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道:“去罷,子興也和我說了。”
許莼笑嘻嘻握著謝翊手腕:“我很快就回,九哥等我。”
謝翊道:“久別重逢,不必惦記我,方子靜叫你去,多半是想叫你問問儂思稷那軍制改革的意見。他這人心思多,有什麼不會在面上說出來,怕招了朕猜忌,心裡有辦法也未必直接說的。”
許莼被他提醒也反應過來:“難怪他今日說,讓我別隻一心想著自己怎麼辛苦賺這軍費,缺口太大了。想想莊家,損公肥私的人多得很,想法子把贓款給榨出來。”
謝翊微微一笑:“這倒也是個辦法。隻是天下世族如今見了莊家如此,哪裡還敢撞朝廷的霉頭,如今都是老老實實,聽說民間鄉紳,風氣一正,盡皆樂善好施,普濟百姓。便是朝堂上,如今吏治清明得很……朕想抄幾個貪官,倒暫時也還沒找到巨貪。”
許莼也忍俊不禁,想了想又道:“但是武英公這麼說,想來其實是有目標,但不好說吧?”
謝翊道:“無非是宗室罷了,他為人臣,怎麼好說。朕其實也一直嫌宗室佔了太多……”
看來方子靜對九哥真是知之甚深,定然也知道九哥心疼宗室白吃祿米很久了,許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謝翊看他:“笑什麼?”眼神裡卻帶了些嗔意。
許莼看謝翊這般,哪裡敢說自己想什麼,隻連忙轉移話題道:“我笑今日李梅崖大人指著頭上至公堂的牌子說,廓然大公,君臣合體,方有盛世。”
謝翊聽到君臣合體四個字,忍不住也微微一笑。
第232章 家宴
武英公府待客的花廳十分華美, 鋪著柔軟的異國羊毛地毯,一整套的黃花梨木家具,旁設著七尺珊瑚, 更引人注目的是紅色珊瑚樹旁又擺著一對落地如半身高的碧玉花瓶, 深碧色瓶身玲瓏剔透, 插著粉色蓮花和碧色蓮葉,廳堂裡懸掛著碧紗掛珠琉璃巨燈。
外間與內間的宴會廳隔著巨幅的珐琅嵌琉璃屏風, 繪著風中蕉葉翻飛,露出累累香蕉,許莼知道這是粵州一代取“家大業大”的諧音意頭。他隨著來接他方子興走入花廳時, 儂思稷正在那裡拿著隻嫩黃佛手正逗著兩個稚童。
兩個孩子粉雕玉琢, 面龐都糯米團子捏就一般玉雪可愛, 一個兩三歲模樣, 想來正是方子靜的長子承勳,一個小一些的蹣跚學步,卻是許莼見過的謝翡的兒子謝骞。
外間花廳上首方子靜與和順公主坐著, 下邊另外坐著一位女眷,見到他進來已亭亭站了起來,雖然挽著發髻, 看著面龐稚嫩,眸清似水, 卻也仿佛不到二十,許莼便猜到是方子興的夫人郭氏了, 笑著搶上前行禮道:“見過公主, 見過郭嫂嫂。”
郭氏面上微微羞澀, 福身還禮:“見過臨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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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順公主笑道:“臨海侯這才幾月不見, 回京後怎的養得越發英姿煥發, 風神如玉了。”
她看向方子靜和方子靜笑道:“與臨海侯、儂將軍這般風儀的人物共事,怪道子靜這幾年越發眼裡看不上一般俗人了。”
許莼面上微微一熱,拱手作揖道:“公主謬贊了。怪我忙於俗務,回京後也沒能多上門拜望,慚愧。”
儂思稷並不擅言辭,隻嘿嘿一笑。
方子靜卻忽然笑了聲:“夫人誇許莼美風儀,我卻想起今日李梅崖那老頭兒品評青年臣子容貌,說範牧村、莊之湛容貌遠勝於許莼呢。”
許莼面上一熱,儂思稷道:“那是文臣嗎?上次打馬球是見過莊狀元,那姿容確實是秀美出色,元鱗隨軍出徵,日日打熬的,怎麼和文臣去比姿容麼,那自然是要比一比風骨麼。”
和順公主笑了:“美人在骨不在皮,許兄弟眸光燦燦,風骨俊朗,神彩秀澈,自有一番風流蘊藉,美在內裡。莊狀元和範大人,志在廟堂,美則美矣,卻無深情,涼薄之人也。從我們女子角度來說,卻還是臨海侯這樣人物更有趣些呢。”
方子靜卻看向和順公主:“公主莫非是嫌方某入了廟堂,利心太重,也不有趣了?”
和順公主笑道:“這許多弟弟在,公爺也有些兄長樣子才好,一把年歲了,怎的還要和青年人比有趣嗎?”
方子靜目光閃動隻看著公主不語,和順公主卻不搭理他隻笑著命乳母丫鬟們將孩子抱下去,又吩咐上菜,招呼眾人上桌開席。許莼怕方子靜尷尬,連忙打圓場道:“武英公俊偉有知略,多智近乎妖,多情似無情,與公主正是珠聯璧合。”
和順公主冷不防忽然聽到這麼一句品評,轉頭看了眼許莼,嘴裡不由重復道:“好一個多情似無情。”她上下打量許莼,仿佛重新認識了他一般,笑著嘆息道:“料不到臨海侯才是公爺知音了。”
方子靜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張口就來,那你說說子興怎麼樣。”
許莼心中有些忐忑,但看眾人目光灼灼全都看了過來,就連方子興和他身側的郭氏也都看向他,目光都很有些期待,隻好硬著頭皮道:“子興大哥是大巧若拙,返璞歸真。”
和順公主合掌笑道:“我竟要對許侯爺刮目相看了,原來明敏識人如此。”
儂思稷已興致勃勃:“我呢?我呢?”
許莼額上汗都冒了出來,勉強道:“儂大哥忠恕謙和,直道謀事,得道多助,百福駢臻。”
儂思稷隻聽到都是誇獎的字詞,滿意道:“賢弟果然擅識人。”
方子靜呵呵一笑,隻命都斟酒,一邊涼涼道:“他說子興口訥,說你迂直,你沒聽出來?”
許莼尷尬咳嗽了幾聲,看向方子靜目光帶上了討饒。
儂思稷嘿嘿笑:“我知道許莼嫌我太守規矩,太愚孝,這也沒什麼,我若是個包藏禍心的,武英公當初在南洋也不會幫我,也沒有今日這一番造化了。”
和順公主卻道:“《莊子·知北遊》曰:無思無慮始知道,無處無服始安道,無從無道始得道,儂將軍怎麼不是另外一種得道呢?果然得道者多助,如今另闢蹊徑,果然百福聚集,我看許侯爺說得很是,要說許侯爺也是福運過人呢。”
許莼隻能笑著,壓根不敢介入夫妻口舌機鋒之中,看得出平日武英公和公主伉儷情深,言行無忌,在他們面前也很是隨和了。方子靜摸了摸鼻子,也沒再擠兌許莼,隻親自給許莼倒了酒:“這是櫻桃酒,免得你喝醉回去要被家裡長輩責罵。”
許莼解釋道:“我爹在家受罰呢,他如今也不管我的,我娘去了江南採辦去了,如今家裡並沒有長輩管我的。”
方子靜短促笑了聲,也不理會他,隻又親自也給儂思稷也倒了一杯酒。
一時席上齊備,酒斟齊全,方子靜作為主人先敬酒:“今日是家宴,小儂小許,我平日是如子興一般看待的,既是通家之好,賓至如歸,大家也不必避諱什麼,隻盡興作樂吧。”
一時觥籌交錯,席上菜餚精美,水陸齊備,味道都上佳,儂思稷先說起當初在南洋遇到方子靜還有遇到許莼的趣事,和順公主和郭夫人都是第一次聽到,十分有興趣,時不時詢問。
方子興平日雖寡言,也難得問了好幾句那拍賣行的事。許莼則也說起出外行商以及這些年在津海衛籌辦機械廠,與洋人的一些趣事,席上氣氛融洽之極。
作者有話說:
我們幼鱗當然是最美的!
隻是士人好的美是那種弱不禁風潘安之美嘛!
被你們評論笑死了,加個小劇場:
幼鱗:我孰與莊狀元美?
九哥:卿卿美甚!莊狀元何能及卿也!
第233章 宗祿
酒過三巡, 眾人都有些微醺,儂思稷問許莼:“聽武英公說你們如今是要動軍制?”
許莼看向方子靜,知道儂思稷帶兵多年, 定然也有心得, 便道:“如今商量著是想將兵部分為陸軍處和海軍處, 海軍將江、河、淮、濟四支內地水師,以及江南、粵桂、浙閩、津海衛的水師兵力整合編制為海軍。此外, 邊軍和九州駐地防軍一樣清查底數編制陸軍,再根據邊疆、海疆的情況統一派駐兵力和將領。”
儂思稷贊道:“這是大事,確實該好好整, 說句不好聽的, 我如今都有些拿不準我那邊到底有多少兵力, 下邊報上來的數一時一樣的, 都靠著那幾個書辦胡亂數著,誰說得清楚?更不必說天下兵馬了,打算怎麼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