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原主的傑作,鬼氣凝成的鞭抽打魂魄,無異於酷刑。
燕秦露在外面的手掌和腿都有著殘缺的咬痕,鬼吃鬼就是字面意思,原主會撕咬下他的胳膊和腿咀嚼吞食,就像圈著一個肉畜一樣圈禁著他。
雖然鬼不會流血,但魂魄被撕咬,比肉身疼百倍。
鬼氣會滋養魂魄,讓殘缺的部分復原,看著自己的肢體生長出又被扯斷,這個過程更能逼瘋人。
藺綏眼裡滿是冷意,針對於原主,他的手掌合攏又漸漸松開,撥開了燕秦面上的黑發。
那是一雙紅如血的眼睛,滿是怨氣森森的陰冷,看不見任何‘人’的情緒。
藺綏定定地看了他許久,心口疼的有些發麻。
他曾經想過,若是燕秦和自己是同類,他就可以不用愧疚了,現在想來,又不盡然了。
若是沒有被善惡剝離,完整的燕秦經歷了這些,會嗜殺成性麼,藺綏不知道,他不想做這種假設,不想燕秦經歷這些。
這些苦楚他吃過,不想讓燕秦再嘗。
手指忽地傳來劇痛,藺綏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地摸上了燕秦的臉,碰到了他唇的那根手指被燕秦咬在了口中,已經被吃掉了半個指節。
那雙眼近乎滴血,藺綏沒有收回手,用殘缺的手指摩挲著燕秦的薄唇。
“好吃麼?”
燕秦的膚色是身為鬼的青白,劍眉烏發薄唇,英氣逼人。
他冷冷地看了藺綏一眼,並不答話。
等到他恢復了,他一定要將這隻鬼生吞活剝,吃掉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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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綏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將他放在了軟榻上,試著以鬼氣畫咒。
在修真界時因為無法和其他人一般正常修煉,他看了許多陣法符咒,想看看那些東西在這個世界能不能用。
他畫下了禁制咒語,黑色的鬼氣在空氣中湧動,凝固成型。
可以,隻是效果大打折扣,但也足夠用了。
藺綏抬手,咒語環繞在燕秦的周身,環住了他的脖子,鑽進了他的皮肉裡。
燕秦忍不住伸手抓撓脖子,但什麼都沒碰到。
這個禁制的效果是限制和追蹤,藺綏沒再把他收進身體裡,讓他待在軟榻上,離開了石穴。
出來後,藺綏環顧這個破廟,視線落在了面容模糊不清的神像上。
剛剛的石穴,就是這座神像。
原本是妙山山神的模樣,隻是山神消亡,石像被鳩佔鵲巢後,逐漸碎裂模糊。
外面此刻是白晝,藺綏試著伸出手,蒼白的手指冒出一陣青煙,灼痛感和對本能的陽光的恐懼讓藺綏收回了手。
冷白的皮膚上出現了黑色的斑,藺綏用鬼氣修復傷痕,順便將斷指也一並復原。
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行走於陽光下。
藺綏思索了一下燕秦成為鬼王後的實力,別說在白天出現,甚至可以凝聚滔天鬼氣遮天蔽日。藺綏心裡頷首,先定這個小目標好了。
這個破廟實在破敗了些,牆角的蛛網和破損的案臺不說,連個門也沒有,石壁還破了洞,可謂是四處漏風。
在一些牆磚上,可見模糊的黑影。
那些是原主手底下的小鬼的居所,一到晚上,這裡就會成為眾鬼的歡樂鄉,要是有人誤入此處,便會被眾鬼嬉笑分食。
藺綏回了石像裡,燕秦躺在軟榻上,對藺綏視若無睹,仿佛他才是這兒的主人。
燕秦是不怕這隻鬼的,他的本事頂多是一次吃掉他的一部分,若不是他一直這麼耗著他,他早就復原將他殺了。
燕秦等著他吃,卻發現這隻紅衣鬼不同於往常,既不是像看美味食物那樣貪婪地看著他,也沒有上嘴上手,就是單純地看著他。
那種陌生的視線讓他很不舒服,他周身的鬼氣忍不住翻湧,那種躁動讓他的犬齒生痒,想吃這隻鬼的心的衝動越發強烈。
藺綏施法讓軟榻變大,足以充斥整個石穴,他躺在了另一側,一邊看著燕秦一邊調動著鬼氣凝咒。
這些鬼打架沒什麼章法,用頭發用舌頭用手指,要不就近身撕咬,藺綏可不想碰到那些東西。
試驗了幾十種術法後,藺綏發現天黑了。
太陽下山後,陰氣讓鬼無比舒適。
石像外陰風陣陣,響起了小鬼的竊竊私語和尖細的笑聲。
藺綏走出石像,看見一群小鬼跪拜。
這些鬼各有死狀,厲害些的勉強維持了體面。
“王上。”
嬌媚的鬼女靠到了藺綏身邊,偷偷地吸著藺綏身上的鬼氣。
藺綏抬手避開了她的靠近,這隻女鬼是這群小鬼裡實力最強的,也是殺人最多的,她身上的血氣很新鮮,這幾天才殺過人。
通過記憶,藺綏知道她喜歡吃男人的心。鬼都喜歡人的心肝,匯集血氣,最為鮮美。
原主還挺喜歡這個鬼女,但又嫌棄這個鬼女配不上他的身份,因此並沒有碰過。藺綏想還好原主沒碰過,不然等不到燕秦吃他,這隻鬼女都能把他吞了。
原主感覺不到,藺綏可是感覺到了她的飢餓和殺意。
一道風從眾鬼眼前劃過,女鬼慘叫一聲,化為了一陣黑煙,那陣黑煙飄進了主座男人的身體裡,消失不見。
藺綏細品著功力的上漲,有些失望,這種品階的鬼,進補能力有限。
藺綏這忽如起來的動作讓底下的小鬼噤聲,有些慌張。
紅扇平時最得鬼王的寵愛,而現在忽然被鬼王給吃了,他們這些鬼力不如紅扇的就更驚恐了。
鬼王素來吃鬼也都喜歡挖心肝,今天這種手段他們還是頭一次見,更讓他們頭皮發麻,看來王上的功力又增長了。
“安分守己。”
藺綏留下這句話,在石像周圍又下了一個禁制,離開山神廟。
在他的身影消失時,小鬼們惶惶地討論這個變故。
石像內燕秦聽著外邊嘰嘰喳喳的聲音,鬼氣外溢。
離石像最近的一隻小鬼被卷了進去,燕秦吸收了這隻鬼,微微皺眉,哪怕害過人這鬼都弱的很。
趁那妙山鬼王還沒回來,燕秦打算好好療傷,雖然不知道他今日為何如此古怪,但都和他沒有幹系。
妙山位於寧陵州雲梁縣,這裡最大的山是雲梁山。
妙山緊挨著雲梁山,當初原主不是沒打過雲梁山的主意,但雲梁山的北邊有廟,香火還不錯,原主沒敢和這個山神對上,退而求其次選了妙山。
藺綏此去正是雲梁山,但不為那個山神,他徑直去往南邊,雲梁山的南邊有隻老鬼。
南邊有個村叫大河村,他們世世代代都葬在雲梁山上,那隻老鬼也是大河村的人,生前就作惡多端,死後偷別人的香火,把自己養的肥肥的,這邊進不了輪回的鬼都他吃了。
原主的僕從裡就有一隻從這裡逃出來的鬼,原主和他過過幾招,見對方鬼力隱隱在他之上就罷手了,但心裡一直琢磨著把這塊地方給霸佔了。
三聲雞鳴,天光破曉。
藺綏擦拭著手上的髒汙,身上的衣服像是吸飽了血氣,紅到發黑。
這隻老鬼比他想象的難纏一點,他竊取的供奉比原主多多了,實力也在原主之上,要不是他用咒法取勝,怕是打不過。
不過吸取了老鬼的鬼氣,實力果然上升了一截,先前的虛弱也都緩和過來了。
藺綏看著陽光,朝著陰暗處退了一步。
看來隻能晚些回去了,不過沒有他在,燕秦應該更愜意些。
這次來的不巧,若是來到原主剛抓住燕秦那會兒,估計還好說,但此時已經過了兩三年,再修補關系未免刻意,隻會適得其反。
大河村的墓地旁有不少樹,講究點的人家墓地不遠處有桑、柏,不講究的是叫不出名字的樹,離墓地較遠的地方,有棵槐樹。
槐樹陰氣重,藺綏步入其中,和擠挨在一起的幾隻瘦弱的鬼眼對眼。
那幾隻鬼驚恐地縮在邊緣,期期艾艾地求饒:“大人饒命!”
不需要藺綏多詢問,這幾隻鬼就把自己的來歷倒了個一幹二淨。
他們是大河村的村民,老鬼偷的香火就是他們幾個的,他們打不過老鬼也不想被吃掉,隻能躲遠一些,夜裡在外面晃蕩,天亮了就躲回槐樹裡。
因為家裡小輩惦記,哪怕不是逢年過節,家人也會在家裡祭拜思念他們,他們才能靠那一點供奉勉強維持鬼形,沒成為孤魂野鬼。
“你們可知哪裡還有厲鬼?”
藺綏沒耐心積少成多,要下手就挑厲害的下手。
瘦長老者:“老朽聽說一旁的妙山上有位鬼君……”
“是我。”
老者立刻閉嘴,忍不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病痨鬼:“厲鬼我倒是不知道,但我遊蕩的時候聽說最近縣裡不太平,有好些人丟了魂,變得痴痴傻傻,約莫是有厲害的妖怪。”
藺綏幻化了軟榻,躺在上方手指點了點軟榻邊緣,示意他繼續說。
病痨鬼咽了口唾沫:“我知道的也不多,隻是聽到幾回,好像那些人是從妙樂坊出來後幾天就這樣了,但妙樂坊被官府查封了後,還是有人丟魂,也不清楚是為什麼。”
其他兩隻鬼渾渾噩噩,說不出什麼來。
藺綏也沒為難他們,將體內的鬼氣徹底吸收轉化,在太陽下山後出了槐樹。
“那隻老鬼死了,回你們的墓地去吧。”
藺綏對別人的供奉沒什麼興趣,回了妙山的山神廟。
石像裡燕秦依舊在修煉,眼也沒抬。
雖然沒抬眼,但燕秦的注意力已經到了玄衣青年身上。
一股暖香縈繞在鼻尖,讓燕秦猛地睜眼。
昨日他還未注意,今日這鬼身上的甜香越發重了,他覺得好聞,又心生警惕。
這鬼的鬼氣又濃烈了些,卻沒有血味,怕是昨天吃了隻大鬼。
“要吃便吃,靠得這麼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