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陳先生現在沒有破解六邊形,今天還會有人出事,你知道的,那個禁忌很容易觸犯,隨口一說就說出來了。”餘哥拍了拍小孫的後背,“佳佳的死無論如何都不該怪到他頭上。”
“我沒……”小孫燥著臉結巴了會,難為情的跟陳仰道歉。
陳仰不怎麼計較這種小事,臨時隊友而已,他在想,要是自己解開六邊形謎底的那一刻就想到佳佳觸犯了禁忌,及時跑進來看著她,盡可能的不讓怪物有機可趁。那怪物會怎麼做,不隱藏了直接現身跟他們打鬥,殺死佳佳再躲起來?肯定會那樣的。
處理觸犯禁忌的任務者是怪物的工作,它不可能做不完就下班。
真要是那樣偷懶,規則很有可能會將它抹殺。
陳仰生出一種怪物上班很累的荒謬想法,他拉了拉朝簡,沒拉動。
“我想檢查一下屍體。”陳仰又拉他,“要不你就在這裡等我。”
朝簡一言不發的拄起拐杖。
陳仰看出朝簡心情不好,就一直拉著他沒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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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佳的屍體是溫的,脖子被咬斷的地方有一些黏液,可見怪物啃食的比較匆忙,沒搜刮幹淨。
陳仰打著手電查探屍體附近,沒發現什麼異常。
“這個時間段大家都在一起。”餘哥確定的說,“沒人離開過。”
劉柳喃喃的往下接:“所以怪物不在我們中間。”
氣氛緩和了一點。
“現在都有誰不在場?”王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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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總,畸形……潘霖,還有那個拿著鋼管亂揮的女瘋子。”小孫摳著自己的大頭,“就他們三了吧。”
王浩面色凝重:“範圍縮小了,那三人裡面有一個是這一輪的怪物。”
“八成是潘霖,他長得很符合。”小孫說。
劉柳打量他的身材比例,來了一句:“你不也很符合嗎。”
小孫窘迫得瞪了他一眼。
“陳先生,你覺得呢?”餘哥撓撓小痦子,一眼不眨的看著陳仰。
陳仰琢磨餘哥幾人的討論結果,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他的視線落在小啞巴身上,問的是其他人:“那會小啞巴叫你們的時候,誰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我。”小孫舉手。
“出來以後我就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後面什麼情況我不清楚。”小孫見大家都盯著他,當下就氣得發抖,“你們懷疑我?”
小孫咬牙:“當時我往前走的時候,我後面肯定有人!”
劉柳:“誰啊?”
小孫腦袋一空,他訥訥的說:“不知道。”
“你們又不是不清楚,這裡隻有一樓有備用燈,樓上都是黑的,手電打不到的地方什麼都看不清,而且我背後也沒長眼睛,我隻是憑的直覺。”小孫越往後說,眼睛越紅,“絕對不是我,我以我的人格發誓!”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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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鍾後,大家坐在一樓大廳,喝飲料的喝飲料,發呆的發呆。
喬橋蔫蔫的坐在沙發椅上,整個人陷在內疚的情緒裡出不來,李正陪著她。
啞巴給了他們兩瓶水。
“謝謝。”李正伸手接過來,柔聲問喬橋要不要喝。
喬橋沒有反應。
李正塌下肩膀,跟一隻大狗似的守在她身邊。
陳仰扭開汽水瓶蓋,咕嚕咕嚕往嘴裡灌了幾大口,他隨意用手背蹭了蹭嘴上的水跡,餘光掃過喬橋跟李正,不禁感慨:“明顯的不能更明顯了。”
“有人缺根筋。”朝簡拿走他的半瓶汽水。
陳仰認同的點頭:“說得對。”
朝簡:“……”
陳仰拿出手機,挨個翻看他在這棟樓裡拍下來的照片跟視頻。
從大家的反應來看,他們都沒觸犯這一輪的禁忌,那今天的怪物不會再有工作了。
今天死了三個人。
陳仰不清楚怪物的指標有沒有達成,也無法確認它的身份。
現在是十一點多,還有不到七小時怪物就下班了,到時候它會自己現身,以它的方式打卡下班從大門口離開。
“小琴沒說過那個字母啊……”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
是王姐,她的意識清醒了點,發絲凌亂,紅腫的眼裡滿是疑惑。
“那就是沒跟你說,跟別人說過唄。”小孫揉著幹脆面,揉得稀巴爛。
王姐恍惚的“哦”了一聲,她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呆滯的視線從一張張臉上經過,又返回,停在一張臉上。
“小琴和我提過你,”王姐盯著男人,“餘先生。”
餘哥把玩瓶蓋的動作一頓:“是嗎?”
“你給了她幾顆糖。”王姐說。
大家都看向餘哥,他沒慌亂無措,隻是露出迷茫的表情。
過了會,餘哥一把扣緊手裡的瓶蓋:“我想起來了,糖是我今早上樓的時候給她的,當時我跟她邊走邊聊了幾句。”
“小琴說她有個老鄉在陳先生的公司上班,才來這邊不久,是個人很好的大叔,他們昨天一起進的大樓,後來她去咖啡店買咖啡,老鄉坐電梯上去了,她不知道他逃出去以後怎麼樣了。”
“當時她有說陳先生公司的門牌號,她隨口一提,我隨便一聽,聽完就沒當回事。”餘哥的嗓子幹幹的。
陳仰多看了餘哥兩眼,小琴的老鄉不會就是他旁邊那個想要減肥,又偷懶的大叔吧?會這麼巧嗎?
胳膊上一冰,陳仰垂頭一看,朝簡把隻剩個底的汽水瓶貼了上來,他拿過瓶子一口喝光,餘光掃過在場的一行人,誰會是今天的怪物……
“又一個殺人犯。”劉柳瞥餘哥。
餘哥垂著頭,沒有反駁。
“做任務做任務,少說多做,哪來的那麼多話聊,還問問題,害死人。”劉柳哼哼,儼然忘了自己不止一次問這問那。
劉柳這副姿態是典型的事後諸葛亮。
小孫瞧不起的啐了一口,他想到自己沒事,又是慶幸又是後怕:“我平時偶爾會那麼說,幸好沒人跟我聊,不然我就完了。”
其實真的會在不經意間說出完整的門牌號,隻要被人問,或者聊到相關的話題。
見沒人理睬自己,小孫悻悻的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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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個人或坐著或癱著,大廳裡很安靜,空氣湿噠噠的,隨時都能滴下來水珠。
桌上還散落著一些稿紙,大家把六邊形的解法都想了個遍,就是沒把無頭屍的“無頭”跟六邊形聯系到一起。
這個禁忌的提示非常淺顯,可他們卻用了半天時間才破解出來。
問題復雜化是正常人的通病。
隻有非人類和經過特殊訓練的才能跳出那個圈子。
“陳先生,我有一點不明白。”餘哥出聲,“禁忌是那個字母,怪物隻要吃掉任務者的頭,留個六邊形不就夠了嗎,為什麼還要把屍體倒著?”
“老兄,屍體倒著對應的是六邊形下面的字母啊。”王浩看傻子一樣看他。
餘哥把一張稿紙翻過來,在背面寫出疑問。
【作為禁忌,六邊形上面的那個A就可以了,為什麼規則還安排一個倒著的A?】
剛才覺得餘哥是傻子的王浩這會不吱聲了,其他人也答不上來。
陳仰往沙發背上一靠,他解出禁忌的時候就把關注點放在了正反兩個“A”上面,也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們可以這樣理解,底下那個是倒影。”陳仰捏著手指。
氛圍乍然一變。
倒影?那樣的解釋有種莫名的悚然感。
陳仰望了望頭頂的海水,忽然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那話讓周遭的溫度第二次下降,瞬間降到了谷底。
“其實……這座大樓也沒有頭。”陳仰說。
大家也往上看,脊骨涼飕飕的,A3樓的屋頂一開始就被海水卷走了。
現在的它確實是無頭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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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張總清了清被煙燻堵的嗓子,敲敲桌面,“今天已經安全了,都打起精神來。”
老板發話了,現場立馬就有了開會的既視感。
“是啊,隻剩兩天了,我們再撐撐。”小孫握拳打氣,“我們一定能活著回家。”
陳仰的心口被他最後兩個字蟄了一下。
“哥哥”跟“回家”都能牽動他的心緒,他每次聽都會生出一種復雜到無以復加的感覺。
“不是,這一輪的禁忌是動嘴的,”劉柳手裡的飲料瓶往啞巴方向點了點,“那她豈不是今天一開始就在安全區?”
這番話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劉柳,小孫,王姐在內的幾個人看向啞巴,他們雖沒說話,眼神裡卻透露出自己的心思,不公平。
“你們要是也想不能說話,可以把自己的喉嚨扎破。”陪著喬橋的李正從口中蹦出一句。
劉柳幾人:“……”
這個話題隻是起了個頭,並沒有往下繼續。
凡事有利有弊,這一輪雖然對啞巴有利,可等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沒辦法大喊大叫著向別人求救了。
啞巴作為當事人,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她不會在意不相幹的人說的話。
察覺到陳仰的視線,啞巴抿著嘴角輕輕一彎,對他笑了笑。
陳仰看她這樣就知道她沒往心裡去。
小啞巴跟文青有個共同點,她做任務的時候也喜歡獨來獨往,不跟人扎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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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鍾後,四樓那兩位下來了。
一時間,各種猜忌質疑的目光集中到他們身上,衣冠楚楚的鄭之覃毫不在意,小可憐潘霖戰戰兢兢。
劉柳看鄭之覃要坐過來,他趕緊竄到小孫那裡,很小聲的說:“你覺得這兩人哪個是怪物?”
小孫不待見劉柳,他搞不懂對方現在怎麼還好意思擺出“我們是一個戰營”的架勢。
“不知道,除了我,哪個都像。”小孫跟他拉開距離。
劉柳的臉黑了黑:“你要這麼說,那我們就聊不下去了。”
小孫說:“那別聊了,聊得我腿打顫。”
劉柳:“……”
鄭之覃在陳仰對面坐下來,腿一疊,不一會就了解了任務的進展,他把一條手臂搭在沙發背上,兩指捏著煙:“原來六邊形跟無頭屍解鎖出來的信息是那個啊。”
陳仰幾乎可以斷定,鄭之覃早就想到了。
鄭之覃似乎看穿陳仰的想法,隔著漂浮的煙霧對他笑笑。
陳仰用手擋眼。
朝簡拿拐杖戳他的鞋面,陰森森的笑道:“你害羞?”
“害羞什麼?”陳仰的眼睛從手掌的陰影下面轉向朝簡,“我是覺得他……”
朝簡繃住下顎。
陳仰想了想措辭:“有點油。”
朝簡怔了一下,默默把戳在他鞋面上的拐杖拿開,抓了幾個奶片給他。
“我不吃。”陳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