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和寜跟尹乘宇跑了過來,看到渾身是血的晴瑟,段和寜嚇得花容失色,捂住了嘴,腿一軟差點兒摔下去,幸好尹乘宇攬住了她。
段和鳴小心翼翼避開了她的傷口,將她抱了起來,晴瑟渾身無力,雙臂垂在兩側,頭上昂著。
“車呢?送她去醫院。”段和鳴大步流星往前走,因為腳底在發軟,他好幾次都險些跪下去,所有的情緒全都堵在了胸腔口,恐慌到了極致。
橋上混亂成一片,堵得水泄不通。
“救護車呢!”
他爆發般怒吼。
警察立馬走上前,安撫似的拍了下他肩膀,“警車就在前面,別著急。”
“命都他媽快沒了,你說著不著急?”段和鳴兩眼泛著紅,面部線條緊繃,情緒一度失控,“她被挾持這麼久,你們警察幹什麼吃的?就光顧著看戲了是吧?”
段和寜連忙走上前,去拽段和鳴的胳膊,生怕他跟警察吵起來。
警察看了眼段和鳴,沒理會。按住了對講機,讓人把警車開過來。
段和鳴抱著晴瑟,朝警車的方向狂奔過去。
尹乘宇替段和鳴向警察道歉:“不好意思啊警官,出事的是他女朋友,他也是太著急了,您別放心上。”
警察嘆了口氣,“沒事沒事,確實是我們的疏忽大意。”
-
段和鳴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
醫院人來人往,嘈雜聲一片,段和鳴卻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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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和寜趕來時,段和鳴躬著背坐在長椅上,他渾身湿透,頭發和褲腳都在滴水,腳邊已經積了一灘水。
這還是段和寜頭一次看見這樣的段和鳴。狼狽,落寞,甚至是.....脆弱。
哪裡還有以前的意氣風發,他的驕傲狂妄,冷靜從容,像是隨著江水,衝散了。隻剩下黯淡和無措。
仔細看,他的手指在顫抖。
段和寜走過去,輕輕拍了下段和鳴的肩膀,“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她又說,“我和你姐夫在這兒守著,你先回去換身衣服,別感冒了。這個節骨眼兒你可不能再出事啊。”
段和鳴仍舊沒有吭聲,坐著一動不動。
黑眸沉沉,失去了所有光澤,呆滯的盯著前方,毫無聚焦點。
段和寜心裡特別難受,心疼晴瑟,更心疼段和鳴。看見段和鳴跳下橋的那一刻,段和寜的心跳都驟停了,如果他出了什麼事,那她怎麼向爸媽交代。
“弟.....”
“都怪我。”
段和寜剛準備再勸幾句,結果段和鳴這時候也開口了。
段和鳴低著頭,神色暗淡,聲音低沉發著顫,喃喃自語:“如果我在她身邊,如果我接了她的電話,事情就不會發展成這樣......都怪我.....”
他垂著腦袋,段和寜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她清晰的看見,一滴眼淚掉了下來,砸在地板上,與地面的積水混為一體。
他哭了.....
段和寜怔住。
在她印象裡,段和鳴從來不愛哭,連小時候都沒幾個時候哭,他是眾星捧月的段家二公子,從小就錦衣玉食無憂無慮,過得順風順水,從沒什麼讓他苦惱的事,更別提哭了。
可現在,他竟然會恐懼會害怕失去,會追悔莫及到落淚。
段和寜心力一陣發酸。她走上前,抱住了段和鳴。他渾身冰冷,抱住他之後才發現,他抖得厲害。
“受傷的本該是我,是她替我擋了刀......”段和鳴頭埋得更低,他按住眼睛,幾分哽咽,“是我的錯...我沒保護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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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瑟從小就很愛做夢。
做的夢,光怪陸離。
她夢見了好多小時候的事情,雖然她的家庭殘缺不幸,但媽媽給了她一個很快樂的童年。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每一天都不開心。也不想去上學。初中有一次生病了,媽媽向老師請假,帶她去醫院打了一針之後,她死活不肯去學校,就要在家賴著。
媽媽沒辦法,看在她生病的份兒上就由著她在家賴了一天,可到了第二天她還不肯去上學,偏說自己還沒好,要等好了再去。
媽媽生氣了。
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她就算生氣也不會發火,隻是跟她講道理,可那時候她哪裡聽得進去這些,她隻知道她討厭學校裡的一切,討厭同學們老對她做出的惡作劇和指指點點。
她向媽媽耍無賴,鬧脾氣。
媽媽什麼都沒說,隻說了一句“隨便你吧”。
媽媽做飯時在偷偷抹眼淚,她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做錯了,跑過去怯生生的道歉。
媽媽抱住了她,泣不成聲:“兮兮,媽媽沒用,給不了你好的生活,你隻能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隻能把書讀出來才能出人頭地,你知不知道。考上好的大學,離開這兒,離這兒遠遠的。”
從那以後,就算她再抵觸,也沒有逃過學。
後來,學會了報喜不報憂,學會了假裝樂天派,學會了隱忍和堅強。
再後來她遇到了段和鳴。
原來在他面前,她可以不那麼堅強。她可以脆弱,可以無理取鬧,可以像個小孩子那樣愛哭鼻子。
段和鳴.....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
畫面一轉,像電影鏡頭一般,她所經歷的一切都迅速在腦海中閃過。
下一秒。
晴瑟的腰側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錐心刺骨的疼痛將她的意識喚醒,她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皮沉重又無力,身體卻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實感。
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那道讓她魂牽夢縈的高大身影。
他迅速站起身,彎下腰。幹燥而溫熱的手掌心撫摸著她的臉頰,低沉磁性的嗓音染上極致的溫柔,幾近欣喜若狂的開口:“兮兮。”
“嗯。”晴瑟應了一聲。
“兮兮。”
“兮兮。”
他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像是一遍遍確定,她徹底平安無事。
晴瑟無奈的笑了笑,聲音微弱,像蚊子音,故意打趣他:“在呢,在呢。我聽得見,耳朵還沒聾。”
段和鳴見她都有心思開玩笑了,緊繃的神經總算松緩了下來。
他彎下腰抱住了她,“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晴瑟很想回抱他,可奈何手背上扎著針頭,而且實在是提不起一點勁兒,隻能安撫般蹭了蹭他的臉。他的下巴有淺淺的胡茬兒。
“段和鳴,你是不是哭過?”
段和鳴身體一僵,沒吭聲。
感受到段和鳴身體的僵硬,晴瑟立馬篤定,“你就是哭了,對不對。”
昏迷之後她還有意識,她能隱隱約約聽到段和鳴在聲嘶力竭叫她的名字,她能感受到他的驚慌失措。
沉默半響,段和鳴“嗯”了一聲。
他沒有起身,仍舊抱著她,臉埋進了她的頸窩間,貪戀的汲取她的氣息。
“兮兮,我什麼都不怕,我隻怕失去你。”
晴瑟原本想借此揶揄他一下,死要面子的段和鳴居然還會哭?可段和鳴突然露出了自己脆弱又膽怯的一面,光明正大的展露自己的軟肋。
他天不怕地不怕,他是站在金字塔上最頂端的人,他可以擁有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
但他唯獨,怕失去她。
天知道晴瑟昏迷的這段時間,段和鳴到底有多恐懼。坐立難安,他幾乎每一個夜晚都沒辦法入睡,問了醫生無數遍她什麼時候能醒。
晴瑟的心尖兒發顫,熱淚盈眶。
“不會的。”她側過頭去,吻他的發頂。
這時候,段和鳴緩緩抬起了頭,他雙手捧住了她的臉頰。
兩人的距離很近,鼻尖似碰非碰,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目光對上。
他神色憔悴,眼下發青,下巴上有淺淺的青茬兒。
她從沒見過他這麼狼狽的模樣。
他的眼眶泛著紅,但眸光炙熱。
“兮兮,你記住,你永遠都不需要擋在我前面。”段和鳴面目肅穆,一字一頓說。
晴瑟向來聽段和鳴的話,可這一次她卻持不同意見。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搖了搖頭,鄭重其事道:“可我也想保護你。”
當那把刀刺過來時,晴瑟根本來不及多想,她隻知道她不能讓段和鳴受傷。
沒有什麼誰就該保護誰。
一段感情,應該是雙向的付出和奔赴。
段和鳴無奈失笑,輕輕捏了下她的臉,“你這白痴。”
他稍稍坐起身,將床頭升高了一點,然後拿起桌子上的保溫杯,按開蓋子,遞到她幹澀的唇邊,低聲說:“來,喝點水。”
晴瑟抬了抬頭,含住吸管,喝了兩口水,嗓子總算要好受一些。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看了眼段和鳴,小心翼翼開口問:“.....覃文旭呢?他.....”
一提到覃文旭,段和鳴的臉色瞬間一垮,將水杯放上桌子。
力度很大,“砰”的一聲,很響。
晴瑟下意識驚了一跳。
段和鳴慍怒的神色立馬一頓,隨後又軟下態度來,摸了下她的臉,哄道:“不是兇你。”
調整好情緒後,段和鳴淡淡開口:“他沒死,警察把他救上來了。在看守所裡,聽說他精神有點問題,但不影響判刑,隻是會減輕。”
說到這兒,段和鳴又忍不住咬牙切齒了起來,“這種畜生,就該爛死在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