐老太太沉著臉逐客。
韓戎急了,他真沒料到徐老太太反應會這麼大。
“老太太,咱們再商量商量,您看清溪她娘還年輕……”
“請行長自重。”徐老太太冷聲打斷男人,目光嚴厲極了:“您想續娶,外面有無數好女人,但我徐家有寡婦不改嫁的規矩。清溪她們姐妹都敬重您,還請行長看在孩子們的份上,別再為難我們孤兒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