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莼也道:“蘇公公,我讓長天表哥給您留了嫩嫩的小羊羔鍋子,您勞累了一天趕緊歇歇。”
蘇公公道:“我這算什麼累呢,侯爺才累呢,又是接駕又是介紹,還組織大閱,可真不容易了。”他挑了個大拇指,許莼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之情,謙虛了幾句忙忙地竄進去了。
進去後看謝翊果然已脫了龍袍,隻穿著便服,頭發也洗過了松松披著,他連忙笑著過去道:“九哥今晚沒吃什麼,走我讓人準備了烤肉,我們去上邊露臺吃烤肉去。”
謝翊含笑道:“好。”
兩人果然出來上了露臺,下邊軍士們仍然熱鬧之極,熊熊火光中,影子搖曳,歡聲笑語隨著海風遙遙傳上來,歌聲荒腔走板,還有人齊聲敲著佩劍伴奏,充滿了對勝利的歡暢喜悅。
而天上星星點點,星月懸在清天上,影子浸在海水中,海天之間通明之極。
空明夜色浸潤著整座島嶼和無邊的海面,他們處於天上極清靜及地下極熱鬧之間,又另有一番溫情脈脈。
露臺上設著明爐烤架,炭盆上偏還鋪著一大塊光滑的石板,石板上刷了一層油,透著下邊的石頭天然的紋路來,謝翊看著有意思:“這是什麼?”
許莼道:“這是我在南洋學來的石板烤肉,當時看了就一直惦記著以後有機會一定和九哥吃一次。”
他順手從一旁拿了酒瓶,往石塊上灑了上去,“嗤”一聲,隨著白煙升騰,酒香雜著油香撲鼻而來,許莼拿了長筷子,揀了一片沃在冰盤裡切得薄薄的羊肉攤到石板上,一會兒便燙成了褐色,兩面一烤,撒上香料,再放進精心醬汁中一蘸,香味便銷魂得很,他連忙送到謝翊嘴邊。
謝翊含笑吃了,卻也自撿了幾塊薄魚膾和大蝦放上去,看魚膾燙成乳白色,蝦也慢慢變紅,確實別有一番風味,便問道:“這石板燒,石板想來也有講究吧?”
許莼道:“火山石,當然也是別人說的,我隻聽說普通的石頭容易燒開,所以得選火山旁邊的石板。”他嫻熟地將蔬菜、菌菇等等放上去燙著,一邊笑道:“這個火不會太猛,烤出來的汁水都還在,又比水煮的好吃。”
他才說了幾句,看謝翊倒了兩杯蘇合香蜜酒,遞了一杯在他手裡,他接過來十分意外:“九哥怎麼今兒喝酒呢?”謝翊平日克己,極少喝酒的。
謝翊道:“這是為卿卿慶功,怎可無酒。卿卿為國為民,興辦學校,修建工廠,鞏固海權,建了千秋功業,朕當為卿卿賀一杯。”
他將酒杯舉起,雙眸在星光下熠熠含情。
許莼耳根微微一熱,明明剛才還聽蘇槐誇著覺得十分自得,如今被九哥誇獎,他卻忽然面熱心跳,口拙得很,隻喃喃道:“隻做了一些微末之事,有許多人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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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謝翊專注凝視著他的眼睛,仿佛沉溺在溫柔的海中,低聲道:“尤其是九哥一直在幫我,我知道的。”
謝翊伸手在他酒杯輕輕點了點,許莼連忙飲下那杯酒,他為著怕飲酒傷身,特意讓他們用蘇合香合了鬱金來調蜜酒,果然味道十分醇美,一杯飲下,異香芬烈,直透七竅顱腦,隻令人飄飄欲仙。
他看著謝翊也飲了酒,又繼續斟滿:“第二杯是賀吾家幼鱗,元功茂勳,頭角已成,雲海翱翔,這兩日看到卿身著戎裝,威儀天成,朕心甚慰。”
許莼看謝翊飲酒,卻想起閱兵那日見到的謝翊,也滿飲了那杯,低聲喃喃道:“陛下親御戎服,以振士氣,我等敢不效死。”
謝翊又滿上了第三杯:“第三杯是賀你我相知經年,餘生有伴,願共白首,年年歲歲長相守。”
許莼幾乎已覺得醉了,整個人飄飄然地飲了第三杯酒,看著謝翊恍恍惚惚仿佛在雲中一般,嘻嘻笑著:“九哥,是我有幸得見君子。”
謝翊飲了酒,冰玉一般的面上終於也微微起了些紅暈,看著他微笑:“所以這次大閱後,就回京任職了吧?卿卿不在京中,朕寂寞得很,且如今京裡也需要卿來幫幫朕了。”
他漆黑長發垂下,穿著寬松的長袍,披著外氅,仙姿玉貌,風神楚楚,許莼整個人都已酥了,這時候九哥說什麼無有不應,隻道:“好。”
謝翊松了一口氣,近前低頭含住他溫軟的唇,慢慢接吻,兩人星夜下吻得纏綿悱惻,好一會兒才依偎著說話。謝翊這才又從袖中掏出了畫冊來,翻到某一頁低聲道:“朕看卿卿畫的這一頁,倒是花樣頗新,不如今晚一試,賞鑑一回。”
許莼在他懷裡本就吻得氣喘籲籲,又喝了太多酒,兩眼恍惚,低頭看著隻覺得光線昏暗,眼花得厲害,看不清楚,隻含糊著口齒道:“看不太清楚,九哥拿的這是什麼?讓他們把燈挑亮些。”
謝翊料不到幾杯酒他就已醉成這樣,想來他是在之前的宴席以及在下邊也喝了酒,也不管他,隻掩了那畫冊,哄他道:“嗯,不重要,一會兒我教你好了。”
說完扶了他,看他走路倒也還算穩當,他便半抱著他兩人入了沐星閣內,果然依著畫冊,好好賞了一夜不提。
第205章 風箏
許莼清晨醒來的時候, 聽到遠處海鳥清脆的鳴叫聲,卻一時記不住自己身在何處,隻是發現自己被嚴嚴實實裹在柔滑溫軟的絲被裡, 才閃回一般在腦海裡想起昨夜那些混亂迷失的碎片。
他記得謝翊盤膝坐在那裡, 神祇一般的身軀上有一層如玉一般迷人的光澤。
他捂住微微有些頭疼的頭, 悲嘆了一聲,也不知道九哥去哪裡了, 行宮那邊他知道九哥也必定安排好了,無需擔憂,但他還是想到昨夜就拖拖拉拉地不想起床。
他記得他被謝翊從後擁抱著, 替他調整著姿勢, 蘇合香的芬芳香味都密不透風地包裹著他。
他記得自己盤腿坐著仿佛在霧氣中吐納, 潮湿又溫暖, 蘇合香酒一直擾亂著他的思路,他一直沉浸在一陣一陣的眩暈中,渾身仿佛都浸透在蘇合酒一般酥軟, 像釀好的酒,從深處漫溢而出的細碎氣泡咕嚕嚕升騰著。
他見不到謝翊,有些不滿轉頭, 卻被謝翊輕輕吻著他的後頸,輕輕咬著他的耳朵, 仿佛在獎賞他。他耳垂被刺激得一陣陣發麻。然後被謝翊扶著他手臂上的臂環,將他轉身與他面對面抱著, 雙腿太長無處擺放, 隻能交並在謝翊後腰。
頭皮和天靈蓋仿佛還殘留著昨夜那難以自持失控之感。隨著求而不得而逐步累積升騰的焦灼, 他好像也發出了聲音, 似乎還挺大聲的, 他被疊加的渴望衝潰了理智,九哥親吻著他然後給了他仿佛降神一般的愉悅。
快意像一道閃電,從脊背竄到了天靈蓋,甚至靈魂都劇烈地沸騰升華。他哆嗦著好像哭了,他不記得了,但記得謝翊似乎溫柔地吻著他面頰上,拿了湿熱的毛巾替他擦臉,低聲問他歡喜不。
許莼捂住臉,隻覺得面熱如火,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霍然掀了被子起了身,也不著急披衣,什麼也不管先在書架的暗屜裡翻了一回,果然找不到自己那本畫著歡喜佛的畫冊了,他耳根熱透,隻恨不得立刻乘著船艦回去了。
卻見房門簾子微動,他抬眼看到謝翊衣衫整齊進來,看到他含笑:“找什麼呢?”
許莼哪裡敢說,隻訥訥道:“什麼時辰了?天都大亮了,該回行宮了吧。”
謝翊道:“不急,用了早膳再登船吧,你要喝點解酒的湯嗎?我讓他們準備了藕羹。”
許莼壓根不敢看謝翊的眼神,目光亂飛:“可以吧……我先去洗臉。”他伸手拉了床頭架上的衣裳胡亂穿著,謝翊知道他這是又害羞了,便先退了出來,卻命內侍送熱水進去給他洗漱。
等許莼穿著齊整坐在案幾前,端端正正捧了湯乖乖巧巧喝著,謝翊替他拈了隻蒸糕:“慢點吃,不急,已提前吩咐過,讓那邊的侍衛傳話,讓隨扈的官員考察民情,朕下午要問。”
許莼眼睛一亮:“那豈不是我又能和九哥單獨一起半天了。”
謝翊道:“嗯,我們可以在船上慢慢回去,看看風景。”
許莼有些氣餒:“船上……也沒什麼好玩的……”他有些沮喪九哥難得出來,他卻沒有準備得十分充分,之前沒想到謝翊會忽然決定留在島上,隻以為要跟著大臣們乘船來回。
謝翊含笑:“但與君同,便生歡喜。”
本是一句極溫情脈脈的話,許莼卻面上忽然通紅,隻低頭專心吃那銀魚藕粉羹。
謝翊卻忍不住想要逗他:“昨夜元鱗答應我一事,不會忘了吧。”
許莼目光躲閃:“什麼事?我喝醉了……記不清了……”
謝翊神色悵然:“昨夜卿明明答應我回京任職……”
原來是這事,許莼連忙道:“我記得我記得,既答應了九哥,自然是必定回京的,津海衛這邊如今諸事都上了軌道,京城也不遠,可以隨時兼顧,隻是九哥想讓我去哪裡任職呢?”
謝翊道:“如今中樞有內閣統領六部,另有都察院、大理寺、理藩院、翰林院、欽天監等佐理部司,朕打算另設一軍機處,總攬陸軍、海軍一應軍務、學堂、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