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道:“既然你今日喝了賀知秋賠罪的茶,那朕想來也能喝你賠罪的茶了。”
許莼道:“我給九哥斟茶。”卻是知道定海今日跟著他,自然是已和謝翊稟報了今日情形。
謝翊卻道:“這普通的敬茶可不行。”
許莼茫然,謝翊微微笑:“一會子再與你細細算。”
一時兩人進了內殿,謝翊果然命人斟了香雪歡喜茶來,親自倒了茶拿在手裡喂許莼,許莼不明所以喝了一口,覺得香氣分外透人心扉,微微有些詫異。謝翊低頭吻他,許莼被他突然偷襲,舌尖被吮得酥麻,面紅耳赤。
謝翊卻嗔道:“卿卿都自己吃盡了茶,這一杯誠意不足,再來一次。”
許莼隻得又含了一口茶在手,這一次二人淺斟慢酌,細細品嘗了許久,謝翊才仿佛品出了點滋味:“這一杯茶稍微有了些誠意,但還欠些火候。”
許莼卻早已被撩出火來,滿面火熱,將謝翊撲倒在床上,低哼道:“九哥,容我給九哥細細賠罪。”
也不知最後許莼是如何賠罪法,總之香氣滿帳,笑聲不絕,兩人鬧到了後半夜才算安靜睡了。
第110章 觀戲
天還沒亮, 謝翊又兢兢業業起身要上朝,許莼依依不舍抱著他手臂,臉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 定海應該也和您說了, 那個玄微夫人和王府故妾、李大人小聚,我該去嗎?”
謝翊道:“想去就去, 賀知秋不是說他陪你嗎?讓他陪著好了。”
許莼道:“我也想著千秋園是我自家園子,若是在自家地盤還能出事,那也不該。”
謝翊看他眼睛亮閃閃很興奮的樣子, 笑了聲:“你將是一部主管了, 該拿的主意便拿吧。”
許莼卻道:“九哥其實是覺得他們不敢吧。”
謝翊道:“是, 蟄伏了這許久, 我放了李梅崖出去,也放了楚微夫人出去,又放了風聲出去, 他們仍然有足夠的耐心按捺不動,隻能猜測出他們沒有奪取皇位的足夠能力。但卻有極大的秘密需要遮掩,這個秘密與攝政王當年的死亡有關。一旦這個秘密被發現, 他們將會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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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關鍵就是當年到底是什麼秘密被發現了——恐怕是在皇陵,但那邊是先帝先祖宗安息之地, 朕不好查探打擾。且又不在京城,一動不如一靜, 他們就是在等亂局, 他們隻能等亂局, 隻要朕安如泰山, 他們就一點機會沒有。”
謝翊起身換好了朝服, 轉臉看許莼怔怔的面上似乎有些悵然,低頭問他:“怎麼了?”
許莼面上揚起笑容:“九哥快去上朝吧,我是想起要和九哥分別,有些惆悵,九哥這邊危機四伏的,我卻要離開九哥,但又什麼忙都幫不上九哥。”
謝翊深深望著他,目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星眸薄唇上,伸手扳了他下巴吻了下他微涼的唇:“你好好的就是幫著朕了。”
許莼卻雙手立刻攬住了謝翊,食髓知味一般張口立刻吮住了謝翊的舌尖不許他回去,小心翼翼,似安慰,又似償還什麼。
謝翊自然不會拒絕愛人的求歡,手掌摩挲著握緊他下巴不許他動,另外一隻手掌卻握住對方手,緊緊十指相扣。
許莼等謝翊走了後,坐在床上擁著被,心中卻仍然想著:九哥安如泰山,他們就沒有一點機會。但如今九哥最大的問題,不就是年近三十,未封後,無皇子,未立嗣嗎?
九哥原本是高高在上的有為之君,前所未有的仁君,他將開疆拓土,他將名垂青史,但他一直虛懸後宮,他……無子。對方在等什麼?等亂局,而皇帝無嗣,歷來都是國亂之源。
許莼不敢再深想下去,那股褻瀆之感帶來的愧意並沒有讓他沮喪,他咬了咬牙,站了起來,拒絕了五福上來替他著衣,自己一件一件穿好了衣裳,抬頭挺胸出了宮。
外邊陽光燦爛,許莼心道:未見得我和九哥就不能走出另外一條路來?
九哥都沒說什麼,我便不能自己先認了輸。
我也還不夠資格。
許莼叫了夏潮過來先讓他去打聽千秋園今日那玄微道人和李梅崖訂了哪一間,又命秋湖去請賀知秋過去。
千秋園裡仍然和往常一般熱鬧,許莼與賀知秋會合的時候,畢竟昨日才看到對方下跪敬茶的卑微樣子,其實心裡還有些窘迫,笑著拱手道:“還擔心賀大哥今日公務繁忙。”
賀知秋道:“三品以上才能上朝,來查案子也就是我的工作了,更何況是陪小公爺呢。”他言笑如常,並無卑微之態,卻又坦誠待他如推心置腹摯友,許莼再次心中暗自佩服。
他和賀知秋笑道:“我已讓廚房精心做了一道烤全羊和幾個好菜,一會兒就當偶然遇見李大人,便可順其自然加入,也免得對方客人知道你是大理寺的推官,心生戒備。李大人和楚微夫人便是知道,應當也不會揭穿你我。”
賀知秋忍俊不禁:“小公爺還是擅長有心裝無心,善哉。”
許莼眉目洋洋得意:“過獎過獎。”
賀知秋被他灼灼眉目晃了下,隻覺得小公爺容顏耀目,心下又對那點猜測越發篤定。隻含笑陪著他起身,跟著許莼走到了一處包廂外等著,命夏潮和秋湖捧著那烤得正好焦脆金黃亮皮的小羊羔及一壇秋菊酒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李梅崖出了來,便看到他們兩人,面色有些尷尬,深深一揖:“下官見過小公爺、賀大人。“
許莼笑嘻嘻上前道:“李大人,昨日楚微夫人也邀了我的,我想著我畢竟不如賀大哥心細,便邀請了賀大哥一起來,但想著怕嚇到女眷,還是先給李大人通個氣,就說是偶然遇見好了。”
李梅崖苦笑著拱手作揖,請他們進去,楚微夫人看到他們兩人來面上一愣,卻也立刻擺出了個笑容:“原來是徐少爺和賀公子,還以為請不到兩位貴客,為了妾身的事情過來,感恩涕零。”
她起身深深作揖,一邊又介紹座中已有些不知所措站起來的一對夫妻:“這是趙班主夫婦,如今經營一家戲班子叫秀喜班,如今正在千秋園這裡掛牌演戲。”
一邊又介紹許莼和賀知秋:“趙大哥,珠兒妹妹,這就是我說的曾經知道我們困苦,伸以援手義助過我的兩位公子,徐公子和賀公子,他們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知道我與李大人的過去,亦對當年之事十分好奇,希望能探查真相。還請賢伉儷不必見外。”
那趙班主站起來拱手笑道:“在下趙若龍,從前唱過幾年戲,扮的武生,如今和內子楊珠兒一起經營戲班子。今日得見兩位貴公子,幸甚。”他儀表堂堂,看著年過四十,舉止軒昂,言談大方,顯然也是極擅應酬的。
楊珠兒果然身段婀娜,面容如花似玉,雖已年過四十,亦仍風姿綽約,她亭亭福身,笑道:“外子因怕我重遊舊地傷神,因此多年不曾回京,如今也是聽說今年要到皇上三十千秋,這才進京獻藝,謀些本錢。結果偶然遇到楚姐姐,這才知道當年亦算是死裡逃生,當年那莫名其妙的傷寒瘟症,想來亦不是偶然。因此我與外子商量著,還是早日離京,還我們的平靜生活。”
她看向李梅崖笑道:“不怕李大人笑話,我如今已生了一雙兒女在膝下,怕死得很,大人忠義兩全,我卻不能為了那虛無縹緲之節義枉顧拙夫多年待我恩義,不顧兒女死活。”
許莼看這位楊夫人言笑晏晏,卻是十分堅定地拒絕了繼續接觸這麻煩事,心下不由佩服萬分,心道果然閨閣中多有奇女子,這位楊夫人當機立斷,全然不顧什麼舊日情分。
他看李梅崖卻也不再提那滿口的道德節義,面上竟像是有些唏噓,過了一會兒才拱手對那楊珠兒作揖道:“楊夫人,楚夫人,二位確實給我上了一課,李某人受教。我拘泥於過去,倒忘了初心跟著攝政王的志向。就這一點上,也有愧於攝政王當初待我知遇之恩。”
楊夫人原本滿臉戒備,如今看李梅崖表情誠懇,有了一拳打了個空的感覺,到底心軟,一時面上也微微帶了些窘迫,還禮道:“大人能體諒我們夫妻的難處,那再好不過了。”
李梅崖滿目羞慚道:“為著老夫一點執念,那日連累了楚微,還有……”他看了眼許莼,飽含歉意道:“其他一些無辜之人,此事是老夫的不是,如今尋找答案,其實已不是為了攝政王,而是此人藏在背後,恐仍然有陰謀,對國家對朝廷不利,因此知道有些線索,這才冒昧上門打擾。若是二位不願,隻當今日為接風,不談過去。”
楊夫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笑道:“可惜如今我已不能唱了為各位貴人助興,昔日王爺酬賓,我還能唱上幾出,如今早已不能了。”
她說完話卻又覺得有些不妥,雖說為歌姬優伶多年,在這些貴人面前已習慣低著姿態歌詠助興。但自己如今已為人婦,今日又都是舊友,不免讓丈夫想到自己侍奉攝政王的過去,有了些自甘下賤之意來,雖然她本意並非如此,隻是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不由帶了些歉意看了眼一旁的丈夫。
趙班主卻微微一笑:“我們戲班子如今正在,正好傳孩兒們演一出排好的新戲《彩毫記》,也算為昔日舊友們助興了。”
許莼心中微微一動:“原來《彩毫記》是秀喜班唱的?唱得果然好,我聽說連宮裡都有意想要傳。”
楊珠兒臉上一亮:“徐公子哪裡聽說的?”
許莼笑道:“不瞞楊夫人,這千秋園,其實是我外祖父那邊的產業,今年也得宮裡供奉傳召,進去演過幾出戲,前日那負責供奉的公公,才拿了那《彩毫記》的戲本子問我如何呢。我才說還沒看過打算這幾日找來看看,原來卻是趙老板這裡的戲,早知我昨日就薦了,這般趙老板這邊戲班子得了進宮演出的名聲,回鄉想來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