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愛人即使在很多個世界裡都因為人設代碼的額外影響,表露出的性格並不盡然想同,但有些根植於本心的東西卻並不會改變。
——比如決定了就無法輕易被動搖的固執,比如對人性近乎天真的信任,比如在普通人看起來甚至有些犯傻,即使被命運磋磨進塵埃泥潭裡,卻依然撞了南牆都不知道回頭的脾氣。
所以他即使想好了一切問題的應對方式,也依然難以保證,顧歸會不會在面對某一次的生死抉擇時,強行把他塞進逃生艙扔回來,然後一個人去撞進足以撕碎一切獵物的狂暴獸潮。
對於顧歸來說,或許還會有很多比回家更重要的事。
比如戰爭,比如軍隊,比如帝國,甚至比如他的安危。
兩個人的念頭南轅北轍,在陸燈很具有憂患意識地想著要不要真的按照第一軍團長給出的建議,和愛人進行進一步的友好協商時,元帥終於繃不住了。
強悍有力的手臂將柔軟的身體緊緊擁進懷裡,兩人的腳下瞬間騰起飓風。
精神力巨鷹哇哇哭著乘風而起,展開如刀如鐵的雙翼,承載著兩個人直衝天際,盤旋半圈,穩穩落在那個剛被搭好的嗜血藤巢裡。
陸燈還特意在裡面鋪了柔軟的幹草,厚厚的一層。
顧歸緊緊抱著他。
沒有人是不想停留的,沒有任何人——如果一個人從不停留,無非是因為他暫時還找不到可以停泊倚靠的那一小片天地。
就隻是這樣而已。
巨鷹將他們放在巢中,雙翅牢牢翼護著整個巢穴,隔開凜冽寒風,隔開風霜雪劍。顧歸在一片靜謐溫暖的黑暗裡深深吻下去,陸池秋仰頭回應,卻嘗到了一片冰冷鹹澀。
“要不要緊——”
心頭生出些擔憂,陸池秋握住他的手臂,稍稍拉開距離。
居然哭得這麼厲害,嗜血藤元帥應該是不過敏的的,要是幹草過敏,就得再換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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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歸沒有給他再開口的時間,甚至沒有給他再多考慮哪種草料合適的機會。深徹激烈的親吻暴風驟雨般傾落下去,又在柔軟的唇齒間融成靜水流深。
這一次,顧歸一直把懷中的小妻子吻得喘不過氣,才終於向後撤開。
身體素質相當時,決定勝負的就變成了吻技的差別。
迅速學以致用的元帥稍稍後撤,將急促喘息著的愛人攬在臂間,輕柔得像是星光似的細吻重新柔和地落下去。
巨鷹脅翅下柔軟的絨絨毛被他毫不吝嗇地薅下來一大把,替陸池秋把身下墊得徹底舒服,抬手輕柔剝開襯衫:“我回家,一定回。”
顧歸深吸口氣,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向他的小妻子保證,唇齒打著顫碰了碰,又用一隻手捧起陸池秋的面龐,目光凝落進那雙柔潤黑亮的眼眸。
有很多事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責任,榮譽,使命,帝國,守護。他是帝國的元帥,是軍隊的領袖,是民眾寄託信心的堤壩和守護神。他會將這些都堅持下去,會承擔起該屬於他的責任,會用他的血肉甚至生命,為他的故土布下一道堅實的防線。
可他也是顧歸。
他有作為他自己,最為重視的東西。
顧歸抿緊唇角,覺得自己應該像是看到的那些教程一樣,說出些感人的甜言蜜語,來作為他們的見證和闡述。
雖然這對帝國元帥來說是個極為艱巨的挑戰,但他依然決定要親自去做——這是他的小妻子,別的伴侶之間該有的東西,他的小妻子也一樣都不能少。
像是感覺到了他的艱難,陸池秋安安靜靜地望著他,眸裡盛了一整條星河。
“池秋。”
顧歸的掌心動了動,粗糙的指尖第一次放心地撫上溫秀眉睫,瞳光深徹地傾落進那雙黑眸裡。
“我可能永遠也沒辦法——我不能放棄我的責任。這是我出生的星球,有無數的丈夫和妻子,老人和孩子,他們在等著我去守護……但你和它一樣重要。完全一樣。”
顧歸凝注著他,深深吸了口氣,艱難組織著詞句。
“在星系裡,行星公轉,被核心恆星束縛著,就算繞的再遠,它總會回來——我曾經在想,那不該被稱之為束縛。”
萬有引力的大小,是由重力來決定的。*
行星之所以願意回來,是因為那一顆核心的星球,對它來說實在太重要了,重要到它無法抗拒那樣強悍力量的吸引。
重要到即使距離因為不可抗力短暫拉遠,也會轉眼再用盡全力拉回來。
永生永世。
陸池秋仰頭望他,眼裡亮起星光。
終於將想說的話表述完整,顧歸長舒口氣,盈著愛人的注視微笑起來,俯身覆下去,將人徹底擁住。
五十五天算什麼。
他們還要在一起五十五個世紀那麼久。
久到星光凋輟,銀河散落,久到時光凝固在宇宙的盡頭,在每一顆劃過的流星的尾跡上,刻下他們相愛。
光腦滴的一聲響,一個名為“我不是皇帝”的小號發來了好友申請,並在備注中提出主動提供一箱腎寶口服液,被元帥冷酷地拖進了黑名單。
……
軍部禁閉室。
終於擺脫了元帥賜下的宅邸的第一軍團長幸福地窩在三米見方的禁閉室裡,愜意地來回打著滾,門口忽然傳來隱約腳步聲。
外人面前要冷酷。
牢記元帥教誨的第一軍團長瞬間冷下神色,沉穩地恢復了跪坐姿態,將身上的軍服理順平整,門外的不速之客恰好開門現身。
“立了大功,救了顧歸的命,居然還莫名其妙被反過來關了禁閉,滋味是不是不大好受?”
來人語氣篤然,臉上帶著政客特有的胸有成竹,居高臨下地朝他矜貴伸手。
“我是來找你合作的,聽話一點,事成了就能放你回家——你叫什麼名字?”
第92章 這個對象我罩了
等等你誰我除了發光發熱之外沒有對救元帥做出任何貢獻並且隻想在這間溫馨可愛的小禁閉室裡幸福終老。
第一軍團長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依然謹遵元帥教誨, 淡漠清冷岿然不動,思考著自己最合適的應對。
星際大環境下, 由於服役種族多種多樣, 士兵的姓名也出現了難以理解的復雜化趨勢, 有很多名字甚至無法順利輸入機甲進行綁定。為了便於統計和管理,在兩百年前的那一次全宇宙級別的軍改下,每個人服役之後都不再在軍籍登錄原有姓名, 隻會領到獨屬的編號。
像是第一軍團長這種突飛猛進竄到高層的天才,目前而言就叫第一軍團長。
然而來人詢問的顯然是他的本名。
第一軍團長沉吟著抬頭,目光在面前西裝革履, 恨不得頭頂著“我是反派”幾個字的陌生政客身上掃了幾次。
平心而論, 在不遇到元帥夫人拆桌子的時候,第一軍團長的人緣都很好。雖然在禁閉室裡,卻依然有不少仗義的同僚前來探望,也聽說了許多外面的消息。
比如總找他們麻煩的監察部終於因為經費不足倒閉了。比如元帥閣下居然真的請了五十五天的假期。再比如雖然元帥請了這麼長的假, 但是因為監察部倒閉了,所以舉報攢了幾百條也沒人管。
但這樣的好消息,是他們元帥險些翻車換回來的。
當時看到那座純黑機甲在冰甲獸潮裡傷痕累累地漂浮, 光芒徒勞地閃爍幾次就暗淡下來的時候,第一軍團長確實險些就哭成了人形噴泉。
然後元帥夫人就開啟了通感模式, 橫衝直撞殺進了冰甲獸群, 懸浮漂移刀刀見血……他當時暈機甲暈的太厲害, 印象實在已經沒有多深。
但第一軍團長依然很清楚, 如果不是陸池秋強行趕過去,他們的元帥很可能就要折戟在那一片星沙帶裡了。
那位戰功赫赫無往不勝的,憑一己之力為帝國鑄下銅牆鐵壁的,即使對一個在街上流浪又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他的少年也會毫不吝嗇伸出援手的,強悍而堅定地保衛了無數民眾的索林星守護神。
險些就因為一次根本無法理解的情報失誤,無聲無息地隕落在連援助都沒有的星系邊緣。
這種事從一開始就不該發生。
第一軍團長忍不住蹙緊了眉峰。
情報會失誤到這樣離譜的程度,元帥一度險些沒能回得來,元帥夫人也險些被帶走調查,說明高層確實有人在針對他們元帥。
根據監察部長當時翻車的局面,隻有二十來個軍團長知道的被威脅場面居然也泄露了出去,說明軍團長裡已經有了內奸。
上有敵對,下有內鬼,他作為第一軍團長,應該在這種時候勇於承擔起責任。利用這種上好的機會打入敵人內部,瞞天過海裡應外合,還元帥一個幹淨的軍部。
所以無疑不能把真名就這麼說出去。
幼時在街上看到了不少舊星際電影,諜戰之魂在第一軍團長胸口熊熊燃燒,立即不動聲色地編出了個穩妥的假名字,單手一撐輕巧起身,朝面前的男人露出標準優雅的假笑:“你好,我叫梁鐵柱。”
軍中要求最嚴格的就是強悍的戰鬥意識,思維敏捷度永遠排在第一位。第一軍團長的這一系列心理活動也不過幾秒鍾,來人一無所覺,隨口應聲:“很好,梁——”
第一軍團長目光灼灼。
……
“梁軍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