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沒了,天亮了,人也沒了。”麻花辮害怕得抽泣了起來。
“劉小容為什麼……”楊雪的腦子一轉,想到了一個猜測,“她踩到人了?”
“是李力同桌。”麻花辮抽抽嗒嗒地點頭,她無意間撞見小趙觸犯了死亡禁忌,既恐慌又控制不住地想要看對方接下來會怎樣,於是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她那桌,也因此捕捉到了後來的發展。
麻花辮平時看鬼片就是這樣,明明怕得要死還是會坐在電腦前面,用手捂住臉隻露出眼睛,堅持到電影最後把結局看完。
陳仰的校服又一次被抓住,這次抓他的是楊雪。女孩那張古典學霸臉上盡是無助,她的眼裡蓄滿因為恐懼而產生的淚水:“陳先生,我……我也踩到我同桌了。”
“等我會。”陳仰才走了一步身形就停住了,他無奈地回頭對抓著他校服不放的女孩道,“你先松手。”
楊雪顧不上難為情和矜持了,她松開手就亦步亦趨跟著陳仰。
陳仰去走廊找李力同桌,那是個很瘦很黑的男生。陳仰回憶了一下姜未作業堆裡的那份成績單,那男生的排名在中下遊,他給人的感覺像班上都會有的那種平時很刻苦,但是成績怎麼都上不去的學生。
老師都不忍心說什麼重話。
“诶,瘦子,課代表看你呢!”李力拍同桌後背,嘴裡的餅幹碎渣亂噴。
“靠,大力金剛掌啊你。”同桌咳嗽著轉身看陳仰,“啥事啊?我交了作業的。”
“問你個問題,”陳仰說,“你上課被人踩到了腳,會是什麼心情?”
“啊?這什麼問題啊……”男生拆著李力給的雪餅,“那要看我在幹嘛,我玩呢就無所謂,但如果我在寫作業被踩腳就很煩啦。”他咔呲咬一口雪餅,聲音模糊,“被打算思路很……學霸你懂得。”
陳仰看一眼楊雪,低聲道:“被踩到的那個人沒露出被幹擾的反應和想法就沒事。”
楊雪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她同桌當時在畫畫,沒寫作業。
陳仰回教室找文青跟白棠,他想想又走到目睹兩個隊友出事的麻花辮女孩面前:“你坐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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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花辮正在和室友們說話,她不明所以地指了下自己的座位。
陳仰瞥過去,那位子和劉小容隔著兩排距離,他皺眉道:“你上課很喜歡東張西望?”
麻花辮垂下了頭:“我忍不住,習慣了。”
“忍不住也要忍。”長發室友打她胳膊,連著打了兩下,“我們跟你說過幾次了!”
“就是,幾次了!” 另外兩個室友異口同聲,她們又氣又擔心。
麻花辮雙手合在一起拜了拜:“知道了知道了姑奶奶們,我一定改,我發誓,我下次上課絕對能好好坐著。”
陳仰在心裡搖搖頭,這麻花辮女孩……室友們已經對她說過幾次了,她都改不掉,下次還會是老樣子。
這個高中任務太過貼近現實生活,陳仰畢業挺久了,上學時的習慣早已從他的世界遠去,這對他來說很有利。
然而像還在讀書時期,身份依舊是學生的任務者就很危險,那些習慣鮮活而頑強地依附在他們的意識裡,他們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改掉幾乎不可能,隻能盡全力去警惕防備,不要讓自己做出習慣性的小動作。
陳仰越過幾個女孩朝著文青那走,他的腳步忽地頓了頓,視線掃向馬尾女孩:“你抽煙?”
“隻抽了幾口。”馬尾女孩不自覺擺出回答老師問題的局促和緊張。
“去外頭散散味,別再抽了。”陳仰說完就動身離開,在沒有朝簡的隊伍裡,對他來說自保是第一位,至於其他的……能幫就幫,不能幫的他也沒辦法。
陳仰停在文青的桌前,伸手按住不停旋轉的硬幣,沉重道:“又沒了兩個。”
“哦豁。”文青用一句口頭禪表達了看法就嘀咕道,“停電的時間太短了,我還想燒指甲玩呢,指甲燒起來的味道很香。”
陳仰:“……”
“不短了,停電後恐懼會放大,一節晚自習的時間就已經讓兩個年輕女孩喪命了,再多一節,隊伍裡還不知道能剩幾人。”陳仰把手拿開,他立在原地凝望再次被轉起來的硬幣,隨意道,“你知道靳驍長的身份號嗎?”
文青委屈巴巴:“不知道啊,他不肯告訴我。”
陳仰臉色不變地觀察文青,他在確定對方沒有多少表演成分之後就抿住了嘴唇,不應該啊,這兩人是老戰友了,合作了不知多少次,而且靳驍長還把文青劃在自己的地盤,關系很親近了已經,竟然都沒透露身份號?
“不過……”文青吊胃口的拉長了尾音,“我有種直覺,你會知道你想知道的。”
陳仰愣了下,笑道:“借你吉言。”他又說,“等我知道了,我告訴你。”
文青垂眼看硬幣,眼神既有趣又無趣,他動了動唇無聲地說,我還有種直覺,你知道了也不會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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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鈴沒響,班主任就夾著書端著茶杯進教室,他瞧瞧無精打採的學生們,沒好氣道:“中午沒吃飽還是怎麼著?”
“吃太撐了需要消食。”鍾齊照常耍嘴皮。
陳仰的腦中浮現出成績單的排名,鍾齊在前十。
“行了行了,都別吊著個臉了,體育課照常上。”班主任大發慈悲地擺了擺手。
班裡靜了幾秒,炸起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
“耶!”
“老班萬歲!”
“僅此一次!”班主任對著往外狂奔的學生們吼。
陳仰打量了一下班主任,發現他瘦了,鏡片比之前的要厚,眼袋大且浮腫,黑眼圈很重,啤酒肚大了一圈,一副作息不好壓力很大的樣子。
“姜未,體育課的時候你看著點,安全第一。”班主任交代完就走了。
姜未站起來把椅子往裡面放了放,陳仰和他一道離開教室,心裡算計著能不能從操場溜去班主任的辦公室。
“班長,你覺得高中談戀愛怎麼樣?”陳仰偏頭阻止跟過來的白棠,他小聲和姜未說話。
“不好。”姜未道。
“怕影響學習?”陳仰說笑,“我覺得有了喜歡的人還是要談一場戀愛,青春不留遺憾。”
姜未態度端正道:“人生是由遺憾組成的,青春不留遺憾就不完整。”
陳仰抽了抽嘴角,“你的大道理是用籮筐裝的吧。”
姜未說:“不是。”
陳仰以為姜未另有觀點,結果就聽他道:“籮筐裝不下,我用倉庫裝。”
“……”
“兄弟,你挺幽默啊。”陳仰搭上他的肩膀,哥倆好地拍拍。
姜未總是壓著的淺色嘴角微微上揚。
陳仰的餘光裡閃過一絲愣怔,笑起來的姜未像變了個人,有股陽光的味道,等他再去細看時,姜未的嘴角已經壓了下去,那點弧度像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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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陽光明媚,任務者們看不見操場上的體育老師,習慣了。
體育課代表鍾齊大聲道:“那啥,大家自由活動哈!”
陳仰活動活動手腳,他的正前方是錢家兄弟。錢秦似乎失去了解題的興致和專注度,錢漢還是老樣子。
察覺到陳仰的視線,靠在牆邊陰影下的錢漢對他一笑,一如既往的呆裡呆氣。
陳仰給了個回應就開始繞著操場慢跑,他要找機會溜走。最好是在確定溜走不會有事的前提下。
盤腿坐在地上的文青咂嘴:“瞧瞧我們陳同學,多有活力啊。”他瞥瞥靳驍長,“老靳,你上了年紀,跑不動了吧。”
靳驍長去做引體向上,高二的他身高腿長,身材比例已經不再青澀,挑不出半點毛病。
文青檸檬了,他酸溜溜地喊白棠:“教授,你能跑還是能做引體向上?”
身嬌體弱的白教授不想聊這個話題,並且給了文青一個浮於表面的清淡笑容。
文青:“……”這種有隊友的感覺真好呢。
“誰打籃球啊!”籃球框下傳來鍾齊的吼叫,“能打的快過來!”
其他男生也跟著吼,他們跳過班長,全衝的男任務者們方向。
靳驍長在自己的節奏裡做引體向上,文青和白棠一個看白雲一個看藍天,錢家兄弟也沒反應。
曾進就更不用說了,他半死不活地窩在地上,看他那樣子最多隻能當球。
鍾齊他們還在喊,非得把人湊齊才行,那是青春年少時獨有的執著和熱血。
操場另一邊的陳仰聽到了喊聲,他提速跑過去:“打比賽還是?”
鍾齊嗓子冒煙:“3V3,來不來?”
陳仰掃了掃朝氣蓬勃的男生們,他覺得打球不失為一個跟他們交好的機會,說不定能套出點有價值的信息,於是他就拉下校服外套的拉鏈,輕笑道:“來吧。”
“那你打什麼位置?”鍾齊一臉質疑他球技的表情。
“什麼位置都可以。”陳仰把校服外套丟給跑來看熱鬧的文青。
第149章 你好青春
3V3主要是盯人, 一對一的盯,講技巧,不講什麼節奏。陳仰很長時間沒碰過籃球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打的很不順, 兩個隊友傻眼。
對面笑瘋。
鍾齊豎起大拇指, 發自肺腑地感嘆:“我竟然在有生之年碰到一個比我還會吹牛逼的。”
陳仰把往下掉的袖子卷上去,氣息沒怎麼喘:“這才剛剛開始,急什麼。”
“行。”鍾齊拍幾下球,囂張地龇龇牙, “你等著,不打的你爬不起來, 我就不姓鍾!”
陳仰從自己的兩個隊友面前經過, 丟下一句:“給我傳球。”
兩個隊友:“……”他們湊著頭咬耳朵。
“給他傳嗎?”
“菜成那個德行,投都投不進去,傳個屁傳!”
“那怎麼辦, 你能上籃不?”
“我要是能,還在這跟你逼逼?啊啊啊煩死了,我看幹脆直接認輸……”
陳仰過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最後一個字,他若無其事道: “你們換一下。”說著就指了指很機靈的男生,“你G。”
原來的G憋著火:“那我呢?”
“C。”陳仰指著一個方位對C說, “你去那。”
那機靈的男生看過去, 是罰球線方向:“噢噢,行。”
“或者那45度角,站位隨意點。”陳仰跟C說完,重復了一句先前講過的話,“哥們,給我傳球。”
男生怔怔地點了點頭。
旁邊的隊友嘖了聲:“他打SG和SF啊, 似乎懂點東西,給他傳幾個球看看。”
上半場的第二節 ,陳仰的球感回來了,他越打越順,越打越興奮,每一次投球時的身體線條都充滿血性。
文青在球場外看陳仰逆風翻盤,眯眼邪笑:“回去我要告訴朝簡,我見過高中時期的陳仰,還見過陳仰打籃球的帥樣,氣死他。”
白棠扭頭:“朝簡是誰?”
“他對象。”文青把陳仰的校服搭在自己頭上當傘。
白棠說:“你挺壞。”
文青謙虛羞澀:“沒有啦。”
白棠:“……”他把頭轉回去,繼續看球場上面的陳仰,腦中浮現的卻是另一道身影,比陳仰要高,耳朵上戴著耳釘,寸頭,那是十年前的向東。
那時候的向東很喜歡打街頭籃球,他經常從打球變成打架,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那時的白棠會在圖書館一呆就是大半天,往往隻為了確定一個研究方向,他不能理解向東的那股熱情和血氣方剛。
白棠深陷在過去的時光裡,當他帶著酸澀和遺憾抽身而出時,球場上的3V3變成了1V5,男生們全部防陳仰。
“犯規了。”白棠冷下臉。
“這又不是正規比賽。”文青嚼著口香糖吹泡泡,眼睛發光,“我心跳加速,快不能呼吸了,好刺激。”
旁邊多了個人,文青撩開臉頰邊的外套瞧瞧,湊近道:“看到陳仰受欺負忍不住要出手了?哼哼,果然被我猜對了,你是受了朝簡的囑託進來照顧陳仰的。”
“青青,嚼口香糖少說話,會噴口水,髒。”靳驍長捋幾下額前的潮湿卷發,雙手插兜看著球場的戰況。
文青不屑地對著靳驍長把口香糖嚼得吧唧響,沒得到對手的配合演出,他一臉沒勁地站直身體。
球場上的陳仰捂住被撞到的鼻子粗聲喘氣,他對於兩個隊友臨時轉到對面不生氣,隻是有點想笑。
那兩人是和鍾齊幾人一起打球的,而陳仰是新加入的外人,所以他們在這時候團結起來,成了一條戰線。
陳仰被防得不能運球,也沒有隊友可以傳球,他往後退了一步。
“我擦!他要投三分!防住他!!!”鍾齊大吼了聲,奮力朝著籃筐下奔跑。
陳仰站在三分線以外拍球,尚且青澀的臉上淌下汗珠,他舔了舔幹燥的唇,抱著球屈膝,瞄準藍框。
很久沒投過三分了……他垂下的汗湿眼皮驀然撩了起來,眼底爆出明烈的光亮,那又怎樣!
陳仰抱球起跳,身體靈活地向上一躍,手掌將球輕輕一帶,球從他手中拋出去,以一個漂亮而有力感的弧線飛向藍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