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多年無子,自然是有皇帝的手筆在其中,因此就算她費勁心思懷上了孩子,那個孩子也沒有保住,但她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在宮外找了三個和她相同時間受孕的女人,選取其中一個男孩進行偷龍轉鳳。
這事尚書令自然是知道,並且大力相助,這對父女明白如果最後想得到一個好下場,那就必須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因此一場竊國行動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進行了。
藺綏得知這段信息之後倒是松了口氣,起碼燕秦和他沒有血緣關系。
這段身世就是原主倒臺的最終原因,當年尚書令和皇後沒有處理好所有事情,有三個知情人隱姓埋名在別處,在以後他們會被燕秦找到,為燕秦徹底鏟平原主這個障礙。
床上的人手指輕微的動了動,睫毛顫抖,已然是要轉醒了。
藺綏一直站在床邊,靠的極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狀。
他好似關懷似的靠近,宮人們不敢站得太近,更不敢越矩的去看。
燕秦正處於懵懂茫然裡,身體的虛弱讓他有些用不上力氣,大腦陷入記憶混亂裡。
就在此時他感覺到了一陣危險的氣息,迫使他睜開了眼睛。
眼前少年面龐精致出挑,給他的感覺陌生又熟悉,他似乎應該知道他是誰,但是此時腦海裡翻湧的都是幼年期的記憶,他認不出他是誰。
“等會不管旁人說什麼,你隻要說你是在同我玩鬧就足矣,明白嗎?”
眼前人淡色的眼眸裡帶著危險與冰冷,聲音很輕,燕秦卻不敢大意。
因為一隻細白的手正掐在他的脖頸上,充滿了威脅。
燕秦怯怯地點頭,努力想要分辨如今是什麼情況。
“不要耍花招,我不管你是不是傻子,記住我的話,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少年的眼眸陰沉沉,讓人聯想到盤踞危險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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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秦頷首,一雙眼睛睜著,格外聽話乖巧的模樣。
藺綏收回了手,心裡倒是覺得稀奇。
他倒是沒見過燕秦這副模樣,燕秦出現在他面前時,就是有實力的沉默少年模樣,而此時的燕秦大概隻有十四歲。
因為被薄待,他營養沒有跟上,所以不如從前挺拔,格外的瘦弱。
又因為痴傻了幾年,如今還是呆愣愣的,像隻笨笨的奶狗。
一陣喧鬧從殿外傳來,伴隨一聲“皇上駕到”,殿內跪了一片。
藺綏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對著怒氣衝衝進來的皇帝行了個禮。
皇帝年近四十,模樣卻比年紀看起來年輕,因而含著怒意,越發顯得氣色紅潤。
“逆子!”
皇帝一來便是一陣訓斥,“頑劣不堪”“心狠手辣”,更是說出了“難當大任”這樣的話。
眾宮人更是俯首貼地,恨不得自己耳聾眼盲。
原書裡原身一聽見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數落,從心虛也變為了憤恨,說出了燕秦被人教唆的話,不僅沒有得到皇帝的好臉,皇帝反而覺得那話說的對。
皇帝早想廢儲,但一是不合古法,原主雖然暴戾專橫,但還沒有犯下大事,廢儲理由不能輕易服眾,二是尚書令仍在朝,他怎麼可能允許太子被廢。
皇帝氣不順,自然看太子處處不順,言語訓斥和禁足罰俸是家常便飯。
藺綏的眼神掃過了皇帝背後跟來的後妃皇子公主們,露出了一個含著怒氣的不解的表情。
“父皇為何如此氣憤,兒臣又做什麼惹您不快了?”
皇帝怒氣蓬勃地道:“你還有臉還問孤!老五是你兄弟,你竟然把他踢下荷花池,你怎麼下得去手,毫無仁德良善之心!”
“兒臣和五弟鬧著玩不小心失手了,怎麼就變成兒臣要害五弟了,五弟嬌憨天真,兒臣怎麼會這麼做,您是又聽誰嚼舌根了?”
“您若不信,問老五便是了。”
藺綏冷冷地掃過眾人,一派受了委屈的模樣。
當聽到藺綏“嬌憨天真”的形容詞時,所有人都心裡一噎。
大家目光紛紛朝著床榻上躺著的燕秦望去,少年臉色蒼白神色懵懂迷茫,一派不知發生何事的模樣。
燕秦在剛剛的過程中已經明白了現狀,也知道這是個抉擇的時刻。
他將所有人的神色盡收眼底,莫名地覺得太子看著他的眼裡甚至帶著淡淡笑意,但仔細看去又好似隻是錯覺。
倘若他應和其他皇子,便會被太子記恨,若是他選擇太子,在其他皇子那裡仍然有餘地,畢竟他是個“傻子”。
“父皇,兒臣和太子哥哥玩鬧呢,是兒臣不小心跌下去的,不過那荷花開的好漂亮,兒臣還想摘一朵回來呢!”
少年說話作態宛若稚子,他好似沒察覺殿內的劍拔弩張,仍然在開心地說著那些花。
“五弟你怎麼這麼說啊,我們都看見你是被太子哥哥踢下去的。”
四公主心直口快地說,一副不解的模樣。
“可是我隻是和太子哥哥玩呀……”燕秦嘟囔道,“那個花好漂亮的。”
眾人都在心裡罵他傻子,唯獨藺綏眼含笑意。
這事兒說下去好像沒個結束了,雖然不少人都看見了,但是五皇子自己都這麼說,皇上也沒辦法硬扣這個罪名在藺綏身上。
就當他面色不好準備繼續開口時,藺綏又開腔了。
“怕是有心懷不軌的人,想得到這儲君之位,所以才信口雌黃,搬弄是非吧。”
這話擺在明面上,大家臉色都變了,盡管這是背地裡的共識,彼此的心思多少都知道些,但放在明面上講,總歸是沒有人願意承認。
“太子殿下,話可不能亂說。”
說話的是皇帝,身邊身著淡藍衣裙的女子,她梳著飛仙髻,額間貼著花鈿,樣貌秀美,乃是四公主的生母淑妃。
剛剛湖邊見證人有四公主、六公主、七皇子和八皇子,但唯獨四公主開口說話了,淑妃不得不出聲。
皇帝皺眉道:“行了,又在這胡說什麼,無論是不是玩鬧,身為兄長這麼做便是不該。”
“兒臣省得,在五弟昏迷過去後兒臣深切自責,便打算讓五弟長居東宮,好好行兄長照料之責。”
藺綏神色冷淡,語氣也格外生硬。
這言論又讓大家心裡微驚,沒想到太子這次居然可以裝成這樣。
床上的燕秦在心裡皺眉,但什麼都未表現出來。
藺綏最後還是被皇帝責罰禁足幾日,並且調去禮部做事。
眾所周知,禮部不是個沒什麼油水,又一整天對著先講規矩的老學究的地方,這對喜怒不定的太子來說可是一種折磨。
盡管這一次沒能把事情鬧大,但是幕後之人看到這個結果也稍微滿意。
藺綏倒是無所謂,在原劇情裡原主也是被調去了禮部,不過他是心有不甘格外消沉前去的,藺綏便不同了,禮部裡有一個他想要找的人,這正好是契機。
這是皇帝的離開,整個東宮又清淨了。
燕秦目睹了這一切,在藺綏轉過頭來看他時縮了縮脖子,擠出一個怯生生又乖巧的微笑。
“殿下,五皇子的藥煎好了。”
大宮女扶疏站在了門外,手裡端著託盤等著命令。
“讓他喝。”
藺綏並不關心有些不耐地說,拂袖離開了內殿。
燕秦乖巧地接過了那碗藥,拒絕了扶疏的伺候,自己端起碗一口口喝起來,掩住眼眸裡的暗沉。
他還記得自己八歲時高燒的那一日,有人下藥讓他昏沉,那夜天寒天,他被人抱著放在了一個地方,風很冷,他睜不開眼睛,半夜他便起了高燒。
有人在害他,但他不知道背後之人是誰。
母妃的死也格外蹊蹺,在他記憶裡母妃是個身子骨很康健的人,怎會簡單憂思成疾風邪入體而離開人世。
他也深知是自己幼年時鋒芒太盛,母妃無外家勢力倚靠才招來禍患,彼時祖父不過是個御史臺大夫,是個正直的清吏,得罪的官員也不少,有人下手實屬正常。
這幾年的痴傻,雖然讓他受盡屈辱,但也讓他看見了不少東西,畢竟誰會防著一個傻子。
燕秦喝完了碗裡的藥,將碗遞給了扶疏,用帕子擦了擦唇邊的藥汁,狀似困倦地打了個呵欠。
扶疏行了禮,拉上了簾子。
燕秦躺在床上,思索著背後真兇。
是已故的皇後,還是皇貴妃,又或者是德妃?
燕秦想著太子和眾人針鋒相對的畫面,垂眸沉思。
縱觀這幾年的記憶,此人難堪大任,若他即位,天下必亂。
無論幕後真兇是誰,這個儲君非廢不可。
藺綏給了燕秦單獨思考的空間,走到了書房。
當今聖上子嗣頗豐,雖然沒有九子奪嫡那種盛況,但兒子也有六個。
皇帝的長子是皇貴妃所出,可大皇子兩歲時便早夭,那時原主還沒出生。
大皇子到底是不是因為身子骨病弱而早亡未得而知,總之當初還是貴妃的陳氏,晉升到了皇貴妃。
二皇子的生母隻是一個常在,在出生後,二皇子便被抱養到了皇貴妃名下,如今十九歲,封號慶。
他是皇位的最大威脅者,其次便是七皇子。
中間其實還有個五皇子燕秦,可隨著他的痴傻和他生母婉貴妃的逝世,他也就沒有競爭力了。
那個王朝皇子公主的次序隻按長幼分,男女並不單獨分開,四公主的生母是淑妃,六公主的生母是月嫔,七皇子的生母是德妃。
七皇子如今隻有十一歲,目前還什麼苗頭都看不出來,但德妃可有意為他兒子博一個好前程。
八皇子的生母是嫻嫔,是皇貴妃一派的人。
朝中的勢力也大多分為五派,一是保皇黨,多為天子心腹,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數量不多。
二是以尚書令為首的太子派,三是以皇貴妃哥哥掌管禁軍的侍御史為首的二皇子慶王派。
四則是以德妃父親工部尚書為首的七皇子派,不過這個派別並不怎麼明顯,畢竟七皇子尚且年幼,許多官員仍然在觀察。
五則是中立派,誰也不選,持續觀望。
藺綏拿著筆在宣紙上描畫著,想著原書裡燕秦是怎麼上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