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身份號019》, 本章共3412字, 更新于: 2024-11-21 16:00:24

陳仰擺手,視線落在抽紙巾的朝簡身上:“你別管了,我自己來吧。”


朝簡拿著紙巾擦上去。


陳仰僵著後背站在臺階上面,看著底下一層臺階上的朝簡,入眼是他垂搭著的密密長長睫毛。


這是陳仰印象裡第一次和朝簡平視,他的思緒有點飄。


“你想不想談戀愛?”


“想。”


“你喜歡什麼樣的?”


“腰軟的。”


“沒了?”


“腿好看。”


“長相呢?”


“我喜歡的。”


陳仰的腦中浮現出那個記憶片段,他默默看了看自己的腰和腿,窘得臉一熱,耳邊又回響起當初的對話。


——你這個條件,很好找到理想的對象。


——我的生活圈隻有你。


陳仰臉上的熱度退去,眼神迷茫了起來,可能是選擇性失憶的後遺症吧,他的記性是飄忽不定的,時好時壞,能記住的遠遠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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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任務的規則他都記憶深刻,而現實世界生活上的他就不行了,越細碎零散就越會忽略遺忘。那場談話是幾個月前的了,他竟然還沒忘記。


陳仰在想他忘了多少。


朝簡又在謀劃什麼,等待什麼,以及……為什麼恨他?


陳仰想著想著,他看見了隔在他跟朝簡之間的東西,那是秘密和隱瞞,太多了。


一絲湿意將陳仰的思緒拉扯了回來,他發現身前那些粘膩發酸的嘔吐物都被朝簡一點點擦掉了。


朝簡現在用的是湿紙巾,被反復擦拭的布料已經湿了,貼上陳仰的皮膚,冰冰涼涼的。


胸前的一小塊布料微微拱了起來,陳仰倒吸一口氣。


朝簡繼續擦。


拱起的弧度漸漸變大,陳仰猛地抓住朝簡的手:“別擦了。”


“髒。”朝簡繃著下顎。


陳仰輕喘著瞪他:“可以了!”


“不可以。”朝簡接著擦那塊布料,神色漫不經心,動作卻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偏執,他在瘋狂克制著什麼,指尖輕抖,氣息壓得很沉。


陳仰的目光從朝簡泛著血色的眼角上面瞥過,想要推開他的手頓了頓,放了下來。陳仰咬著牙閉上眼睛,試圖梳理線索轉移注意力。


.


第九個包裹被丟到了地上。


抓阄的任務者隻有兩個,小襄是其中之一,她為了避嫌就讓阿緣來負責寫單號。


阿緣速度揉好紙團,小襄抓起一個打開,然後就去拿包裹。


武慶被曬得眼睛睜不開:“幾零幾啊?”


阿緣說:“看不清。”


看不清是什麼意思?任務難度加大了?聽到這句話的大家都湊了過去。


陳仰手裡拿著朝簡給的紙巾,蓋在胸前潮湿的布料上面,抓起來捏著輕輕磨搓,吸著上面的水跡,他打量著第九個包裹。單子皺巴巴的,像是淋過雨,收件人那裡爛掉了,地址欄有三個模糊不情的數字。


“1?”武慶揉揉眼睛,他努力跟上年輕人的思維,“一樓的101門牌號都變黑了,不會是101,那就是102?”


“老弟,不是1吧,”林書蔚顫悠悠的手指向第一個數字旁邊,”你看這裡,像不像有筆跡?”


武慶聽著他蒼老的聲音,渾身發毛:“啊?啥?”


林書蔚挑唇,冷然一笑:“4。”


“書蔚,去樹蔭下,我要曬死了。”他嘟嘟嘴,用手擋在眼前,起身離開。


“阿寧,老槐樹那裡的蟬在叫個不停,我有點怕。”林書蔚白著臉,腳步猶疑。


“蟬而已,還能吃了你不成?男子漢堅強點。”


“……”


鳳梨搓了搓雞皮疙瘩,膽小軟弱的那個才是真正的林書蔚,其他幾個和他一路同行,他們是一體的。


如果拋開悲劇的部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書蔚那樣挺好的。無論是順境逆境,安全還是兇險,都有人陪著他。


鳳梨想到自己一個人在樓道裡承受的絕望跟恐懼,溺水感再次襲來,他抖動著嘔酸水。


寬大的手掌拍上他的後背,力道絕對不輕柔,掌心卻是絕對的溫暖。


鳳梨吸吸鼻子,還好他有老大。


.


“第一個數字是“4”的話,後面兩個要麼是01,要麼是02。”武慶說,“我覺得像401。”


鳳梨瞅了瞅:“我看著哪個都像。”


小襄望向陳仰,她擺明了想要靠票數來定。


陳仰:“402。”


向東:“401。”


陳仰的手肘碰了碰身邊的人,聽他道:“402。”


阿緣:“402。”


402的票數最多,小襄再次去看快遞,在發皺泛舊浸爛的紙上,那一排單號清晰得十分突兀。小襄很清楚她多猶豫一秒,朝簡的時間就少一秒,她必須盡可能地把自己的時間縮短。


選擇賭一把吧,去402。


小襄脫掉走路很響的高跟鞋,赤著腳往居民樓裡走。


陳仰說:“快遞員送快遞的時候沒有打赤腳的。”


小襄頓住,她準備把高跟鞋穿回去,阿緣阻攔道:“我跟你換吧。”


阿緣說著就很利索地脫下了腳上的黃白色運動鞋,拎給小襄:“38碼的,你可以穿。”


“謝謝。”小襄快速穿運動鞋,欠人情了,這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她來說,不是好事。


“對了,402我剛送過。”鳳梨吐掉嘴裡的漱口水, “小襄姐你先別走!我有發現!”


小襄停下腳步回頭:“你說。”


鳳梨斷斷續續說了402的情況,那裡面有三個工人在裝修,客戶張明是其中一個工人,


“裝修沒聲音?”小襄沉著思索,“切割了吧。”


鳳梨傻了:“切割?”


“聲音切到其他時空跟時間點的402去了,錯亂了。”小襄說著就進了樓。


鳳梨用一根食指撓著毛茸茸的頭發:“東哥,我感覺我懂了,又感覺沒懂。”


“不重要。”向東扳開他夾在一起的腿,“尿褲子了?”


鳳梨的臉皮一紅:“在樓裡尿了一點點。”他也是頭一次知道,傳說中的被鬼嚇失禁是可以實現的,並不誇張。


“很黃。”向東客觀評價。


“上午沒怎麼喝水……”鳳梨抓狂,“這不是重點啊老大,重點是我活著出來了!”


向東毫不留情地潑他冷水:“暫時而已。”


鳳梨扁嘴。向東嫌棄地嘖道:“行了行了,做得很好,我們小梨子最棒了,是東街的驕傲,東街以你為榮。”


“過了過了。”鳳梨非常矯作地擺了擺手,他得瑟了半秒就垮下肩膀,磕磕巴巴告訴老大,“我發現402的異常就慌了,下樓的時候忘了不能制造大動靜,蹬蹬瞪往下跑。”


向東很少有的沒嘲笑,眼裡流露出一兩分溫和:“嗯,然後呢?”


“然後鬼就出來了,我很明顯感覺到了。”鳳梨狠狠打了個抖,那味道很臭,他像是被人按進了一大塊腐爛生蛆的豬肉裡面,蛆還往他的臉上爬,往他的口鼻裡鑽。畢生難忘。


向東見鳳梨又吐了,他遞過去水:“那你是怎麼擺脫的?”


“我沒有做什麼,我什麼都沒做。”鳳梨漱漱口,表情恍惚,“我沒跑,沒叫,沒睜眼,沒回頭,安安靜靜地站著,我連氣都不喘了,跟個蠟像一樣。”


向東調笑:“被鬼看著,人的本能會逃跑尖叫哭喊,大多數人都做不到什麼都不做。”


鳳梨通紅的雙眼睜大:“我很有潛力?”


“還行吧,比你東哥差一大截。”向東嘔了點血,坐不住地躺了下去。


鳳梨垂著頭說:“保命符指甲刀弄丟了,小紅帽也丟了。”


“命沒丟就行。”向東揉了把鳳梨的頭發,半清醒半昏沉的視線飄向陳仰,兩人對視了一兩秒。


向東的眼裡全是鄙視,衣服擦個沒完了是吧啊?


陳仰一言難盡,他對還在給他擦衣服的朝簡說:“你最後。”


朝簡不語。


“快遞一直是反著放的,看不到地址。”陳仰憂心忡忡,“希望不是頂樓。”


朝簡的神情漠然:“我無所謂。”


“怎麼無所謂?”陳仰的情緒激動起來,“要是頂樓,你光是上下樓的時間都很趕!”他越說越焦慮不安,“到時候你既要走路輕點,又要快,你會很難……”


朝簡不知何時停下給他擦衣服的動作,用一種無法言明的目光看著他。


陳仰抿緊了嘴唇。


朝簡沒開口說話,隻是盯著他的眼睛,對他笑了一下。


陳仰愣了愣,喉結一動,他腦子裡的理性在咆哮,這是在做任務,不要想不相幹的,那些暫時先放在一邊。


保住命是一切的前提!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感性拍桌反擊,人不是機器,可以一鍵操控,或者幹脆拔了插頭。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有七情六欲,那是與生俱來的,是身體的一部分,能壓制卻不能刪除。


理性跟感性吵起來了,兩方吵得不可開交。最後是感性取得這一刻的勝利。


於是陳仰撥了了一下朝簡的小揪揪。


“一會我送快遞的時候,你去老槐樹底下待著,別在門口等我。”朝簡眼皮不抬。


陳仰垂眼看他:“好。”


鳳梨用時比較短。現在朝簡能用多少時間,就看小襄了。


.


小襄拿著快遞站在402門口,門是開著的,裡面是毛坯房,水泥味刺鼻,沒有人。她卻聽到了電鑽打在牆上的聲音。


“鐺……鐺……”


“嗡……”


聲響很大很刺耳。


果然是空間錯開了。小襄有這裡準備,依舊有些毛骨悚然,她試著在心裡動念頭驗證自己的猜測,張明,你的快遞到了。


眼前的毛坯房突然變成施工房,水泥牆刷了層石灰,有工人在貼地磚。


小襄敲敲門。


一個工人往門口瞧:“小妹,你找誰啊?”


“我是送快遞的。”小襄說。


“快遞?你跑錯了吧?我們都是打工的,不是這的業主,哪可能把地址寫……”


那工人沒說話,角落裡的張明就停下活站起來:“可能是我的。”


小襄在他過來時,聞到了一股汗味跟屋裡帶出來的石灰味,挺重。


“先生,這包裹上面的單子被雨淋過,看不太清,隻有單號是清晰的。”小襄擰眉,“門牌號是我猜的,不一定是您的快遞。”


“沒事的,咱不著急,我看看哈。”張明把髒手在髒褲子上擦擦,他拿出舊手機找到訂單點開物流信息,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認真比對單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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