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靈力無法調動,隻能由懷妄帶著他出去。
兼竹翻下床榻,一隻腳在地上蹦了兩下,“我是不是得跳著去瀛洲?”
懷妄看人蹦來蹦去,額角一跳拉住他,轉過身道,“上來吧。”
兼竹不蹦了,“上哪裡?”
懷妄側頭,“你說呢。”
兼竹愣了愣,隨即笑了,“兄長怎麼突然這麼好?”
“別耽誤時辰。”懷妄問他,“你是要背,還是要扛?”
這還用得著選?兼竹趁著人沒反悔,趕緊用健在的腳一蹬,趴上了懷妄的後背。
從客房一路出了客棧,懷妄背著他穿過人潮,兩人身姿出眾,引得路人行人紛紛側目。
兼竹趴在懷妄寬厚的背上,稍稍低頭過去,“兄長,你會不會覺得羞赧?”
長發掃到懷妄頰旁,他偏頭避開,“素不相識之人,何必在意他的感受。”
兼竹把著他的肩,“我就欣賞你這種堅不可摧的心態。”
懷妄皺眉,總覺得聽著不像好話。
他沒過多糾結,將人背出了城門。出城後,兩人不用再顧忌其他,懷妄直接帶著兼竹飛身趕往瀛洲藥宗。
迎面的風在耳旁呼呼刮著,兼竹向懷妄打聽藥宗的情況,“藥宗大概是什麼實力?”
“藥王謝清邈,醫術獨步天下,妙手回春。傳聞修為已至合體中期,手下沒有他救不回的人。”懷妄道,“在東瀛,天闕、藥宗、萬佛三宗鼎立。天闕宗和藥宗關系更為緊密,萬佛也通些藥理,和藥宗隱隱形成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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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竹感嘆,“真是好復雜的關系,還是臨遠一家獨大的好。”
“……”
不出半天他們便趕到了藥宗。
藥宗位於瀛洲以西,一處靈脈充裕的山谷內。兩人落地後,懷妄背著兼竹站在山門之外,守門的弟子見到二人,相視一眼,“來者何人?”
懷妄道,“有事求見藥王,勞煩通報。”
懷妄做過喬裝,守門弟子不認得他,直接回絕,“闲雜人等宗主不見!”
兼竹趴在懷妄背上,揪了一縷他的頭發來玩,心想懷妄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叫做“闲雜人等”。
下方靈力波動,卻是懷妄卸去了喬裝,“臨遠宗,懷妄。”
山門前靜了好半晌,守門弟子神色恍惚,似乎在反應這個“懷妄”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位天下第一人。
直到懷妄再次出聲提醒,他才如夢初醒,面上不復先前的隨意,立馬轉身進了門內通報。
他一路小跑進宗門,在心底暗驚:能趴在懷妄仙尊背上的人又是何方神聖?
兼竹對他人的揣測毫不知情,他這會兒正闲適地給懷妄某一撮頭發編辮子,“仙尊可真是行走的通行證。”
懷妄淡淡,“不至於。”
沒過多久,通報之人走了出來,面露難色。兼竹隱隱感覺不妙,待人站定,果然聽他道,“仙尊諒解,宗主閉關誰也不見,二位還是請回吧。”
懷妄沒動,“救人心切,本尊願滿足宗主一切條件。”
“請仙尊別為難弟子,宗主說了,任何人任何條件他都不見。”
“算了。”兼竹放下懷妄的頭發,“救人之事勉強不來,我們走吧。”
懷妄在原地站了會兒,最後還是轉身離開。
…
他們在附近城中一處街邊攤上暫時落腳。
懷妄坐在兼竹旁邊,“我會再想辦法。”
兼竹放平心態,輕松愉快,“這不是沒事嗎,不急。”他說著摸了桌上菜單過來,神色專注仿佛街邊攤比他自己的傷勢更具有吸引力。
懷妄拿過菜單看了一眼,小攤上菜色不多,總共就五六個,他開口招呼小二,“全都上一份。”
兼竹受寵若驚,“你發橫財了?”
“……”懷妄,“吃你的。”
幾道菜很快端上桌,聞到香味的那一刻,兼竹也不管懷妄是不是有哪處房產拆遷,拿起筷子吃得歡實。懷妄沒有參與,就在旁邊看著他吃東西。
兼竹吃到一半瞥見懷妄在看他,筷子停了下來,大方邀請,“想吃就直說,一家人不必羞澀。”
懷妄,“……”
旁邊忽然傳來幾聲哈哈朗笑,兼竹和懷妄轉頭看去,隻見一高大英俊的和尚坐在旁邊,面前擺滿了香噴噴的酒肉。
兼竹:……好叛逆的和尚。
和尚笑道,“你兩人真有意思。”
懷妄皺了皺眉,兼竹很感興趣,“哪裡有意思?”
和尚,“哪裡都有意思。”
兼竹,“你這話就說得很玄乎,像個職業江湖騙子。”
和尚聽了也沒生氣,吃了口肉又道了聲“阿彌陀佛”。他看兼竹和懷妄盯著自己面前的酒肉看,便立掌虔誠,“酒肉穿腸過,佛自心中留。”
兼竹提醒,“酒肉從你胸口過,可能會燻到你心中的佛。”
和尚,“……”
短暫的對話不過如臨時闲嘮,到此終止。兼竹又埋頭於面前的美食,時不時和懷妄聊兩句。和尚也沒再插話,隻一邊大口喝酒吃肉,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
待兼竹吃飽喝足,拍拍肚子又拍拍懷妄,後者起身,他熟能生巧地趴到了懷妄背上,還把頭發扒拉到一旁。
鄰桌的和尚突然開口,“這位施主是不是傷了腳?”
兼竹回頭,見那俊朗的和尚笑眯眯地看過來,倒還真有幾分出家人的慈悲在身上。
和尚說,“藥宗就在附近,傷了不如及時求醫。”
懷妄託著人側過來,“去過,但被回絕了。”
“嘖嘖嘖!”和尚一臉嫌棄,“都說醫者父母心,天下第一藥王明明能懸壺濟世,卻偏偏生了副鐵石心腸。”
懷妄沒應聲,兼竹心想:這和尚似乎對藥王謝清邈沒什麼好印象。
和尚雙手合十,“謝清邈那老狗不救你,不如貧僧幫你。”
兼竹謹慎,“原地度化我?”
“……治施主的腿罷了。”
·
送上門的好心和尚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更何況目前別無他法,姑且隻能試試。他們找了間客棧,進屋後懷妄將兼竹放到榻上。
和尚抖抖袈裟正要俯身去探他傷處,懷妄出聲提醒,“不可動用靈力。”
和尚瞥他,“你急什麼,貧僧自有分寸!”
“……”
兼竹看懷妄被斥得閉上嘴,沒忍住笑了一聲。好像從他拉懷妄那一把開始,天下第一仙尊的威信就掃落了一地。
和尚伸手在他腿骨四周捏了捏,兼竹的傷處一直都是痛麻的,外力作用下更加明顯,他“嘶”地吸了口涼氣。
懷妄的目光從他擰緊的眉心落向抿緊的嘴唇,定了片刻,又看小腿處。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道響,和尚從懷間摸了串紫檀枊佛珠,珠面光滑釉亮,細細看來還雕了符文,“此佛珠可鎖靈鎮邪,氣灌五髒,歷入下丹田,至三星,遍經糙膝、脛、踝,下達湧泉。湧泉,足心……足心……”
兼竹探出個腦袋。
和尚望天語塞,像是忘了使用說明。半晌,他兩句話總結,“總之,把這串佛珠戴在腳踝上,腰好腿好身體好,靈力用個七八分沒有問題。”
他說著要給兼竹戴上,一隻手卻從旁橫過,懷妄道,“不勞煩大師,我來就好。”
和尚就看著懷妄笑,懷妄身形不動。兼竹見狀開口,“多謝大師,交給我兄長就好,他有一顆服務的心,一天不服務,渾身不舒服。”
懷妄,“……”
“貧僧了解,貧僧很尊重個人愛好。”
佛珠交到懷妄手裡,兼竹直起身同和尚道謝,“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大師?”
“我佛慈悲,兼濟蒼生不求回報。”和尚說完甩著袖子離開,“阿彌陀佛~有緣再見。”
他來如一口鍾,去似一陣風,兼竹望著合攏的房門,轉頭問懷妄,“活佛降世?”
“佛修因果。”懷妄摩挲著手中的珠串,“大抵是算出了什麼因果線。”
兼竹點頭,“有道理。”
和尚走後屋內又隻剩他二人。
懷妄拿著珠串先用神識查探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這才準備給人戴上。
兼竹被他這兩天的周到服務搞得有點膽戰心驚,他甚至都猜想懷妄是不是恢復記憶了,但揣摩過後又並不像。
——若是想起來了,多少得有點如遭雷劈的神色。
在那隻手要碰到他腳踝的一瞬,兼竹縮回了腿。
懷妄抓空,抬眼看他,“怎麼?”
兼竹說,“這種事我自己也能做。”
“無礙。”
兼竹靠在床頭,看懷妄修長的手指裹住自己的腳踝,虎口處的劍繭磨得他有一絲刺痒。他悠悠開口,“仙尊可是覺得有愧於我,或是有一份責任在我身上?”
懷妄頓了頓,“自然是有的。”
“如果是因為這個,仙尊大可不必如此細致入微,事事親為。”
懷妄坐在床沿,一手握著沉甸甸的佛珠,一手握著那瑩白的腳踝。他聞言遲疑了一瞬:兼竹傷是為他,他自然有愧疚與責任。
但也不全是。
還夾雜了些微妙而難以捉摸的情緒在其中,懷妄不懂。隻知道自己幾百年來頭一次這般纡尊降貴,似乎也並無不妥。
於是他託著兼竹的腳,將那串珠子戴上了後者的腳踝。
第20章 、夜探天闕
珠串套上腳踝後,腿上殘餘的青紫漸漸縮回到傷口處。兼竹試著運轉靈力,珠串隱隱發熱,像一道濾網過濾掉了靈力中的毒素。
他支起腿細細看過那珠串,隻見佛頭刻有一金色小字“殊”。
“瀛洲城中的和尚,應該是萬佛宗的人?”
懷妄點明,“萬佛宗佛子,法號谌殊。”
兼竹恍然,雙手合十道了聲“佛子慈悲”,又同懷妄說道,“你看,我就說了要視情況擇優。”
懷妄,“……”
懷妄瞥他,“別人給了你串珠子你就要皈依佛門?”
“隻是感謝罷了。”兼竹動了動腿,不麻不痛。他從榻上一個鹹魚打挺翻身而起,“現在沒事了,我又能一個打十個。”
“治標不治本,還是要想辦法根除。”
“船到橋頭自然直,先把能解決的問題解決了。”
這話倒是沒說錯。他們現在到了瀛洲,靈氣復蘇的起源地,要開始著手調查這背後的問題。
懷妄道,“我們先去拜訪天闕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