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唱和結束,二人在此處分別。何師兄抬步去往學堂,兼竹則轉身回了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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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蒼山時,懷妄正在打理著新種下的花苗。
——許師姐又送了很多過來,說是恭喜兼竹突破大乘的賀禮。
還未結出花苞的花苗這會兒看上去片鬱鬱蔥蔥,懷妄不惜以靈力催動,想讓這片青蔥趕緊過渡到下個階段。
兼竹走上前來,“你在幹什麼?”
懷妄邀功,“我在取悅你。”
兼竹看那片綠意點點消失,“你是在排除異己。”
“……”
眼見著花圃間很快生出花苞,懷妄這才收回手。兼竹見狀不再說什麼,將方才從何師兄那裡聽到的消息同懷妄轉述。
“門中都知道掌門準備傳位給洛沉揚了。”
“嗯。”懷妄應了聲,“他執意如此。”
兼竹轉頭看了他眼,懷妄俊美的側顏映著遠處蒼茫的雲天,如淙清冷的山泉泠泠落下,讓人心底不自覺沉靜下來。
他收回目光,伸手撓了撓蹭在自己腳下的黑羊。
細白的指尖穿過黑軟的卷毛,懷妄視線落過去,心頭動。接著將他的手拉過來,嵌在自己指縫間輕輕捏著。
“我可能要離開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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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竹看向他,懷妄說“可能”基本就是“定”的意思。
“結盟那邊傳來消息了?”
“嗯。”粗粝的指腹擦過他的指節,帶起細微酥麻的電流,“天道的陰謀已告知各門派掌門,不少先前接受過傳承卻隱瞞不報的人現在慌了,來向結盟求助。”
兼竹指間夾,將懷妄作亂的手指捏住,又輕輕松開,跟玩兒似的,“所以說何必呢?”
雖說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凡事過猶不及。先前幾經變故都未引起他們的警戒,現在知道反噬的必然性才向人求助。
“這些還是膽小的。”兼竹低眼笑,“說不定還有些人憋著呢。”
懷妄沒有否認,兼竹又問他,“多久去?”
“會兒就走。”懷妄說著看向他,眼底眸光柔和而纏綿,“你記得想……”
兼竹精神抖擻,“去吧,皮皮妄!”
懷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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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這方花圃,眼見時間差不多了懷妄便離開了蒼山。
不知是不是受氣流影響,他的背影瞧著有些許顛簸。
兼竹留在席鶴臺上,重新引好的水渠自腳邊流過,他拾起手邊的長木瓢,悠闲地澆沃著新生的花苗。
天的時間緩緩流過。
很快黃昏降臨,橙黃的天際漸漸被深藍代替,山間的溫度涼了下來,繁星綴滿夜幕。
兼竹在席鶴臺上抱著軟乎乎的黑羊看了會兒星星,靈鶴在旁撲著翅膀給他扇風。
萬物有靈,見識過懷妄面對兼竹的模樣,它已經徹底明白了誰才是蒼山真正的家之主。
吹了會兒涼風,兼竹看著時辰準備回屋休息,剛起身便察覺蒼山外禁制動。
他被懷妄賦予了蒼山的最高權限,隻要有人從外部拜訪,他神識動就能知道來者何人。
此時,蒼山腳下那道並未刻意掩去的身影便被輕易捕捉。
動作頓,兼竹飛身落在蒼山腳下。
隔了道無形的屏障,他揣著袖子立在長長的石階前,看向夜色中衣衫規整的洛沉揚。
“大師兄所為何事?”
洛沉揚立在結界外,蒼色的弟子服不見絲褶皺。
兼竹視線掃過,隻見他胸前象徵著首席大弟子的徽章和流穗已經取下,想必不日便要換上別的標志。
“先前是我給師弟造成了困擾,還望師弟別往心裡去。”洛沉揚開口,似是無奈笑,“此番前來確實有些苦惱和迷茫,事關掌門任選……想請師弟指教。”
“師兄言重了。”
“我知蒼山不接待外人,師弟若不介意,可同我道去別處詳談?”
言辭間情真意切,禮數周全。兼竹自夜色中看向他,揣起的衣袖在兩側隨風輕輕晃動。
片刻靜默。
就在洛沉揚以為兼竹會開口拒絕時,兼竹牽唇笑了笑,“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兼竹:笑。
鮫人王、尊者、掇延、天道:……快跑。
*全文劇情收尾中,前面的鋪墊都會掀開,後面的情節都是有效情節,不拖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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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臨遠濟世
洛沉揚在前面領路, 兼竹落後一步跟在他身後。二人行走間前者時不時說兩句話,氣氛倒也並不尷尬。
此刻夜色已深,還有一炷香就到了弟子們打坐就寢的時間。
四面的峰巒上燈火漸熄, 除了前山巡夜的弟子提著燈籠自小徑走過, 臨遠宗各處都沒了多少人聲。
兼竹隨洛沉揚繞過乾淵峰, 再往後就是鮮有人去的後山。
這地方偏僻, 但以二人的修為過去不過片刻。腳下的草叢被衣擺擦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兼竹朝周圍看了一眼。
他對這裡並不陌生。
之前他和懷妄找符陣時來過這裡——這裡是臨遠宗的禁地。
眼睫垂下,兼竹狀似無意, “師兄,這是什麼地方,不是說要談事?”
洛沉揚的腳步沒有停下, 溫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是歷任掌門議事的地方,還存了好些資料。有些事我拿捏不準, 正好麻煩師弟替我參考參考。”
“原來如此。”
兼竹點點頭不再回話。看樣子門中事務的確已盡數交接給了洛沉揚,就連隻有歷任掌門才能進入的禁地也告知了他。
幾步間兩人已到了禁地外。
說是禁地,但其實從外部看來並不兇險。面方的山壁上開了道銅門,藤條盤踞在銅門之上, 洛沉揚抬手不知念了句什麼, 鏽環一震抖落了一掸灰塵。
兼竹揣著袖子站在他身後,“該重修了,好歹是歷任掌門議事的地方。”
“……”施法的手滯了滯,洛沉揚應了一聲。接著門前浮出一道陣法,銅門“吱呀”緩緩開啟,裡面是一片漆黑, 看不清情形。
“隨我來吧,師弟。”
他說著率先走入了門中,兼竹也悠悠地跟了進去。
一進到門裡,銅門便在身後“砰”地關上。
眼前景象豁然一變,兩人竟站在一處陡崖邊,背後是陡峭的山壁。腳下平面不過三步長寬,再往前是無盡深淵,崖下黑洞洞一片,好似兇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兼竹轉頭看向洛沉揚,神色斂了下來,“歷任掌門這般有情趣?”
有風從崖底自下而上灌入二人的袖袍,一步之遙,洛沉揚直直看來,面上不復先前的溫和隨意。
他並未回答兼竹的質疑,而是說道,“師弟,師尊已定下我為下任掌門,論天資、修為、地位,我不比任何人差。”
“師兄如何,與我無關。”兼竹淡淡。
洛沉揚聞言心緒激動,朝他這邊邁了一步。二人距離一下拉近,洛沉揚比他高半個頭,這會兒低眼而來,眼睑下落了一片陰影。
“你當真一點也不在意?”
“我以為那日已經同師兄講清楚了。”兼竹對上他眼底的神色,“我心有所屬,也有了道侶。”
深褐色的瞳孔裡浮出一絲血色。兼竹轉頭要走,剛邁出兩步,身後忽而落下一聲笑,“呵。”
接著一股大力自身後掼來——嘭!眼前一晃,兼竹便被驟然湧出的威壓抵在了一旁陡峭的石壁上。
他抬眼是洛沉揚近在咫尺的身形,後者雙手撐在他身側,將他牢牢困在石壁上不得動彈。
照理來說,以他大乘期的修為除了懷妄沒人能禁錮他,這裡的禁地算是一個小世界,交給洛沉揚後會受後者主觀意念的影響,但怎麼也不至於跨越兩個境界壓制他。
兼竹輕笑,“師兄,這是做什麼?”
洛沉揚眼底顏色暗紅,如血海翻湧,仿佛有什麼要衝破束縛但又被險險壓下,“師弟,我不比你差,也不比任何人差。”
那道威壓頂在心口,兼竹深有體會,“可不是嗎,你簡直棒棒噠。”
洛沉揚,“……”
像是無法接受他這般隨意的態度,洛沉揚撐在他一側的手緊緊攥起,掌下的巖石都被摳落一塊,生出龜殼般的裂痕,“你為何不在意!”
他看向兼竹,二人還是頭一次離得這般近。
那雋秀的眉目映入眼底,洛沉揚不免想起上古傳承中的那位“大能”告訴他的話:“將兼竹帶走,帶到一個任何人都去不了的地方,那裡隻有你們,他便隻屬於你一個人。”
他起初是驚駭萬分,幾十年來受到的教育讓他做不出這般瘋狂之事,但那聲音日日夜夜響起,就連在夢中都不忘挑動他的神經。
——那不如一試?
這個想法一旦生出來,便再也無法遏制,被催動著發酵膨脹,佔據了一切仁義禮智。
“師弟,兼竹……”洛沉揚眼中帶了些痴迷,灼熱的呼吸撲落而下,“我為了你拼命修行,成為萬眾敬仰之人,你當真一點也不感動?”
兼竹看著他被沾染了半邊血色的瞳底,神色未動,“師兄,你不是為了我。”
“怎麼不是!”身後的巖壁落下幾顆碎石。
“我早就說過,修為不是全部。”
“你隻是嘴上這麼說……”
兼竹忽而一笑,“你看,你說喜歡我,卻從未信我所說。”
為自己還是為別人,區別就在於是以誰的意願為中心。
洛沉揚眼中隻看到他想看的,隻追尋他想追尋的。他對於地位和修為執念過深,也自知不該如此,幹脆自欺欺人,將愛慕當作最後的遮羞布。
話落,對面一默。
這番話並未說透,但其中的意味心知肚明。它像是一把清亮的利刃,將洛沉揚包裹在私欲之外所謂的“戀慕”映得一清二楚。
洛沉揚胸口微微起伏著。
在他動搖的一瞬,一股推力從跟前傳來,“唔!”
他猝不及防退開兩步,卻看先前還被壓制在石壁上的兼竹已脫出了禁錮,拍拍袖子抬眼而來,“世上沒有免費的午膳,如我這般良善都淪為了剝削階層,更何況來路不明的傳承。我勸師兄還是趕緊放棄,回去向掌門謝罪。”
瞳孔微縮,洛沉揚脫口,“你怎麼知道傳承的事!”
兼竹沒有正面回答,隻道,“你看,你的重點還是在於傳承,而不是我淪為了剝削階級。”
孰輕孰重,立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