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眼神望著藺綏手裡拿著的奏折,從依稀看見的隻言片語裡推斷著奏折的內容,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慢了下來,小指不經意擦過了藺綏的脖頸。
細膩柔軟的感覺轉瞬即逝,燕秦換了新的布巾繼續擦拭,盯著自己的手指微微皺眉。
待到九月,天氣漸有涼意。
九月初一,寶酥提著食盒來了東宮,隻是那盒子內裡空空,今日五皇子未在東宮,她隻身前來是想求扶疏辦一件事的。
“這是做什麼?”
扶疏看著塞到手裡的碎銀,皺了皺眉。
寶酥央求道:“扶疏姐姐,今日是我主子的生辰,娘娘故去以後,殿下就再也沒有過上一個像樣的生辰,我想借小廚房,給我主子做碗長壽面。”
寶酥往日也去御膳房碰過運氣,但他們沒答應,怕被其他娘娘知道了降罪責罰。
“我去稟報主子一聲,太子殿下多半是會同意的。”
扶疏收了碎銀,朝著書房而去。
藺綏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微愣,狀似不在意地點了點頭。
在扶疏離開之後,他才展露些許恍惚之色。
“竟然就已經九月一了嗎?”
藺綏喃喃,聲音散在穿堂風裡。
或許是殘魂的緣故,在這些小世界裡,燕秦的生辰都和他在修真界的一般無二,在九月初一。
不過修真界的人很少過生辰,畢竟大家壽命較長,有時候閉關便數十年而過,不是每一歲都有紀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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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秦也不會特地過,隻是有時時候正好,他會提出來。
燕秦問他他的生辰是在何時,藺綏當時搖了搖頭,沒有給出日期。
這基於他穿越的那個炮灰的記憶,炮灰還未出生就被算出是爐鼎體質,生下來就被進行交換,被抱養進了宗門裡,和其他爐鼎一塊長大,學習怎麼運動吸收靈氣,以為自己的功法就是如此。
一些聰明點的明白不對勁,在成年前就提前抱好大腿或者企圖逃走,炮灰身份的原主屬於比較能作妖的,他爬上了少宗主的床,然後在一次大比中看中了燕秦,想和他春風一度,他上前搭話時被少宗主發現,少宗主格外不滿燕秦出風頭加上意圖奪走自己的爐鼎,所以對他出手。
想當然的,少宗主輸了,原主這個用來挑起矛盾讓主角完成被動打臉的炮灰,也在少宗主的惱怒之下被吸幹修為丟進了妖獸堆裡當食物。
藺綏沒有按照原書劇情進行,和那少宗主沒關系,不過那少宗主還是死在了他的手裡,誰叫對方先上來犯賤想要睡他。
在這種人生裡,原主怎麼可能記得自己的生辰。
藺綏倒是記得自己前世的生日,畢竟重新觀看被抱錯的身份,他難免記住,不過也都是前塵往事,所以他回答燕秦說‘不知道’。
燕秦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他遞給他一塊烤肉,語氣利落地說:“你我為兄弟,相遇有緣,不如日後就同我一塊過生辰吧,我生辰是九月初一,以後這日子便也是你的生辰了。”
彼時他們還未曾有那種親密的關系,燕秦視他為緣分不淺性格相投的兄弟。
少年劍修舉手投足朗月清風,周圍橫陳著被獵殺的妖獸屍體,血腥味與烤肉的香味混合,構成了那天的獨特畫面。
隻是那時的燕秦不知道,他所認為的有緣,都是他的處心積慮。
藺綏從記憶中抽身,繼續看著眼前的奏折,下午還有老師來講學,他得先批完這些。
鍾毓宮裡,燕秦看著寶酥端回來的長壽面對她道了謝。
“你確定扶疏去通報了這件事讓太子知道?”
“奴婢保證,隻是不知扶疏姐姐有沒有提您生辰之事。”
“外祖那邊可通知了?”
“回主子,通知了,消息一定未走漏。”
淑貴妃當年也不是什麼人脈都沒有留下的,寶酥往宮外本家傳遞一道消息還是辦得到的。
燕秦頷首,眼裡閃爍意味不明的光。
午後的光曬的人有些懶洋洋,藺綏靠在位置上,聽著太傅講《策論》。
就算皇帝不想培養他,當初在極為不情願的情況下立儲,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比如找太傅、找伴讀,找臣屬,原主有三個伴讀,三個藺綏都看不上眼,在這幾個月裡陸續地打發了,打算挑選新的。
他看中的那個還在外祖家未回京城,隻等他回來了。
太傅則是當代大儒,雖然皇帝暗示他不必教的用心,但太傅還是盡職盡責,可是發現太子是扶不上牆的草包後,也就當起了甩手掌櫃,自己講自己的,也不管太子聽不聽得懂,反正太子是不會問的。
藺綏撐著腦袋聽著,維持著原主的草包人設,在腦海裡進行思考,偶爾有不理解的地方先速記下來之後查閱。
眼前的太傅是皇帝的人,藺綏並不信任他。
那些速記符號在太傅看來就像是亂塗亂畫,他喝了口茶潤潤喉嚨,繼續向下講。
門口探進來一個腦袋,看見藺綏時露出來笑容。
“太子哥哥,我可以在這裡玩嗎?”
藺綏當然知道他不是來玩的,而是來偷偷學習的,其他皇子都在太學開蒙念書了,唯獨燕秦沒有這個學習的機會,之前在東宮時他就時常在門口和牆角偷聽太傅講課,還溜去太學那邊,被發現了就假裝玩樂。
不會有人覺得他能聽懂那些東西,自然也沒有人在意。
藺綏懶懶抬手,示意他隨意。
燕秦抱著個竹制的玲瓏小球走了進來,背對著藺綏和太傅,一副專心玩球的模樣,大腦卻在不斷吸收著太傅講述的知識。
太傅看著眼前的太子和當年聰慧如今痴傻的五皇子,在心裡長嘆了一口氣。
若是這兩人調換身份,今時今日,大燕的局勢早就變了。
藺綏看著在講述聲裡身體歪斜趴在地上睡過去的人的背影,心道燕秦裝傻的功夫爐火純青。
待到下學太傅離開,地上的人依舊趴著。
藺綏也沒叫醒他,看著近臣來稟,在奏折上寫下朱批。
燕秦挑了個合適的時候睜眼,在藺綏旁邊撒嬌。
“太子哥哥,今天是阿秦十五歲生辰,可以帶阿秦出宮去看看麼?”
燕秦拉著藺綏的衣角,滿臉寫著渴望。
燕秦一副向往花花世界的貪玩的樣子說:“我還沒出過宮呢,聽說宮外可有意思了。”
他口中的兄長卻是有些不耐地揮開他的手,厭煩道:“我可不是你親兄長,更不是你娘,你還賴上癮了?”
藺綏心裡明白可能這才是燕秦今天來的目的,他要出宮必然不隻是見識一番,不出所料,他一定聯系了他的外祖,御史大夫裴昔年。
御史大夫負責彈劾糾察百官,他是擁皇黨,但私底下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不算是十足的正直的人,畢竟那樣的人沒法在官場久存。他手裡握有不少官員的錯處證據,他會選擇在合適的時機彈劾,偶爾直諫一番給人找點不痛快,是個處事圓滑精明的人。
藺綏來這這麼久,沒少被他彈劾,當然,為了平衡,慶王黨和七皇子派別乃至一些中立派,都被他彈劾過,他在其中保持著微妙的平衡,所以沒有人動他。
如今朝堂,一品太尉三名,而後便是尚書令,但尚書令曾經是太師,被皇帝尋了各種由頭,貶到了二品尚書令的位置上,而三名太尉裡,有兩名都和尚書令有關系,這就是皇帝忌憚尚書令的原因。
裴昔年對皇帝對各方勢力來說就是個好用的工具人,雖然這工具隨時有可能把矛頭指向自己,但這才是多方制衡。
藺綏當然是會讓他出去的,於是在燕秦軟磨硬泡之後,帶他出宮了。
藺綏隻帶上了侍衛,而後就是燕秦和他的宮女寶酥。
不出藺綏所料,在出宮沒多久後,五皇子看上了一樣東西,跑進了人群裡,他的宮女則是喊了一聲追了上去。
盛光夜晚沒有宵禁,這個點街上依舊人群往來,他們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裡。
侍衛大驚,望著藺綏:“主子……”
“跟上去找,他要是丟了唯你們是問!”
藺綏臉色陰沉,心裡倒是半點不著急。
在侍衛離開之後,藺綏悠闲地看著花燈,等著他們歸來。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侍衛帶著寶酥和燕秦回來了。
燕秦一手芝麻餅一手糖葫蘆吃的不亦樂乎,寶酥則連連告罪。
“奴婢拉著主子一會兒就迷了路,不知怎麼回來,隻好憑著記憶朝這邊走,主子路上看見吃的便買下來,好在遇見了幾位侍衛小哥。”
藺綏仍然神色陰沉,面帶寒意地望著燕秦,讓侍衛把他丟回轎子裡。
轎裡,小傻子縮了縮腦袋,將沒吃過的糖葫蘆遞了過來。
“太子哥哥別生氣,我不是故意跑遠的,我看見有賣糖葫蘆的,想買一串給太子哥哥吃。”
他撒嬌賣痴,看起來格外真誠。
太子姝麗的面龐上滿是陰沉的戾氣,厭煩地看著名義上的弟弟。
“你以為你配讓本宮生氣?你做什麼本宮都不放在眼裡。”
作者有話要說: 燕三:做……做到不停下來呢【害羞】
第68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那這樣哥哥是不是就不生氣了,那吃糖葫蘆吧?”
燕秦面上還是喜滋滋的模樣,這樣子讓藺綏都忍不住挫敗一瞬。
不知道燕秦是不是傻久了腦子真的有點問題了,藺綏沒有在他眼裡看見一絲一毫的不對勁。
縱使對方演技高超,按照藺綏對燕秦的了解,總能看出幾分差錯,今日卻不然。
藺綏偏過頭,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樣。
燕秦也知道錦衣玉食長大的太子是看不上這市井街邊小玩意的,所以在擺出了態度之後,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剛剛和外祖的交涉格外順利,外祖欣喜於他的神智恢復,直言一定竭盡全力。
當然這竭盡全力並不是在說爭權奪位之事,他目前還沒有走到那個階段,正巧趁旁人都注意不到他的時候,他暗自努力。
藺綏的近侍侍衛敲了敲轎門,將簾子掀開了些,對著藺綏低語:“殿下,前邊那酒樓,臣似乎看見一男子和慶王殿下一同走了進去。”
藺綏通過縫隙朝外望,問:“可知那人是誰?”
“臣隻來得及匆匆瞧上一眼,十分眼生,並不認識。”
“派人去探查,先回宮。”
藺綏語畢,侍衛放下了轎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