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纖細青年轉過身,攔住了鄭之覃。
鄭之覃俯視他。
“鄭先生,我知道你是gay。”青年仰著頭,突兀地說道。
鄭之覃鏡片後的眼裡露出幾分戲謔:“哦?”
“我也是。”青年目光灼灼地仰視他,這三字裡裹著明顯的暗示。
鄭之覃微微彎腰。
青年被濃烈的成熟男性氣息燻得渾身發熱,這是他的第三個任務,他前兩個都很獨立,可這個不行了。這次的太難,他想找個人依附,留意了很久才選中了目標。
眼前的鄭先生無論是氣質衣品,還是外型身高都沒什麼能挑剔的地方,隻有一個缺點,無情。他沒有把那個屬性掩藏起來,而是明晃晃地展現在外。
這是拒絕,也是吸引。
青年還看得出來,鄭先生和他接觸過的一類人一樣,他們會在任務世界通過疏解欲望讓自己得到短暫的放松。
這才是他主動出擊的重要依仗,他隻在乎鄭先生的實力和經驗,不在乎對方的感情觀。
“鄭先生,我還是幹淨的,你要不要……”青年蹩腳地推銷自己,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那裡面有春天的水光,會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撲進去。
“糾正一下。”鄭之覃說,“我雙性戀。”
青年小小地松口氣,那他還是在選擇範圍內,他雖然是第一次做這件事,但他見過不少類似的場景,他有樣學樣,頭垂下去,露出一截白嫩的後頸,獻祭一般。
他知道鄭先生的夜視能力驚人,不用手電都能暢通無阻,自然也能將他的誠意收進眼底。
“鄭先生,我可以……”青年鼓足了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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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之覃撫摸青年的頭發:“我戀醜。”
“……”青年眼不眨地接道,“我長得很醜的。”
鄭之覃笑:“撒謊。”
青年得心髒砰跳,他以為男人是在調情,卻沒想到對方下一句是,“你隻是一般醜。”
鄭之覃拍拍被打擊得想要用耳機線上吊的青年,彎腰在他耳邊低喚:“寶貝。”
青年垂下去的尾巴向上翹了翹,就在他快要重拾信心的時候,聽到鄭之覃用溫柔迷人的聲調說了兩個字。
“讓讓。”
青年咬牙,那老家伙不是受了情傷,正在虛弱期,很想被擁抱嗎,難道是他看走眼了?
越想越屈辱,青年口罩下的臉一陣青一陣紅,他抓著手機的手指倏地變得僵硬,有人在看他!還不止一個!
有種幾個同事在公司茶水間闲聊看八卦的錯覺,而他是八卦的主角。
青年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他不敢多待,驚恐地追上鄭之覃。
“鄭先生,有人……有鬼……”
“走前面。”鄭之覃說。
青年眼裡的慌亂滯了下,轉變成不自然:“你是不是又覺得我……”
鄭之覃笑得眼角帶起細紋,口中的話卻極度森冷殘酷:“再說一個字,我把你丟到它們堆裡。”
青年趕忙跑到他前面去了。
鄭之覃在原地駐足,他往後看,黑暗中沒有一絲異常。過了一會,他才繼續走動。
.
不多時,走在最前面的陳仰停了下來,隊伍裡響起嗡嗡聲,他們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麼狀況。
陳仰原本停下來,是因為路堵住了,他正要換條路走,卻又把抬起來的腳放了回去。
他的正前方是一堆雜物,桌椅什麼亂七八糟的堆在裡面,中間有個空隙,一把不知從哪過來的黑線交錯在其中。
黑線上面沒有灰。
陳仰的第一反應是,有人進過那個空隙,還是個瘦子,硬生生在沒弄斷黑線的前提下擠進去的。
是不是上一批任務者,他們到過這裡?
陳仰看看自己,看看空隙的間距,放棄了,他瞥朝簡,更不行。
於是陳仰回頭看身後的隊友,說了目前的情形。
“反正那些線弄斷了也死不了人,全拽掉拉倒。”老肖不耐煩地說道。
“以防萬一還是別了,況且就算把線都搞斷了,裡面的空間還是小,隻能偏瘦的人進去。”陳仰問道,“誰進去?”
喬小姐要試,但她穿著旗袍,很容易走光,她不介意,陳仰卻不同意她那麼幹。
陳仰無視她的堅持,視線往其他人那掃,他把最壞的情況說清楚:“裡面不知道有什麼,有沒有危險,女孩子的體能不佔優勢,最好是個瘦點的男性進去,逃的時候能快點。”
這話打消了幾個任務者的積極性,他們猶豫著猶豫著,就歇火了。
“我試試。”張勁揚從後方錯身上前。
陳仰看一眼他厚實的肌肉:“你還是回去吧。”
張勁揚黑了臉。
“還是我來吧。”江江擦過張勁揚,他的臉剛好衝著對方的胸肌,有種要悶死在裡面的感覺。
出來的時候,江江大口呼氣:“哥們,你胸好深。”
張勁揚笑:“我拳頭還硬,要吃嗎?”
江江默默轉頭看陳仰:“陳先生,我進去了,你掩護我。”
陳仰:“……去吧。”
江江把背包給過來的同伴,他小心靠近那些黑線,側身往裡鑽。
“怎麼樣,行不行?”同伴湊頭。
“當然……不行不行不行,疼疼疼,肉疼,快把我拉出來!”江江發出殺豬似的慘叫。
同伴把他拉出來的時候,他的肩膀已經擦紅了一大塊。
“我不知道我長膘了。”江江滿臉沉痛。
同伴摸他腦袋:“你蠢嘛。”
江江見同伴往雜物堆走,他的嘴巴驚訝地張大:“北北,你去啊?”
齊北懶得廢話,他一通操作猛如虎,然後卡在了入口處,他淡定地退出來,指向隊伍裡的一個身影:“他可以。”
陳仰的視線和手電一起移了過去,齊北推薦的是瘦得很厲害的林書蔚,他喊了聲。
林書蔚垂著眼皮從隊伍裡走上來,他摸兩下口罩,抬眼跟陳仰對視了幾秒,就彎腰去鑽空隙。
陳仰沒有完全放心,林書蔚雖然瘦,但他身形跟自己差不多,骨骼擺在那。
然而林書蔚很順利,他一寸一寸往裡挪。
隊伍後面的人焦急地詢問。
“成功了嗎?”
“好像是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林書蔚進去了。
陳仰激動得想要親朝簡,挨到他的時候才想起來兩人都戴著口罩。
朝簡碰了下他的額頭。
陳仰被碰到的地方劃過一絲躁感,他咳兩聲,問林書蔚怎麼樣?
“牆上有字!”林書蔚在那個小空隙裡舉起了手機,“像是刀刻下來的。”
陳仰立刻問:“什麼字?”
“刻的一句話。”林書蔚一個字一個字看完,呼吸停住了。
——都走到這了,不甘心。
這是牆上刻的字,最後一筆劃得既長又深,像是生命的最後一程。
林書蔚被一股蒼涼的情緒衝擊得落下淚來,他攥了攥口罩邊沿,嗚咽著念出那句話。
陳仰一愣,一句話八個字,透露著濃濃的諷刺和無望。
刻字的那個人不甘心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陳仰想多了,想錯了,他懷疑留下這句話的人跟他一樣,也是知情者,知道這是進最後一關前的考核區。
陳仰把朝簡拉到一邊:“我記得你說審核任務是隨機的,那有沒有可能兩批任務者……”
朝簡知道他的想法:“有可能。”
陳仰的猜測漸漸成型,他和那個人恰巧進了同一個考核區,對方不甘心是因為快要到終點了,卻出現了某個變故,走不了了,停下來了。
會是什麼變故呢?
當初那批任務者沒得到口罩,隻能用手捂口鼻?隊伍裡起了內讧?陳仰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朝簡撫了撫他繃起來的背脊。
那小空隙裡沒有別的發現,林書蔚拍下那行字就出來了。
陳仰看林書蔚拍的照片時,隊伍最後的鄭之覃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前面,站在他旁邊。
照片拍得還算清晰,能看出牆上的每個字的痕跡。
陳仰敏銳地察覺到鄭之覃的呼吸有變,他扭過頭,目光審視:“怎麼了?“
“沒什麼。”鄭之覃說,“我在想,這人刻字的時候是抱著的是怎樣的心情。”
“很明顯啊,不想放棄,可是沒有機會了。”陳仰說完就問林書蔚能不能把手機傳給隊伍的其他人看,地方窄,他們不能全擠過來,這會已經在鬧了。
林書蔚同意了,他深陷在前人留下的絕望裡,出不來。
前途漫漫,生死的關卡太多了,他不敢奢望能走過終點,隻想去終點看看,不知道這個願望能不能實現。
鄭之覃從陳仰手裡接過手機,背身朝隊伍裡走,那是他的字,他寫的!
曾經他就是走到了這裡,停在了這裡。
然後他被二次重置。
現在又回來了。
那個空隙看他了,以他的身形,除非隻剩下一把骨頭,否則是進不去的。
重置前的最後一個任務裡,他竟然瘦成了那副德行。
鄭之覃的喉頭動了幾下,這次他是重蹈覆轍,還是往前邁……
“鄭先生,手機。”
鄭之覃掃了掃正在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的阿緣,這才發覺自己攥著手機沒松手。他笑笑,松開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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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通道旁邊有一個小房間,是體驗館的飲水間,但如今已經坍塌,很多水瓶倒在一邊,玻璃杯碎落一地。
陳仰看了看疊放著的一次性杯子,用手輕輕一碰,杯子就風化成了粉末。
“哎?下面好像有東西。”一個任務者發現傾倒的桌子下面壓著什麼東西,他翻開一看,發現不過是瓶桶裝水,隻不過水早就徹底發黑了,還有些粘稠,他下意識地晃了晃桶。
“你別……”一旁的艾小魚剛要出聲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桶裝水的封口因為時間太久損壞了,被那任務者這麼一晃,隨即脫落,裡面的黑水洶湧地淌出來,臭氣燻天。
“啊!好臭啊!”空氣中的臭味彌漫開來,這種惡臭難以形容,戴著口罩都沒用,大家紛紛按住口罩後退,有些對氣味敏感的人,甚至開始幹嘔起來。
“怎麼會這麼臭啊?”
“受不了了,要死了我。”
“嘔!”
幹嘔的人很多。陳仰也犯惡心,要不是口罩不能摘,現在他已經把胃裡的東西全部吐完了。
朝簡掐他手上穴位,見他好受點,便低聲道:“哥哥,記住我掐的幾個地方。”
陳仰滿頭冷汗地“嗯”了聲。
過了很久之後,氣味變淡了很多,嘔吐也停止了,大家緩了過來,半條命都快沒了。
“大叔,這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你的手能不能別這麼欠?” 有人責怪剛才的任務者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