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蒼山並無外人,但光天化日,四周空曠,便是連他的聲音都像是帶了回響,難免有些羞恥。
埋在他肩窩裡的人抬起頭來,嘶啞的嗓音帶著化不開的情緒,“那要回去?”
那雙手的動作沒有停下,兼竹呼吸亂了幾拍。回去?他想起兩人住的小木屋,想到那舒適的床榻……若真回去了,豈不是更加便於懷妄拳腳施展?
這靈潭雖說多有不便,但不便也有不便的好。
隻要沒有七天七夜,一切都好。
思緒飛轉隻在幾息之間,再開口時兼竹已有了決定,“還是……還是就在這兒。”
“嗯。”懷妄像是什麼都依他,應了一聲那外衫也徹底地飄在了水面。
…
恢復記憶之後,懷妄的動作不復先前的生澀,將他喜歡的點記得完完全全。
為了躲過七天七夜,兼竹也有好些日子沒做了。他估摸著在靈潭中不至於這麼久,幹脆放任地迎了上去,仰頭咬在懷妄的下巴上,安撫著後者起伏的情緒。
親吻間,身上的乾坤袋硌在了腰間。兼竹想起兜裡還揣著小零嘴,便順手將乾坤袋和衣衫都打包反手丟到了池岸邊。
這一行為無非是對接下來即將發生之事的默許。
懷妄見狀眼底顏色一深,動作就繼續了下去。有了兼竹的配合,他比方才更加大膽。四周水面蕩起的波浪“哗哗”作響,離了不遠的落泉奔流而下,似還夾雜了別處的水聲。
衣擺漂散在水中,倒是方便了二人。
懷妄就著自背後抱住兼竹的姿勢,將人微作調整。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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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的波瀾在一瞬蕩漾。
兼竹哼了一聲,伸手想在四下抓住些什麼。入手卻是微涼的潭水,水流自指縫間穿過,他隻能再度抓緊懷妄的胳膊,將全身的重心倚在後者身上。
懷妄蹙著眉心偏頭叼住了他的耳垂。一聲悶哼,早早落下的那條衣帶被水波推搡著,層層疊疊,越蕩越遠。
“兼竹。”懷妄一聲聲地低喚他,“兼竹……”
兼竹的回應斷斷續續,在晃動的水波中支離破碎。
身後的人像是咬到了垂涎已久的肉骨頭,將邊邊角角又咬又啃吃了個幹幹淨淨,還舍不得一口吞。
先前懷妄失憶,總吊著他不上不下;這會兒恢復了記憶,又在臨界點前堪堪停住。兼竹受不了地拽著他的手腕,留下幾道抓痕,“你……快點……”
“不。”一個吻落在了他的耳後,“不快。”
沉眷的嗓音宛如溺於深海之中,又帶了點任性,跟撒嬌一般。兼竹一聽懷妄的聲音就拿人沒轍,他眼睫輕顫著,在沉浮之中想——
明明這麼幼稚,還天天想著和他幹成年人的事。
…
日頭逐漸沉落,從天光大亮到黃昏夕陽,再到滿天星鬥。
兼竹在晃動的視線中看著頭頂的夜幕星辰……幾個月以來,還沒有哪次時間這麼長過。
後方擁入的姿勢不知何時變成了正面環抱,懷妄撈著他,叫他全身的重心都放在了下方。
最開始是在靈潭中央,慢慢地又靠到了潭邊。
一次剛結束,兼竹還沒緩過神來又被翻了個面。
“懷……唔!”開口的聲音被短促地掐斷,接下來便由不得他再說出半句推拒的話語。兼竹趴在岸邊,潭水拍打在池岸上,水花濺得又高又猛。
他看岸沿被水花浸潤著湿了又幹,水痕深深淺淺,蔓延一片。
兼竹自迷蒙中睜眼,視線不遠處是他二人沾了水的衣衫,還有他的乾坤袋搭在上方。劍鞘被他扔得自乾坤袋中滑出一截,暗紅冷硬的鞘身靜靜躺在那堆衣衫中。
大片的蒼梧林早已化了細雪,鬱鬱蔥蔥一片。穿林的夜風溫柔拂過,卷起了空曠池潭上方細碎的嗚咽。
從夜深到天明,又從天明到日暮。
潭中泡不了多久,兼竹不知何時被懷妄抱了起來,靠在了粗壯的蒼梧枝幹上。樹影窸窣搖晃,抖落了不知第幾個日光。
他這會兒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剩下渾身的觸感被無限放大,身心之中全都是懷妄。
朦朦朧朧中,他目光越過懷妄緊實的肩背,將這片林中落泉收入眼底——總覺得這幅場景如此熟悉。
……似乎他當初誤入蒼山的第一天也是在這裡。就是在這棵樹上,懷妄拿劍比著他。
這沒想到現在也是這樣。
驀地一聲低喚拉回了他的注意力,懷妄叫他,“兼竹。”
兼竹本能地應了一聲,上方一滴汗珠落在他頸窩,順勢滑下,“把識海打開。”
神識非道侶不可相交。先前懷妄不知自己就是蒼譽,一直沒和兼竹用過神識。恢復記憶後又礙於“前夫”的身份不敢造作。
這會兒七天七夜既已開啟,自然就要安排上了。
神識相交的歡愉與身體大相徑庭。兼竹此刻已經精疲力盡,本是不想打開識海。但當懷妄的神識湧入他體內,在他識海邊緣試探地輕叩時,他還是下意識就放入了前者的神識。
接下來便如疾風過境,攻城掠池。
連思考的能力都被完全掠奪。
兼竹不知晝夜,隻知自己像被無數次拋上高空又倏地墜落,在觸底之前被一雙溫柔而結實的臂彎摟住。
滿是眷戀和愛慕。
…
懷妄將累到睡著的兼竹抱回木屋時,已是七天之後。
兩人的衣衫和兼竹的乾坤袋還落在地上,他看了一眼,懷裡的兼竹拱了拱。懷妄便收回視線抬步將人抱回屋中,準備一會兒再回來取衣物。
待兩道身影沒入蒼梧林間,那堆衣物上露出了一截的劍鞘忽然震了一下。
幅度很小,並未被遠遠離去的人察覺到。
震動中伴隨著嗡鳴,似是對什麼有所感應。冷硬的鞘身下浮出不明顯的暗紋,交錯復雜,明暗閃爍。
咕嘟,咕嘟……三步開外的水面上冒出幾個氣泡。
震動不過片刻,劍鞘又安靜了下來。池潭也歸於平靜,絲絲瀾漪很快隱沒。
沒過多久懷妄去而折返,將地上那堆衣物連同乾坤袋一起抱了回去。
·
兼竹醒來時正躺在榻上,他環視一圈,屋中沒有懷妄的身影。
身上倒是不酸不痛,甚至暖融融的,經脈舒暢。想來是在他睡著時,懷妄替他梳理過了。
兩人神識相交對修行大有裨益,兼竹查探了一下識海,自己的修為的確比起前幾日有所增進。
他起身時屋門正好從外面打開,懷妄站在門口。
前幾日做的時候肆無忌憚,這會兒像是知道錯了,端著熱粥一副相當貼心的模樣,幾步走過來坐在床頭,“要不要喝一點?”
兼竹看著他要笑不笑的。
懷妄薄唇抿了抿,接著低頭將熱粥吹涼喂到他嘴邊,“是你喜歡的。”
兼竹很給面子地嘗了一口。
味道不鹹不淡,帶了絲清香。他便接過來自己舀著粥幾下吃完,將碗遞還給懷妄,“舒坦了?”
懷妄面上一紅,點點頭。
特別舒坦。整整七天七夜,哪還能不舒坦?
兼竹伸手捏著他的耳朵擰了一下,看人微微抽了口涼氣這才松手。視線轉過一周,他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換過,弟子服和乾坤袋都堆在桌案上。
再側目一看,兩道小木屋之間的隔板被拆得幹幹淨淨,一眼望去懷妄那間屋子毫無阻隔地通向自己這邊。
“什麼時候拆的?”
“你睡著的時候。”
“你倒是自覺。”兼竹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
吃得飽飽的懷妄低下頭來親他耳朵,“不要生氣。”
“沒生氣。”兼竹把他的狗頭扒拉開。懷妄剛消了氣,自己又生氣,日子倒也不至於過得這麼此消彼長。“我七天沒去上課,你怎麼同門中說的?”
懷妄連借口都替他找好了,“你對海鮮相當過敏,回來之後臥床七日不起。”
兼竹,“……”
懷妄的借口真是一如既往的拙劣。兼竹嘆了口氣翻身下床,罷了,不重要。
他之前將懷妄擱在前夫的位置上,主要就是怕這七天七夜的到來,現在既然已經度過,前夫的劇本也可有可無了。
若懷妄真想同他公開……兼竹轉頭看了眼滿臉寫著“歡喜”和“乖順”的懷妄。
再撒個嬌也不是不行。
他伸手捏了下懷妄的耳垂,這次力道很輕。接著看一抹緋紅自後者耳根緩緩蔓延,兼竹笑了一聲,“我先去學堂上課。”
“好。”懷妄雖想再和他多待會兒,但也知道兼竹該露面了,“我送你到席鶴臺。”
重新換回了弟子服,兼竹要出門時又被懷妄拉住,那條半透明的發帶系在了他腦後,“這個戴上。”
穿戴整齊,兩人這才出了屋門朝席鶴臺走去。
這會兒天色已然大亮,估計晨課都過了大半。
兼竹正要離開蒼山,懷妄那頭忽然收到了傳訊。他便暫時沒走,隻等在原地。待懷妄掛斷傳訊後他這才出聲,“又要走?”
“照陽山疑似有人墮魔,萬佛宗墟淨大師前去渡魔,我已應下護法一職,要陪同前去。”
“護法?”
先前太過匆忙,兼竹還沒來得及問懷妄“賦林會”的情況。這會兒懷妄一兩句同他講了,兼竹聞言揣起袖子點評,“眾道友真是相當有心。”
懷妄聽出他話中淡淡的嘲意,似是笑了一下,伸手替他捋過頭發,“無礙,總得有人出力。”
況且他並非全然無私,那幕後之人一日不解決,他和兼竹也一日難以歸隱。
兼竹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道,“萬事小心。”
“我會。”懷妄看了他片刻,忽然頰邊又染上緋紅,“兼竹,待我此番回來……”
咯噔!兼竹瞬間警戒——他咻地伸手捏住懷妄的嘴皮子,把那雙薄唇捏得扁扁的,“你不要再說這種話。”
懷妄,“……”
頓了頓,含糊的應聲自喉頭滾動,“嗯。”
·
兩人在席鶴臺前分別,兼竹飛身落到前山。
想著還有不到半刻鍾便要下晨課,他也不急著去學堂,就在小道間慢慢溜達。
前山的路四通八達,兼竹朝紋心閣的方向走去,沒出多遠忽而瞧見荷塘對岸站著幾名弟子,其中一道身影並不陌生。
他腳步頓了頓。荷塘面積寬大,他站在紋心閣這頭,若不刻意放出神識去查探,並不能聽見遠處幾人在說什麼。
兼竹沒有聽牆角的習慣,他估摸著快下晨課,收回視線沒多停留,抬步去向學堂。
蒼色的衣擺在腳下翻動,幾步就走出老遠。
兼竹剛離開,那邊幾人突然起身拍手,洛沉揚站在他們中間有些羞赧的模樣。
接著他點點頭,在幾名師兄弟簇擁中轉身離開了荷塘,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一行人漸漸遠去,身影消失在荷塘那頭的小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 懷妄吃飽喝足:又是精神滿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