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麼多吧,我感覺才二十四五個。”
“那會在體驗館外面,我大致地看了下人數,有三十出頭,除掉那幾個留在門口的,你們算算,進來的在二十五以內。”
“……”
陳仰聽得頭要爆炸了,他吼道:“到底多少?”
前一刻說個沒完的任務者們這會都不吭聲了,他們給不出準確的數字。
在這個任務期間,他們太容易分心走神了,顧不上細節。
就在陳仰快要崩潰的時候,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仰仰,我回憶過了。”
“跟著你進來的有二十三人。”喬小姐瞥了眼比陳仰的情緒還要差的朝簡。
朝簡跟她對視,兩人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陳仰用力咽了口唾沫,二十三個人,死了兩個,還剩二十一,可現在這裡一共有……他在問那個問題前就偷偷數過了。
這裡一共有二十二個人。
多了一個……
其他人在聽過喬小姐的答案後就數了人數,他們臉色驟變,多了一個!
多的是誰?
大家立刻用手電照自己身邊的人!
第179章 黑色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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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個人的隊伍, 一對一確認身邊的人用不了多少時間。
那個多出來的人很快就被找到了。
就在阿緣左邊,她不用核實,隻是仔細打量便知道對方就是隊伍裡的異類, 直覺很強烈。
“你是誰?”阿緣迅速跟那人拉開距離, 手機的光對準他, 大聲質問。
那些還在驗證身份的任務者立刻看過去,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個男人身上的時候,都覺得他是目標。
雖然這個任務的隊員多,不可能全都記得很深刻, 但多多少少都有點印象,這位就很陌生。
男人留著平頭, 穿夾克衫配灰色褲子, 他不說話,也沒做出什麼攻擊性的行為,隻是站著不動, 渾身上下都是滄桑絕望的氣息。
這讓他顯得弱勢,且沒有什麼傷害值。
休息區的氣氛變得沒那麼緊繃。漸漸的,一個兩個都被男人的情緒感染,老江開始對自己的想法產生動搖:“會不會是誤傷啊?有沒有可能那位……”他指向喬小姐,不太敢直視, 對方的氣場挺強的, “女士把人數記錯了,進來的就是二十四人,死了兩個,還剩二十二,現在是對的?”
阿緣英氣的眉眼抬了抬:“那他面生怎麼解釋?”
老江還沒回答,就有個女人嗆聲:“什麼面生啊, 戴著口罩呢,都看不清長相。”
“臉被擋了,身形衣著沒有,我這幾天集合的時候就是沒見過他。”阿緣既平靜又犀利。
“集合的時候人那麼多……”女人嘀嘀咕咕。
江江眉毛一揪,聽得冒火:“大姐,你怎麼這麼會抬槓啊,你再這樣,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被什麼鬼東西附身了,跟他是一伙的。”
女人的臉青紅交加,見大家都在看自己,她跺了下腳,不假思索地衝到夾克男那裡:“先生,你倒是說話啊!”
“你的身份號是多少?”女人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對,有身份號的就是自己人,沒有的就不是,這個好排除。”有任務者附和,“喂,把你的身份卡拿出來!”
夾克男低垂著頭,依舊一語不發。
江江另有主意:“幹脆我們亮出白卡吧,這也好排除!”
大部分人都同意了。
陳仰的眼角一抽,這陣仗怎麼跟抓漢奸似的,他覺得自己不開口是不行了。
“不需要對身份號。”陳仰說。
“為什麼不需要?”江江沒想到陳仰會反對,他不明所以,還有點兒委屈,他覺得他們相處得還不錯,單方面把對方當成朋友了。
這會對方沒和自己站一起,江江就很難過,他又問了一次,執著得跟一個被老師打了低分,非要知道原因的小朋友似的:“為什麼?”
陳仰還真回答不上來,他總不能直說“因為我對象沒有身份號”吧。
這要是說了,隊伍就炸了。
陳仰往夾克男方向走近,停在一個安全距離,舉起手電照了照,之前透露自己從大爺口中得知這裡出了大事,還驚動了軍方,事發突然,有部分人逃出去了,有些一直困在了這裡的就是這個人。
當時陳仰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因為有口罩遮臉,他隻看出是個男的。
口罩……
陳仰摩挲了幾下手機殼,口罩是他從醫生那弄到的,到體驗館門口的時候就讓阿緣發了下去。
看來那時候這個人就混在隊伍裡面了。
陳仰發現了什麼,半眯的雙眼突地一睜,不對!
這人的口罩跟大家用的不是同一款,老式的,布料的邊沿有一圈黃印子!
陳仰的心髒急促跳動:“你……”他不由自主地邁近,要不是朝簡拽著,他已經跟那人面對面了。
陳仰被朝簡拉著停在幾步外,他看著夾克男,內心有多激動,聲音就有多輕,“是不是當年的遊客?”
體驗館的門被那麼多封條封了,他們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它們弄掉,所以這人絕不可能是提前進來躲難的,而是原本就在裡面。他是被困在這裡的……靈魂。
夾克男給了陳仰回應,那回應不是點頭,而是出乎陳仰意料的搖頭。
正當陳仰要繼續問的時候,夾克男突然哭了起來,一聲接一聲,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看起來悽慘得要命。
“對不起……”夾克男邊哭邊說莫名其妙的話,“我想和你們一起,我隻是想有個伴,對不起……”
他哭著變成了一堆灰燼。
“啪嗒”剛才嗆聲的女人垮在腕部的小包掉到了地上。
最先動搖的老江更是沒臉見人。
大家也沒指責他們,都盯著灰燼看。陳仰在灰裡發現一個工作證,是屬於以前體驗館的工作人員。
“不是遊客,就是員工,果然是我猜的這樣。”隊伍裡有人出聲。
“小韓弄斷了電線,小張沒有,因此他們的死不是和電線有關。現在那鬼魂走之前道了歉,這就是說,他們是被他害的。”
“他想有個伴,於是他加入了我們,和我們一起往深處走,然後呢,他做了什麼?”
沒人回答出所以然來,這裡還有其他的鬼魂,必須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不然他們沒辦法在這裡待下去了。
精神狀態最差的幾人覺得腳下的灰都是屍體,他們要窒息了。
陳仰焦躁地蹲下來,又站起來,他反復做了幾次,冷不丁地問小韓撞人的時候,附近都有誰。
“我在他後面,他停下來了,我就撞他身上了。”老肖的小搭檔站出來點,自覺把手機往自己臉上照,讓大家看清他的表情,他沒說謊。
然而那手電的光配合他又圓又大的眼睛,畫面十分……
偏偏當事人還不自知,將手電拿得更近。
陳仰的臉一抽:“那你知道小韓撞的是哪個嗎?”
小搭檔懊惱地搖搖頭,小聲說:“我當時光顧著趕緊站好,沒有注意別的。”
“就是那堆灰的主人。”旁邊的老肖不聲不響地來了一句。
陳仰登時看過去。
其他人的視線也紛紛集中到了老肖身上。
老肖在眾人的關注下聳聳肩:“我隨意瞥了一眼。”不說是認為沒必要,誰知道還有這名堂。
“小張也撞到他了!”艾小魚突然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瞪得很大,“一開始進去的時候,他在我們邊上,後來才去前面的……”她有些神智錯亂,手不住地抓著臉,指尖往口罩裡摳。
老江趕忙提醒她注意口罩。
艾小魚驚醒過來,她飛快地按了按口罩,一陣後怕。
“臥槽,現在搞明白了,小韓和小張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們觸碰過那個男鬼。”隊伍裡有人忍不住唏噓。
那男鬼還在隊伍裡走動,誰都有可能被對方觸碰,他們等於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
大家先是一頭栽進了死裡逃生的感受裡面,之後就都把自己抽離了出來。
從綁定身份號做任務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不就已經在鬼門關兜圈了嗎,都不知道兜多少圈了。
像那些隊友,說死就死了,通常都沒反應過來。
陳仰任由朝簡檢查他的口罩:“這裡沒有陰森感,那些鬼魂跟我們在別的任務裡見到的不一樣,可能跟他們的死因有關。”
果子成熟,播種,種子播完,變成空殼,灰燼,陳仰能聯想到的就這些。
“不知道這場災難結束,三連橋還剩多少人。”陳仰滿眼傷感,這是任務者接觸到的真實世界的碎片模樣,是任務場地。如果通關後再來三連橋,應該就是另一種樣子,朝簡是這麼告訴他的。
陳仰見朝簡捏奶片玩:“想吃不?”
“嗯。”朝簡的眼底都是紅的,他第一次吃的奶片是陳仰給他的,從此就成了他的精神寄託,他是戒不掉的。
“忍忍。”陳仰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已經到了朝簡吃藥的點了,卻不能吃,他有些不安。
“不用管我。”朝簡把奶片捏得稀爛,“你好,我就好。”
陳仰用力抿了抿唇。
不多時,大家再次上路,他們都暗暗警惕自己看好身邊的人,這裡的光線很暗,他們要提防那些鬼魂混水摸魚。
陳仰是不擔心的,他的身邊始終是朝簡,這是個小空間,不會有別人進來。
.
“張哥,你好。”喬小姐和張琦並肩,他們一同走在陳仰身後。
張琦有點無措:“你好你好。”
一縷縷的香水味讓他有點不自在,越聞越香,太香了,香得人鼻子受不了,他還在慌慌地琢磨她過來是什麼目的,沒想到她隻是客套地跟他打聲招呼而已,她是衝他老弟來的。
張琦默默退開點,目不斜視,出於禮貌,他沒有往女人成熟曼妙的身段上看一眼。
“小仰仰。”喬小姐把手電往陳仰後腦勺上晃。
陳仰無奈地低聲喊了句:“喬姐,好好走路,周圍這麼多黑線呢。”
“踩斷了也沒事。”喬小姐來這是有目的的,她找陳仰嘮嗑。
“就現在這情況,還是不嘮了吧,容易分神,不安全。”陳仰說。
喬小姐:“……”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攏了把卷發,“換個人這麼多事,姐姐我早抽上去了。”
“那感謝喬姐不抽之恩。”陳仰繞過一大捆密集的黑線,後面的人也跟著繞,隊伍歪歪扭扭,從手機屏投出去的光暈也一陣抖動。
喬小姐被口罩遮住的紅唇上下一碰,發出輕嘖:“隊伍裡除了你們,還有兩對,情況不太妙,戴著口罩親不了彼此,摘了口罩會死。”
“親不了就親不了,不差這麼一會。”陳仰腳步不停,他都沒注意誰跟誰是一對。
喬小姐斜睨他一眼:“性愛能解壓,親吻也能,你焦躁的時候不想?”
陳仰沉默了會:“喬姐,不提這個了好不?”
“一個人的情感一旦著陸就會變得脆弱,渴望被擁抱安撫,要是著陸點就在身邊,那種渴求會更強烈,也更難克服,這都是我的那位主治醫生告訴我的,他副業是情感大師。再過半小時還沒完成任務出去,那兩對就會拉開口罩,來一個死亡之吻。”喬小姐說。
陳仰欲要回頭,想想又算了,他又不是聖人,什麼都操心。現在的他自身難保。
“你呢,你能撐多久?”喬小姐的高跟鞋踩過地面的節奏很慵懶,語調也是,“要不要聞點藥?”
陳仰停了一步:“藥?”
喬小姐上挑的唇間移除一點笑意:“控制情感欲望的,對生理跟心理都有用,現在不方便吃,聞一聞也有點作用,要嗎?”
陳仰不知道喬姐在打什麼主意,感覺像是無聊了找點好玩的事做做,拿他當小白鼠,他果斷拒絕:“不要。”
“沒勁。”喬小姐這麼說,眼裡卻沒露出意外的情緒,她從小皮包裡拿出藥瓶打開,將瓶口緊貼著口罩,像是真的聞到了能讓自己緩解的藥味,整個人的氣息變得懶散了不少。
陳仰聽著藥片在瓶子裡晃動的哗啦聲,感想頗多,他算是一個病人家屬,很熟悉這聲音。
“喬姐說我沒勁,文青也說過好幾次,”陳仰把朝簡拽得低下頭,他湊過去說,“我真的是個沒勁的人嗎?”
朝簡心不在焉:“什麼?”
“沒什麼。”陳仰讓朝簡牽好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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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在最前面帶隊,鄭之覃殿後,這形成了一種默契。
鄭之覃慢慢悠悠地走著,跟逛花園似的,他單手勾出脖子上的項鏈,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撮動小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