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走走,看有沒有人露出不正常的小表情。”
懷妄看了他一眼,“我們看上去才是最不正常的。”拿了酬金不回去休養,反而在閣中四下溜達。
兼竹面不改色,“怎麼會?炫耀一下勝利的果實不是很正常。”
“……”
懷妄跟著兼竹像孔雀一樣在訟閣裡雄赳赳氣昂昂地晃了一圈。除了巡邏的成員朝他們投來了戒備的眼神,其他人身上並無察覺出異常。
腳步停下,兼竹摸著面具下邊緣,“還是回去吧。”
他剛剛仔細想了想:名單上的那些人雖然暫時還對不上臉,但上了沈橘的名單,多半也不是底層成員。
還是得回他們天級的院落去看看。
聽見這話,懷妄似乎松了口氣,“好。”
犀利的目光一瞬落在他身上!兼竹狐疑,“你是不是覺得跟我走在一起很丟臉?”
懷妄秒回,“怎麼會。”見兼竹依舊將信將疑,他溫聲道,“你總這樣多心。”
“……”思及以往無中生有的猜想,兼竹暫且收回了那顆狐疑的心。
.
他們回到天級院落,還沒進院門便聽到院中傳來人聲。
大概四五人,像是在比練場上對練。
兼竹和懷妄走進去,就看有四人兩兩一組在比練場上過招,另一人抱著胸站在場外旁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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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他們進來,幾人停下手上的動作一同轉頭看來。
訟閣消息靈通,外部如此,內部亦然。最高難度的任務被新來的兩人順利完成,這個消息不脛而走,一夜之間在訟閣成員中傳遍。
抱胸的那人目光在兼竹和懷妄身上頓了頓,忽然招手,“诶。”
旁邊兩人轉向他,“兮哥,你別是又想跟人過招。”
“你不是還帶著傷?可別折騰了。”
兼竹聽著那人的名字,似乎沒出現在名單上,他同懷妄一道走過去。
走近了,馮兮打量著他二人,“那任務差點沒要了我半條命,沒想到你們給完成了,還真有兩把刷子。不過你們是二人一起行動,我是單獨完成,論個體實力誰高誰低還說不清。”
兼竹明白了:這人是想和他們一較高低。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兼竹和諧友愛地掃過一圈,“先互報家門。”
“馮兮。”他說完,旁邊幾人對視一眼挨個開口。
“重楊。”“地五。”“昆十二。”“仇辛。”
首尾兩個名字念出時,兼竹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光。他面上不顯,待幾人報完名字後開口道,“蒼竹,這位是我兄長蒼梧。”
馮兮點點頭,“你倆誰最強?和我過兩招。”
兼竹還沒開口,就聽懷妄說,“我來吧。”
幾道視線瞬間聚集在後者身上,馮兮雙眼微眯,“你更厲害些?”
“他傷得更重一些。”
話落,在場幾人這才反應過來:折損了好幾名天級殺手的懸賞,就算完成了,怎麼可能毫發無損?
“算了。”馮兮說,“現在和你們比豈不是趁人之危?沒意思,沒意思。”
“不如定在後天。”兼竹忽然開口,將幾人注意力又拉回到自己身上。身側懷妄轉頭看了他一眼,他悠悠道,“休息兩天也差不多了。”
幾人聞言面色微變,隻覺此話甚是狂傲。但緊接著又聽兼竹道,“迫於生計,家徒四壁,既然要比不如博個彩頭。”
原來是為了錢……重楊幾人恍然。有時候人為了活下去,的確什麼都能做。
“什麼彩頭?”
“金銀錢財沒什麼盼頭。要賭就拿身上一件新奇的珍寶來賭,如何?”
“我是沒問題。”馮兮掃過二人,“你們拿得出來?”
兼竹掰著指頭同他計算,“就算勝率五五開,拿贏來的去賠輸掉的不也剛好能平賬?”
幾人,“……”
這緊巴巴過日子的模樣,看起來確實沒什麼錢。
·
他們正做下約定,外頭又傳來一陣動靜。兼竹轉頭,隻見院門口走進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
藍布勁裝,風塵僕僕,古銅色的皮膚上留下了陳舊的傷痕。男子鷹隼般的目光一瞬對上了兼竹,這是一個常年捕獵的人擁有的眼神。
兼竹神色不動,歲月靜好地給他看了回去。
男子皺眉,“……”
對視間,眼前忽然白衣一晃,卻是懷妄將他拉到了自己身後,那男子的目光便落在了懷妄身上,審視中帶著探尋。
“昀哥。”
“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身後幾人叫著男子,男子面上沒什麼表情,幾步走過來撲面一陣肅殺的血腥氣,“砍人而已,能要多少時間?”
“其他人呢?”
“中途碰上林蛟,他估計得明日回來。”
“嗯。”
縛昀,林蛟。又有兩個字和名單上的人對上了。
兼竹正打量著縛昀,後者突然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視線,轉頭過來盯了他一眼。兼竹微微一笑,繼續歲月靜好……
縛昀似哽了一下,有種被佛光普照的錯覺。他別開眼神轉向馮兮,“你們在幹嘛?”
“博個彩頭。”馮兮說,“這兩人就是把‘那個任務’做下來的人,我們說比比身手,輸的人給對方一件身上的寶物。”
“哦?”縛昀扯扯嘴角,“倒是有趣……”
“有趣不如一起。”兼竹適時地發出邀請的聲音。
“沒興趣。”縛昀說。
兼竹理解,“看來你也窮。”
眾人,“……”
縛昀一眼铡來,“你說什麼?”不等兼竹回話,他又冷冷一笑,目光似利刃薄鞘,“你是說我輸不起?”
院內忽地吹起一道陰冷的風,腳下比練場上的塵沙被“呼啦”刮得揚起。墨色的長發翩翻著,其中一縷自眼前飄過,勾勒著水藍色的面具。
“不至於。”兼竹說,“你也可以學我的東西牆互補法。”
縛昀皺眉,他雖然不知道“東西牆互補法”是個什麼玩意兒,但聽名字就覺得滿是侮辱。
視線在那張水藍色面具上定了半晌,縛昀又看向一旁的懷妄,“呵,以為完成一個任務就能在訟閣橫行霸道了?”
“……”兼竹對懷妄道,“我終於理解你面對我的感受了。”
縛昀沒忍住接話,“什麼感受?”
懷妄啟唇,“敏感又多疑。”
眾人,“……”
也許是訟閣內部定下了不能自相殘殺的規定,縛昀胸口起伏了兩下,卻沒動手。
片刻後他突然一笑,“好啊,兩日之後,天級院落舉辦擂臺賽。正好林蛟他們都要回來了,這次便看看誰是訟閣第一殺手!”
懷妄身形一動不動,看不出情緒和態度。兼竹兩隻袖子兜了起來,提醒道,“你記得帶珍寶。”
看縛昀表情像被冒犯到,他補充,“以防萬一的意思,別這麼敏感。”
“……”
定下了兩日後的擂臺之約,兼竹同懷妄往屋裡走。
眼看著懷妄要再次拐向自己的小屋,兼竹深吸一口氣拽住他的胳膊。懷妄,“?”
兼竹,“怎麼,是又要回去做發帶?”
懷妄,“……”接著他便任由兼竹拽著自己的胳膊,拉去了院子角落裡的那間屋。
遠處的比練場外,縛昀看向拉扯著回了同一屋子的兩人。馮兮問,“怎麼了?”
“他倆是什麼關系?”
“聽說是兄弟。”
“兄弟……呵。”
·
天級院落中的每間房配置都大同小異,懷妄跟著兼竹進到屋中,陳設和自己那屋差不多。
兼竹在桌邊坐下,他朝懷妄遞去一個眼神。懷妄會意地抬手撐開一道結界,隔絕了外界的查探,拉開板凳坐到兼竹對面。
“你是怎麼想的?”
“你又知道我有想法了。”兼竹一手撐在桌面上支起腦袋。
“你這麼……高效,一向不做無意義的事。”
兼竹懷疑他是想說自己“這麼懶”,看來懷妄難得也有高情商的時候。他笑了一下,“正愁怎麼不動聲色地把人制住,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天上掉餡餅時,人總容易起戒心;但憑自己實力贏來的東西卻很少懷疑。
懷妄聽懂了他的意思,“你有可以控制人行動的法器?”
“沒有。”
“……”
“不過可以四下問問。”
剛才不過臨時起意,順勢而行,先把臺子搭起來再拉戲班子也不遲。
細白的指尖點了點桌面,兼竹垂眼琢磨,“魔界肯定有很多陰悄悄坑人的法器,不如找烏瞳兄問問。”
他話落,懷妄一瞬坐直。兼竹看了他一眼,出聲提醒,“識大體。”
懷妄,“……”
當初給烏瞳的那撮青毛現在依舊派得上用場,傳訊沒多久就接通,烏瞳的聲音聽上去漫不經心,“嗯?你找我。”
“有空嗎?烏瞳兄。”
“嗤,就知道你是有事才來。”
“畢竟烏瞳兄日理萬機。”兼竹說,“我們這邊順著訟閣閣主查出一條線,現在需要些法器,不知道你有沒有?”
“什麼法器?”
兼竹手腳並用地形容,“表面看上去是個普通的法器,但能依照神識操控,隨時隨地控制佩戴者的行動。”
“沒有。”對面頓了頓又說,“不過可以做。”
兼竹贊嘆,“你真是獨具匠心。”
“多餘的話就免了,要多少,多久要?”
向烏瞳報去了數目和時間,對面爽快地應下,接著掛斷了傳訊,想必是吩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