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師,我叫陸雲生,是來被您騙的……我能給您掙錢嗎?”
第115章 這個經紀人我罩了下一更晚上十點到十一點
顧寒山怔怔站住, 沒能立即說得出話。
先前那一撥鋪天蓋地的全網抨擊, 他的名聲在網上早已徹底不堪, 譚一哲又不遺餘力地追著他繼續消費熱點賣慘,已經把他徹底塑造成了一個壓榨剝削藝人的吸血鬼。
他現在在外面走一走, 說不定都是滿街喊打的境遇。
圈子裡向來趨利避害, 不知道內情的對他避之不及,看出些端倪的卻也同樣敬而遠之。人人恨不得繞著走,誰也不願在這種時候招惹上一身的麻煩。
這時候沒人願意同他有任何交集, 顧寒山心裡是清楚的。
違約金兩邊不管, 由他全額承擔, 這些年的家底幾乎都賠了進去。他已到了窮途末路, 手裡的藝人已經被公司重新分配,隻等著過陣子合同問題徹底了結, 就會從公司徹底卷鋪蓋走人。
之所以在這種時候到這裡,也隻是抱著碰碰運氣的心思, 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前途又沒有門路的苗子,試試看能不能再從頭開始努力一次。
其實——也不過就是來看看。
畢竟他除了這件事, 似乎也確實沒什麼可做的了。
顧寒山沉吟著,望著眼前的青年,眼底警惕漸消,神色不覺隱隱和緩下來。
譚一哲就是為了黑他來的,那些話喊出來, 圍觀人眼中的質疑警惕顯而易見。可面前的青年眼中卻依然幹幹淨淨, 神色也絲毫不像玩笑。
熱點能蹭多久蹭多久, 譚一哲的緊追不舍他並不意外,甚至早已經過了義憤填膺的階段,連真正走心的怒火都欠奉。一段時間的調整下來,也已經有了接受現狀的心理準備。
可他似乎還沒有真正的準備好——
沉寂已久的心口莫名跳動起來,迎上清澈黑眸裡分外鄭重誠懇的底色,顧寒山腳步一緩,本能地站定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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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稍許彎下的肩膀重新挺拔,連腰背都下意識挺直。顧寒山輕吸口氣,整了整身上的衣物,雙手將名片接過:“幸會,顧寒山。”
幾乎隱約露出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金牌經紀人的一身軒拔氣勢。
陸雲生望著他,眸間亮起光芒,輕輕翹起唇角。
顧寒山也朝他笑笑,目光稍一凝落,心頭不覺輕動。
先前竟然沒來得及注意,眼前的小孩兒長得好看,笑容更討人喜歡,甘甜沁涼地浸潤進心底,讓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跟著好起來。
幹幹淨淨的眼睛天然彎著,透著最容易打動人的純粹清亮。五官精致清秀恰到好處,臉頰上帶著一點點軟軟的肉,看上去卻還是清瘦單薄的,身形挺拔氣息清冽,顯出分明動人的少年氣。
明明剛才在報名的人群裡看了一圈,居然沒能看到這樣好看又有靈氣的出眾苗子。
顧寒山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名片。
名片是簡單的素白色,紙質卻看得出絕不便宜,即使久揣在口袋裡也不會彎折汙損。
大概是個才入行的新人,不光寫了姓名電話,反面還認認真真地寫了出生年月家庭住址。淡色的水印是個簡筆畫的笑臉,軟乎乎地落在名片邊角,讓人隻是看著都不覺揚起嘴角。
被舊事糾纏的煩悶轉眼煙消雲散,顧寒山收起名片抬頭,望著面前仍然滿眼認真的清秀身影,終於沒忍住露出了個笑意:“第一次給名片?”
不知道他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陸雲生眨眨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顧寒山輕咳一聲,笑意終於再掩不住:“怪不得,我說這個名片怎麼……”
怎麼做得像是相親似的。
眼前的青年身上似乎有著令人放松的奇異能力,險些讓他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裡話。
憑著經紀人的良好素養,顧寒山及時截住了話頭,將那張名片仔細收好,抬手替他摘了片被風吹落到領間的樹葉,笑了笑溫聲囑咐:“下次名片上不要寫住址——這麼好的條件,萬一不小心火了呢?”
陸燈眨了眨眼睛,在陽光裡抬起頭。
愛人的身形依然是一貫的高大軒挺,或許是因為這些天處境的狼狽,少了些一貫瀟灑清冷的精英氣勢,一身普通的休闲服叫整個人都顯得居家而柔軟下來。
帶著淡淡煙氣的手探過頸間,將那片樹葉拈落,依然穩定溫柔得仿佛護持。
天空晴朗無雲,明亮得刺眼的陽光透過層疊枝葉,跳躍著傾落下來,將一切細致地塗上亮燦燦的金粉。
大概是日頭太熱,陸燈臉上也跟著發燙,抿起唇角聽話點頭:“嗯。”
名片隻有一張,是專門讓系統加緊趕制出來,給對方留著的。
笑臉也是他親手畫的。
小小的心思在陽光下蓬勃生長,柔柔探出一小點兒藤尖,在心口輕輕一碰,展開嫩嫩的芽。
青年的短發柔軟溫順,誠誠懇懇地學生一樣認真點頭,發梢也隨著動作微拂過指尖。
顧寒山捏著那片葉子的手莫名一頓,動作滯在半道,心跳莫名的輕快起來,下意識開口:“想拍廣告嗎?”
才匆匆趕到這個世界,陸燈其實還沒有對未來有著特別明確的打算和規劃,也沒什麼一定要做或不要做的事。隻是想起剛才譚一哲盛氣凌人又糾纏不休的架勢,唇角就不由抿起來,再度用力點頭:“想。”
——譚一哲也是要拍這支廣告的。
他這次來沒別的大事,一心想要替顧寒山好好出氣。
那些用最正常的手段反而力有不逮的遺憾,被潑上一身汙水卻又無從洗清的憋屈和怒火,他來接下了這個身份,就是想盡全力去把那些陰霾都徹底從顧寒山的人生裡清洗幹淨。
為了這個,當初看來難得要命的事,他咬咬牙就都能做。
察覺到青年身上驟然騰起的明晰鬥志,顧寒山微訝挑眉,卻也莫名被激起了滿心的快意欣慰。眼裡笑意愈濃,一把牽住他的手腕,徑直朝報名處走了過去:“走,替我去掙錢。”
陸雲生被他牽著,半點兒沒猶豫地跟上去,清秀眉眼融融彎起來。
依然在原地準備結束臺詞的譚一哲:……
當明星的直面鏡頭,隻要不走硬漢糙路子,沒有不怕曬的,流量小生的皮膚狀態更是一群人輪流盯著看,生怕不小心出什麼狀況。
他特意走到大太陽下面,還不是為了能讓那幾個偷拍的狗仔找到最好的角度,到時候連路透出去的照片也能圈一波粉。
——誰知道沒來得及開腔就被人截胡,那兩個人間的氣場又實在太過旁若無人,他在太陽底下曬了十來分鍾,竟然從頭到尾沒能找到出場打斷的機會。
眼睜睜看著兩個人聊了幾句就手拉手跑了,譚一哲定在原地滿腔火氣,牙關咬得死緊,瞪著走得隻剩個影子的兩道背影,恨恨走回助理傘下:“走走,浪費什麼時間!”
私人助理打了個哆嗦,連忙將傘替他撐穩,一邊盡力跟著他的步子,一邊收起手機語焉不詳地小聲詢問:“譚哥,那邊問……還放嗎?”
給他手機發消息的是那幾個早買好的狗仔,蹲守在烈日底下熬了半天,沒拍出譚大明星代言門口怒斥昔日黑心經紀人的英姿,倒是拍了一照相機的天降狗糧。
狗仔也有職業素養,特意打電話來問主顧,這次的熱點到底還發不發。
“放個屁!”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譚一哲瞬間炸得暴跳如雷:“放出來給人家蹭熱度?說不定就是算計好了上來的!什麼都別放,告訴他們別讓我在網上看到半點兒消息,不然就等著麻煩吧!”
助理噤若寒蟬,連忙一迭聲應了,送著他進了Meda的亞太地區總部大樓,溜回保姆車上把消息放了回去。
這些日子的活越來越難幹,一來譚一哲明顯是人紅脾氣大的典型,走紅後和籍籍無名時根本不是一個人。二來也是眼睜睜看著朝夕相處的經紀人被往死裡逼到這個地步,他們這些依然僥幸存活的,也難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忐忑心思。
要是譚一哲再遇到什麼麻煩,像是這回的事暴露了,又想找個替死鬼……
上了這條船就再下不去,助理掛了電話心事重重,正要收起手機,忽然聽見短信的震動聲,匆忙抄起來一看,臉色瞬間就變了。
*
顧寒山沒帶著陸雲生再往人群裡擠,掏出手機發了幾條短信,又打了個電話,就有人從側門出來,把兩個人客客氣氣地領進了總部大樓。
“這次的攝制組我都認識,跟導演提了兩句,把你的材料遞上去了,咱們先試一場。”
大樓裡的冷氣開的很足,瞬間澆滅了外面帶進來的一身暑氣。
恢復了工作狀態的顧寒山步履沉穩,領著陸雲生在門口消了會兒汗,才繼續一路往裡走。
“不用繃太緊,這次就是拍本色。”
察覺到身邊的青年見了外人還是拘束,顧寒山刻意放緩步伐,語氣和緩地給他做著心理動員:“別擔心,咱們的條件好,找著感覺就總能出來。”
不光是拍攝組,他和整個Meda的宣傳團隊甚至幾個高層都有過接觸。當初譚一哲的代言就是他上下跑了一個多星期,想辦法虎口奪食地搶下來的,整個團隊都差不多已經混得半熟了。
誰知道才把資源拿到手,轉頭就被無妄之災當頭砸中,成了傳說中罪大惡極的經紀人敗類。
沒有讓一閃而過的自嘲心思幹擾自己的情緒,顧寒山扶扶眼鏡,熟練地將看熱鬧的人攔開,領著陸雲生進了氣派的透明觀光梯。
衡量一個經紀人的優劣,最重要的就是匯攏和篩選資源的能力,加上手中能掌握的人脈。
他當初手裡的藝人不少,總不能個個跟在後面追著走,卻也從不有意偏袒為難,有了好資源總要衡量著哪個發展線路合適哪個最近曝光少,想辦法恰如其分地安排妥當。
這回倒是用不著了。
用不著好。
顧寒山背靠著玻璃門站定,替陸雲生擋著正面鏡頭,目光落在那張尤為俊秀柔軟的面龐上,連自己都覺得整件事實在有些說不出的奇異。抬手替他整整衣領,唇角啞然地輕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