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靜心中大大翻了個白眼,知道謝翊這是給許莼圓場,但也無可奈何,這麼多人看著,這傻小子就敢直視聖顏,一雙貓兒眼炯炯有神,看著皇上眼睛都不眨一下!
謝翊又問:“一會兒演習是操演什麼項目?”
許莼繼續答話:“演習科目是演練陣型、海上打靶、魚雷艇發射魚雷,以及搶灘登陸演練。”他偷眼看著謝翊冰玉一般的面容,隻覺得口幹舌燥,輕聲道:“陛下,還要半個時辰左右才能到白瑚群島,陛下不如先入內用些茶水,略作歇息,臣已收拾妥當。”
謝翊道:“善。”
許莼臉上立刻笑容泛起,一邊轉身導引著謝翊入了休息室內,這裡早已打掃得一塵不染,設著御榻,謝翊才解了披風坐下去,許莼就跟著進去在後頭笑嘻嘻討賞:“驚喜不?九哥。”
謝翊微笑:“第一條船就能做出這樣大船?果然出息了。”
他微微往後靠了靠,微微半闔了眼皮,他端著儀態巡視了一上午,其實是累的,在許莼跟前,他便能稍微放松些。
許莼看著謝翊坐在那裡頭微微往後仰著,露出修長的脖子,他看著九哥的喉結心裡發熱,極想上去親一親,又知道他一回兒還要召見將士大臣,不可把九哥的衣裳弄皺了,也不能似上次一般一時衝動給九哥留個印。隻能很小心地走過去繞到椅側,伸手慢慢替他按摩肩膀:“很辛苦,大家白天黑夜的熬,可算趕上大閱了。”
謝翊看他小心翼翼,全沒了前幾天偷香的大膽,知道他是顧忌著外邊有人,心下暗笑,伸手握住他手腕將他拉到了軟椅上:“卿卿辛苦了,當賞的。”說完已扳了他下巴過來含了唇慢慢廝磨。
許莼忽然得賞,喜出望外,一隻手扶著扶手張了嘴,卻一聲也不敢出,隻擔心外邊有哪位不知趣的大臣忽然闖入。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興奮。謝翊看著他眼睫顫抖不休眼波含淚,面如桃花色,春意奪人。適才意氣風發指點江海的的青年將領如今卻半靠在靠枕上,予取予求,任君採擷,無論在人前如何自信沉穩,侍君時卻別有意態。
每當激動難耐時,其自面至胸腹,都泛起潮紅,猶如緋桃初綻,風情萬千。他之前觸之肌膚隻覺得熱燙,還擔憂許莼是生病了,後來看他雖然乏累,卻並無異樣,緩過神來又精神奕奕索求不休。待到後來發現次次如此,才明白過來,心中卻也十分喜自己獨佔這一段風流,是別人絕無可能見到之意態。
他忍不住又俯身下去吻那柔軟雙唇。
蘇槐和方子興在外邊隻聽到皇上在裡頭低聲說話,有時候低聲笑幾聲,許莼倒是一直沒說話。
大約半個時辰不到,忽然方子靜大步從舷梯走上來,面色嚴峻,方子興站在門口連忙伸手攔了他壓低聲音:“哥!”
方子靜冷冷看了他一眼,方子興被他一看氣怯了幾分:“哥什麼事?我進去稟報。”
方子靜咬牙切齒:“叫許莼那混小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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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興目光遊移:“他在御前侍奉皇上呢,您稍等,別驚了駕。”
方子靜冷哼一聲:“你去!”
方子興硬著頭皮在方子靜目光炯炯中求饒一般地看了眼對面的蘇槐,蘇槐十分善解人意:“想來是武英公有急事,待老奴進去通稟一聲,悄悄兒把許侯爺請出來。”
方子靜哼了聲。
蘇槐放重了腳步慢慢走進去,然後在珠簾外重重咳嗽了聲:“稟陛下,武英公似有急事在尋許侯爺。”
裡頭靜了一會兒,謝翊淡淡道:“朕知道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許莼才從裡頭出來,一邊整著身上的袍袖,面上猶帶著些緋色,看到蘇槐,還帶了點窘迫地笑容:“有勞蘇公公了。”
蘇槐看他衣裝尚且齊整,倒不必再服侍他整衣,含笑著微微躬身:“武英公就在外頭候著。”
許莼連忙走了出來,果然看到方子靜面色鐵青站在門口,一旁方子興雖然仍然筆直站著,面無表情,卻氣勢憑空短了一截。
方子靜看到他出來,冷哼一聲,伸手拉了他手腕幾步將他拉到一側角落去,指著前邊方向壓低了聲音:“你好好的水師演習搗了什麼鬼?我適才拿千裡鏡看得到了,前邊竟有別國的軍艦,琴獅國、櫻月國、露西亞國的旗幟都看到了!”
他聲音雖低,但語氣卻十分驚怒。
許莼連忙笑道:“您別著急,此事我與陛下稟過,得了準許的。這演習麼,隻看我們自己的水師營操演,沒個比較,看不出什麼,既然琴獅國都千裡迢迢帶了軍艦過來,我索性便邀了他們聯合軍演。櫻月國那邊也自告奮勇願意派一軍艦參加,露西亞國這邊是恰好也近麼,他們海軍上將之前也與我們有些往來的,正好也有一艘船艦往南洋去,便一起邀請了,四國聯合演習,這樣才好看呢。”
方子靜氣死了:“你在想什麼?陛下答應了——陛下縱容你,你就真胡作非為了?聖人在此,你怎敢冒此大險?你還嫌文官那邊罵你罵得還不夠狠?那琴獅國原本就心懷不軌,你竟敢拿陛下安危來冒險?”
許莼道:“放心,咱們的軍艦都圍著陛下呢,我們先登錄白瑚島,在高臺上看海上的演習,安全無虞,離軍艦的地方且遠著呢。再者他們遠道而來,並無大部隊,也不過是想一探虛實。正借此演習,揚我國威,將他們嚇走,才能爭取多些時間。”
“子靜哥,我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造船練兵,培養人才,這是最好的揚威機會了!”
方子靜咬牙,直恨得牙痒痒:“就算演習平安無事,你也難逃御史參劾。”陛下尚且無嗣,也敢就縱著他胡鬧!皇上一貫英明神武,難道也被這小子迷昏了頭不成?
許莼道:“正要讓他們這些文臣睜開眼看看世界,他們看不起的夷狄,如今已是何等氣候。當日我們險勝櫻月國,卻死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錢,元氣大傷,陛下和我說國庫真沒錢了。”
“連彈丸小國,也敢覬覦我朝,如今雖然勉強內附,狼子野心,並未轉念。他們尚且還口口聲聲以德懷遠,沉浸於大國榮光。卻不知哪一日火炮臨門,海權失落,此乃國體攸關,陛下此次帶他們這些治國之臣來,不就是希望他們能從那士林一家之見跳出來,看一看天下之大嗎?”
“此次為千載難逢之機,島上我已遵旨遍邀了津海市舶司這邊的公使、洋商和藩屬臣子來觀演武,稍後陛下還有賜宴各國公使和商人,誰若真敢攻擊白瑚島,那便是要向諸國開戰,他們遠道而來,不敢冒此不義之名。”
“當日陛下曾帶我行獵,曾教導我,天子兵獵,本為彰顯國力,震懾不敬者。西苑獵園,陛下寢宮名枕戈,掛著宋徽宗的《鷹犬圖》以警醒自己決不可輕忽武事,陛下無一日不在枕戈待旦,我等為陛下鷹犬,豈能不厲兵秣馬,為陛下揚威?”
方子靜看著許莼滿臉意氣飛揚,豪情萬丈,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滿肚子的叱責他衝動幼稚的話被許莼這大義竟然壓得不好再說,而這正氣凜然的話,又讓他那分桃共車的典故教訓也一時說不出來。
他原本要教訓他仗著陛下縱容僭越衝動,來日帝王愛馳,這些全是樁樁件件的罪過,他許莼有幾個頭夠砍?但人家無一字私情,盡皆為國為君,他若說那私情佞幸之事,倒憑空落了下乘。
許莼卻衝著他燦爛一笑:“我先下去安排迎駕的禮炮了,子靜哥您先忙。”卻是害怕方子靜還要繼續啰啰嗦嗦教訓自己,一溜煙跑了。
方子靜:“……”
他看著那青年敏捷身軀幾步跨下舷梯,竟然還頗不穩重地跳了下,哪裡像個三軍之帥!
他咬牙,一轉身卻愣住了,謝翊正站在那裡靜靜看著他,神色不辨喜怒。
他連忙彎腰行禮,謝翊含笑:“方卿,此事確實亦是朕準的。朕若連在本朝海疆上的演習,都要懼怕敵人,這帝位,朕也不配坐。”
方子靜低頭道:“臣是擔憂陛下安危,許莼年輕衝動,此事又臨時動議,恐不周全。”
謝翊道:“許元鱗深知朕心,君臣不疑,朕躬何憾?”
“朕又豈會負他赤子丹心?”
第199章 萬象
白瑚島距津海衛不遠, 大大小小的島嶼群約有二十多個島嶼,大的島嶼就有白瑚島,雲鷗島、長樂島、月英島等幾個大島嶼, 和一些小島嶼, 最大的島嶼即為白瑚島。
島上峰巒疊起, 海邊有拔地而起的懸崖,山海相連, 海天一色,遠望松濤翠柏,澗壑深邃, 有鹿群在林間出沒, 林子上空飛鳥成群盤旋, 鳴聲不絕, 沙灘上有海鳥覓食,鷗鳥翻飛。
“太平號”帶著艦隊緩緩度入白瑚島群,那裡果然早已扎營了五千津海衛的陸軍營, 另外禁軍這邊裴東砚也早已帶了三千人過來護衛駐扎。
而提前一個月這裡開始準備,如今也已依著山修建起了一座大軍營,而最中央卻依著山修了一座軒昂高敞的樓臺, 鮮麗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整座樓臺依山而建, 臨海攬勝,共修了七層, 樓上掛著的是御筆所書的匾額“萬象”。
謝翊在船上憑欄而望, 看到了萬象樓, 微微一笑, 對身側的許莼道:“原來是掛在這裡了?”
許莼笑道:“星繁之夜登此樓覽勝, 海天皆近,星辰森羅,萬象於心,豪情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