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青梅十年,她厭煩我也十年。
終於有一天,我將她吃幹抹淨,還留下兩百塊錢。
青梅倍感羞辱,四處「追殺」我。
可她哪兒都找不到我。
躲了她三年,直到父親去世,我成了孤兒。
青梅爸媽說:「以後我們家就是你家,這丫頭就是你妹妹。」
我看著青梅一見我就羞憤發瘋的臉,
清脆叫了聲:「妹妹好!」
1
我躲了何瀾整整三年。
之所以記這麼清楚,因為推倒她那天,是大一寒假的除夕夜。
而今天,是大四寒假的除夕。
我拖著行李箱,想買點水果再上樓。
不料就這麼撞見何瀾。
她沒怎麼變,皮膚白皙粉嫩,是讓人過目不忘的美麗。
絲毫看不出是個小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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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渣女。
她進店那一刻,我下意識轉身,壓低帽檐。
「小瀾,又來買水果呀。」
男老闆很年輕,一見到何瀾眼睛就發光。
「新到的柚子很不錯哦,提兩個回去給你爸媽嘗嘗。」
何瀾說:「我不吃酸。」
「那車釐子吧,包甜。」
「更討厭甜。」
真想跟她說,愛吃吃,不吃滾。
可老闆熱情不減。
結帳時,還硬往她袋子裡塞幾個蘋果。
這是何瀾特有的待遇。
憑一張好看的臉,她走到哪都是焦點。
十歲那年,何瀾空著手上街,來回一圈,兜裡就塞滿了小零嘴。
一度把我美慕哭。
如今二十歲,街坊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
焦點依然是她。
老闆問:「小瀾,今年一個人回家啊?」
「嗯。」
「聽鄰居說,你今年原本打算帶男朋友回來的。」
何瀾有男朋友了?
我不自覺豎起耳朵。
2
何瀾輕輕一笑。
她笑起來特別悅耳,撓得人耳朵癢。
三年前的除夕夜,我近距離聽過。
不光耳朵癢,聽多了,心也癢。
「假的。」她說。
老闆:「我就說你這孩子眼光高,不好找對象,你喜歡什麼樣的?我有個弟弟,長得可帥了。」
「我不喜歡長得太帥的。」「他也沒有那麼帥…..
「也不喜歡長得不夠帥的。」
老闆一噎,訕訕一笑:「小瀾還是趕緊找個男朋友,讓你爸媽安心。」「放心,有男朋友。」何瀾說,「隻是我沒想好,帶哪個男朋友回來。」
老闆:.…
如此離譜的話,從渣女的嘴裡說出來,竟莫名地合理。
過了一會兒,店裡很安靜。我覺得,何瀾應該離開了。我去拿最後一個甜瓜。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突然殺出來,半路截瓜。
「抱歉,我先拿到的。」女生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說著抱歉,卻絲毫感受不到愧疚。
「但我可以考慮讓給你。」
何瀾的嗓音,正擊打著我的耳膜——
「你能回個頭嗎?」
3
我跟何瀾的孽緣可以追溯到十二年前。
我爸帶著我從縣城搬來城裡。
他跟何瀾爸爸是戰友,退伍後混得一個天,一個地。
我爸是那個地。
城裡消費高,他開大巴車,勉強夠生活。
至於為什麼非要住到城裡,我爸說,城裡教育好,我能考大學。
城裡房價也貴,多虧何瀾爸爸,分了兩間屋子借給我們住。
何瀾爸媽對我很好。
我爸經常外出,放了學,我就去何瀾家蹭飯。
我幾乎和何瀾同吃同住,同去上學。
但是,她不喜歡我。
何瀾的朋友,大都帥氣漂亮,或是家世顯赫。
我是鄉下來的土狗,黑黑胖胖。
我硬要跟在她屁股後,惹得她很煩。
有一次,她故意把我扔在遊樂場,害我差點走丟。
因為這事,何瀾挨了一頓毒打。
到現在屁股上還有疤痕。
她更恨我了,想著法子捉弄我。
可那時候我憨憨的。
我總覺得,何瀾跟老家的女生不一樣。
她長得那麼好看,皮膚那麼白。
她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有魔力。
我執著地跟在她身後,藏起青澀的心意。
現在回想,何瀾對我的厭煩是毫不掩飾的。
有一年春天,學校裡的花都開了。
何瀾的朋友們問她,最喜歡哪種花。
何瀾說:「沒有最喜歡,隻有最討厭。我討厭梔子花,又甜又膩,難聞死了。」
說著,她餘光看了看我。
我立刻明白,這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因為我早上剛給她摘了兩朵梔子花。
高三畢業那年,又發生了一件事。
我問何瀾:「你要填哪裡的志願?」
何瀾想了想:「北京。」
我興沖沖地填了北京的學校。通知書下來那天,我才知道。
何瀾要去南京。
她騙了我,隻為和我分開。
多麼殘酷的事實啊。
4
大一上學期,如果我不主動,何瀾也不會和我聯繫。
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圈子。
她很優秀,在專業一騎絕塵,還被評為校花。
她的合照裡總有大帥哥。
我去南京找過她一次。
朋友們問:「瀾,這小妞誰啊?」
何瀾說:「我爸朋友的兒子。」
我當時就愣住了。
相識十年,到最後,我居然連個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突然心灰意冷。
可就這樣放棄,我不甘心。
我籌謀許久,在寒假過年那天,推倒了何瀾。
那天我們都喝了酒,何瀾酒量不行,很快就醉醺醺。
我卻異常清醒。
靠近時,她沒推開我。
我問:「何瀾,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多久?」
她沒說話。
我覺得趁人之危不好,又問:「知道我是誰嗎?」
她說:「聞瑾知。」
她叫我名字時,婉轉動人。
我:「要拒絕我嗎?」
她搖搖頭,反而伸手抱緊我。
那夜的何瀾,很溫柔。
衝動過後,我倆躺在床上,何瀾對我說:「對不起,志願的事騙了你。」
我沒理她。
她抱著我的胳膊,無奈地嘆氣:「我答應你,考研去北京,行麼?」
關我什麼事。
我已經決定放手了。
今晚,我隻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罷了。
畢竟傻了那麼多年,不得到一次,總感覺有些虧。
得到了,就不會再惦記了。
第二天清晨,何瀾還沒睡醒,我跑了。
哦對了。
賓館錢是她出的。
我不想佔她這個便宜,所以A了兩百下來。
但這個舉動似乎造成了某些誤會….
我刪除何瀾所有聯繫方式,徹底與她斷聯。
聽高中同學說,何瀾倍感屈辱,四處「追殺」我。
還跑到我們學校來了。
來好幾次,都沒見到我。
印象最深的是大二。
舍友跟我轉述:
何瀾那天像是要噴發的火山,恨不能抓住我千刀萬剮。
她攔下我舍友,兇狠地問:「聞瑾知又去哪了?!」
舍友說:「啊,你不知道嗎,今天520。」
「——他跟女朋友過節去了。」
那一刻。
像是天降大雨,瞬間撲滅火山。
何瀾愣在原地,許久許久都不動。
5
澄清一下,談戀愛是真的。
我已經不喜歡何瀾了,談個戀愛怎麼了?
我不光談了,還談過好幾個。
我的每一任女友,何瀾都知情。
以前的朋友都會告訴她。
何瀾沒有停止對我的仇恨。
她高高在上了二十年,居然被一個看不上的小跟班「羞辱」了,換我我也恨。
聽說,她還衝去我們老家。
可惜,那一年我爸到北京治病,我沒回縣裡。
她誰也逮不住,活像個被人拋棄的小怨婦。
你追我逃的遊戲玩了三年。
到今天,終於要結束了。
因為未來,我就要在何瀾家過年了。
我爸去年冬天去世,我沒有家了。
何瀾此刻站在我身後,很近的位置。
她指尖點在瓜上,一下一下。
「回個頭,這瓜我替你買了。」
我紋絲不動。
她很快覺得無趣。
「不回算了,開個玩笑。」
何瀾就是這樣,對什麼都三分鐘熱度。
這次,她是真走了。
我提著一堆水果去結帳。
老闆多打量我兩眼。
「小伙子,看你有點眼熟。」
「我大眾臉。」
「你挺帥的,怎麼可能是大眾臉,」他嘖了嘖,篤定道,「我肯定在哪裡見過你。
她認不出來很正常。
我變化很大。
過了青春期,我瘦了一大圈,在城裡捂這麼多年,也白了。
我不再是當初那個黑胖的土小子了。
前不久校草評選,我還得到一個「傳院院草」的頭銜。
哦對了。
何瀾還出現在那個評選帖子裡。
她說:「什麼院草?你們傳院人眼睛不好吧??」付完錢,我拎水果走了。
剛推開門,一道冰涼的視線落在我後背。
「買這麼多,是要去哪啊?」
何瀾沒走。
她似乎等我許久。
我不理她,加快腳步。
她迅速跟上,並擋在我面前。
一把摘掉我的鴨舌帽。
「玩我很開心嗎,聞瑾知。」
6
嗯,開心。
我想這麼說,但顯然不能。
何瀾嗤笑:「三年不見,啞巴了?」
沒啞沒啞。
我淡淡一笑:「你好何瀾,好久不見。」
反正也躲不掉,乾脆勇敢面對咯。
可何瀾笑不出來。
她像是要把我盯出個洞。
微紅的雙眸和發顫的手出賣了她。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
久到路邊行人都在看我們。
何瀾終於低下頭,替我分擔行李。
一路上,我倆都不說話。
何瀾步子很快,沒有等我的意思。
我拖著行李箱,落在後頭。
我忍不住出聲:「何瀾,你慢點。」
何瀾僵了一下。
——以前就是這樣。
她走在前面,我跟在身後,「何瀾何瀾」地叫。
這種感覺,久違了。
何瀾不耐煩:「你腿短嗎?」
但她的步伐卻明顯緩下來。
「你腿長,你腿最長,」我不客氣地懟回去,「可惜該大的地方不大。」
話是脫口而出的,歧義是立馬產生的。
我指的是她的度量。但……何瀾誤會了。
她轉過頭,雙唇緊抿,臉上三分羞憤,剩下全是不可思議。
「這就是你不告而別的理由?!」我:...
情況很不妙。
她拽我進樓梯間,不依不饒,非要我把剛才那句話掰開來,細細解釋。我攤手:「沒什麼好解釋的,就是字面意思。」
「你一定是記錯了,你那天也喝多了。」「隨便吧,這不重要。」
「這很重要!」何瀾臉頰發紅,估計是氣的,「不行,我必須證明我自己。」我剛想問,你要怎麼證明,就看到何瀾把手放在了衣服拉鏈上。
我愣了。
「你不是吧...?」
誰家青梅會在重逢的第一天就脫衣服?
何瀾的神情告訴我,她很認真,這是賭上尊嚴的一局。
一不留神。
她的拉鏈已經打開了。
7
就在這時,何瀾爸媽推開家門。
「是小知到了嗎?」
何瀾僵住。
我一個閃身,擋在她面前:「叔叔阿姨好!我剛到!」
「碰見何瀾了?那Y頭說下樓買水果,買了一個多小時,硬是不上樓,要等你。」
我怔了一下,回頭,何瀾的外套已經穿好了。
進了家,賀叔叔隨口問:「你倆剛才在外面磨蹭什麼呢?」
我和何瀾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