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慕至極。」
「實在是不忍您白白送死!」
「不如……」高嘉怡眉目微轉,低斂著的眉目間寒光湛湛。
她沒再說話,而是引誘著讓陳平去選擇。
「不如,」陳平接過話,「再立新皇。」
高嘉怡闔眸,算是默認。
「可那到底是你皇兄。」
陳平凝視著高嘉怡,隻覺她像鄉野田埂裡遊動的菜花蛇。
看著外表五彩斑斓,分外美麗。
實則獠牙尖銳,陰狠惡毒。
若他沒有遇上常念,隻怕早就成為她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了。
「可我是離國的公主,百姓受難,我豈能坐視不理?!」
高嘉怡這話說的大義凜然,滿眼焦急的模樣真真像極了一個為國為民的公主殿下。
忍著惡心,陳平將她擁進懷裡。
深情款款道:「公主既有此心,本王又有何推脫之理?」
「待我稱帝,定封公主為後,共享榮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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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在陳平懷中的高嘉怡神色變得狠厲。
為後?!
她費勁巴拉出了那個鳥籠子可不是為了再關進去。
她要君臨天下!
有著高嘉怡的襄助,宴席上那杯屬於陳平的毒酒自然而然的灌到了武帝嘴裡。
武帝死時,流著黑血的眼睛睜地大大的。
漆黑的眼珠中映襯著高嘉怡上揚的嘴角。
高嘉怡上前,合上他的雙眼。
附在武帝耳邊,她得意道:「皇兄,沒想到吧。」
「你死在了你最瞧不起的妹妹手上。放心,江山還是我們高家的江山。」
「隻不過,是我的了。」
說罷,她抬頭,淚珠滾落,滿是不舍。
同年三月,陳平登基,出兵掃蕩其餘諸侯。
華陽二年,西南堯城城主自知不敵,開城投降。
自此,天下歸一。
38
「嘎吱。」
隨著木門被推開,房梁上的灰塵被風帶起。
簌簌而落的灰塵將屋內僅有的日光混淆。
高嘉怡就這麼坐在榻上。
曾經金尊玉貴的她現下蓬頭垢面,雙目灰敗。
見陳平走進來,她嗤笑一聲:「怎麼,折磨夠了,終於準備殺我了?」
「公主這是什麼話。」
陳平輕笑,「我隻是來告訴公主,你們高家先祖打下來的江山,現在已全歸我手罷了。」
「怎麼,」陳平看著高嘉怡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神,笑容更甚,「公主不為我高興嗎?」
「這不是,」陳平面露諷刺,「你的願望嗎?」
「陳平!!!」
高嘉怡撲上前想要活撕了他,卻被陳平一箭捅穿了心髒。
「眼熟嗎?」
鮮血噴湧,高嘉怡捂著胸口,踉跄後退。
「這是你親手射出的那支箭,現在,還給你。」
「一個賤女人,你竟然記掛至今!」
「我真的,我隻恨當初怎麼沒把你一起殺了!」
高嘉怡不甘大吼。
又想到陳平一登基,便將她幽禁冷宮,對外稱病。
更是借著她的名頭,順理成章掌握高家皇室殘餘勢力。
高嘉怡氣到都感覺不到疼了。
「她不是賤女人。」陳平慢條斯理的擦著面上的血跡,輕緩的語調間夾雜著的是如泰山壓頂般的鄭重。
「她是我的妻!」
「是我的全部。」
「可她擋了我的路,她就該死!」
高嘉怡目眦盡裂,歇斯底裡,「你也是,一個泥腿子,就該乖乖做我的棋子。」
「可你居然敢算計我!」
「是你先算計我們的。」
「我那是為了自保!我在皇宮做小伏低,處處謹慎。可到頭來呢,我不過是個可以被隨意送出的物件!」
「既然他們不把我當人,我自己努力又要什麼錯!」
「那我問你——」
陳平平靜道:「你在皇宮可曾缺衣短食過?」
高嘉怡沉默。
陳平繼續道:「你吃的貢米,穿的是錦衣。可你知道外邊的人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外邊餓殍載道,百姓易子而食,可謂是人間煉獄!」
「而你能吃飽穿暖,不僅不對你給予這些的百姓心懷感激,反而揮刀相向!」
「高嘉怡,你憑什麼!」
「你怨恨你的皇兄,覺得他不把你當人。」
「可你呢!」
「你視百姓如蝼蟻,把他們當作墊腳石隨意踐踏,你和他又有什麼區別!」
「不!」
高嘉怡絕望搖頭,「我和他不一樣!」
「陳平!」
高嘉怡捂著臉崩潰道:「你快說我和他不一樣。」
「我都要死了,求求你,別對我這麼殘忍。」
「那你對我,對阿念,對安陽城的十萬亡魂呢!」
「他們現在還不得往生呢!」
「高嘉怡,」陳平轉身,不再看她,「善惡終有報。」
「願你——」
「受盡折磨,不得往生。」
39
陳平執政的第四年,老道終於找到了超度安陽城十萬亡靈的辦法。
可他在觀星臺上站了許久,遲遲不肯讓小童去稟告陳平。
但看著即將被亡魂衝破的封印,他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
「罷了,都是命啊!」
旋即,一甩袖子,化作青煙,移至陳平面前。
「陛下。」
老道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找到超度亡魂的辦法了。」
「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辦法啊。」
陳平支起下巴,笑望著愁眉苦臉的老道。
「說吧。」陳平語氣輕松,「要我做什麼。」
對上陳平那雙落滿疲倦的雙目,老道有些不忍的扭頭。
支支吾吾道:「要陛下您的..性命。」
「古籍上記載,隻有您這樣承載天命,身兼大氣運的人獻祭。才能令上蒼動容,另開輪回路,超度亡魂。」
「這樣啊。」
陳平面上無波無瀾,仿佛在應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那能不能等我交代好所有事情再去獻祭啊。」
「還來得及嗎?」
「陛下,」老道皺眉,「你聽清楚我在說什麼了嗎?」
「這要的是你的命!」
「我聽清楚了。」陳平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覺得這樣很好,能救我的子民,我很高興。」
「而且——」
陳平彎起雙眸,明明笑著,可卻讓人感覺他是那樣的難過,「我已經很累很累了。」
「我想,去歇一歇了。」
老道一愣,旋即背過身子。
他的肩一聳一聳的,衝陳平擺擺手,「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四個月,陳平有條不紊的將所有事情都跟選定好的繼承人交代完。
繼承人叫柳新元,官宦人家之後。
在一個大冷天,與野狗搶食時被陳平撿到。
當時,柳新元一手一個熱馍馍問陳平為什麼要幫他。
陳平說是想拉他一把。
其實,他是想拉當初的常念一把。
好叫他們回憶起當初的日子來,不覺得太苦。
柳新元不愧是讀書人的後代,腦袋很是靈光。
性子也良善,放在這國泰民安、海河清宴的時代定會成為一代賢君。
隻是,書讀的多了腦袋也是有些迂腐的。
在關於常念的身後事如何記載,出於好心,他問陳平可否要抹去常念曾做娼妓的事情。
「為什麼要抹去呢?」
「這。」柳新元有些咂舌。
「做娼妓沒什麼丟人的。」
「她不偷不搶,一個弱女子靠自己賣笑賣肉活在這亂世上,並不低人一等,反而值得稱贊。」
「何況——」
陳平溫柔一笑,目光繾綣,「我愛的又不是她的清白。」
「我愛的是她這個人。」
「如實記載就好了。」陳平將筆丟給柳新元。
「對了!」
陳平喊住他,半開玩笑道:「我的愛可以不那麼如實,能多寫就多寫!」
處理完一切,陳平和老道回到了安陽城。
安陽城上烏雲密布,整座城更是透出詭異的氣息。
嚇得駐守防線的士兵隻敢在城前扎著帳篷。
老道揮手,城門打開。
陰風四起,吹得人脊背生寒。
他將一沓子符紙交給陳平,囑咐他挨家挨戶的貼好。
陳平自天黑貼到天亮,雙腳早已磨破出血。
但他強忍著,將最後一張符篆貼到雍王宮的門前。
紅色的法陣衝天而起。
隱約,還能聽到亡魂們的嚎叫聲。
陳平被巨大的吸力拉倒城中央,老道正在這念念有詞做法。
「陛下!」
「我準備好了。」
陳平看向下方巨大的紅色漩渦。
那裡,是他的子民。
他沒有什麼好害怕,更沒有什麼可退縮的。
老道重重點頭,雙目含淚,手中結印。
瞬間,無數條紅色的觸手纏繞上陳平的身體把他拉入漩渦。
一片猩紅裡,陳平急速下墜著。
周遭人影紛紛。
他想看清,可身體像是在被什麼撕扯著,痛的他睜不開眼。
很快,陳平的肉身變得支離破碎,飄散在紅色的漩渦裡。
隻有魂魄還不斷地下墜著。
就在他即將神魂俱滅的那刻——
一道、兩道、三道……無數道刺目的白光破開漩渦,將他向上拉去。
「還好趕上了!」
黑無常拍拍胸脯,長籲短嘆,「不然常念那Y頭得罵死我。」
說著,他往漩渦裡瞧了瞧,疑惑道:「老白,陳平怎麼還沒上來啊?」
白無常面色不虞。
「這禁術涉及國運天道,三生石的力量不夠將他拉上來。」
「恐怕我們得出手幫幫他了。」
「耶!你不說你不插手人間事嘛!」
黑無常指著他,一臉揶揄。
白無常冷臉:「快點!」
「行吧行吧。」黑無常出手施法,「那說好了,這事是你提議的。到時候地府那邊要責罰,你得替我多挨幾下哈!」
「還有你,」黑無常給了老道一腳,「一起來!」
在黑白無常和老道的靈力加持下,陳平漸漸地被拉了上來。
「還差一點….!」
白無常滿頭大汗,施法的手都有些顫抖。
「不行了!老白,我真的不行了!」
黑無常掌間的靈力稀薄到看不出顏色。
老道更是早已支撐不住,嘔血倒地。
看著馬上就能被拉上來的陳平,白無常心急如焚。
他環顧四周,頭一次明白凡人為什麼愛做神兵天降的美夢。
「王上。」
「王上!」
「王上...」
迷蒙中,陳平聽見許許多多的人在喊他。
睜眼,安陽城的大家正在同他笑著揮手。
「我們是來同你告別的王上。」
安陽城的百姓上前,千千萬萬雙手奮力將他向上推著。
「輪回道已開,王上,我們...」
漩渦消失的那刻,被推上去的陳平聽見他們說:
「來世再見吧!」
40
「小姐,小姐!陳將軍又給你送什麼來了啊?」
「他給我送了永芳閣新出的胭脂。」
「他還說今晚帶我去西街王二Y的攤子那吃碗餛飩。」
「對了,他還答應跟我去戲園子聽上它三天三夜的大戲。」
「我真的——」
「好想快點嫁給他啊!」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