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簡低頭看陳仰:“藥給我。”
陳仰把塑料袋裡的藥片撥出來:“昨天夜裡鐵鏟在文青的帳篷裡,外面是沒了挖沙子聲,但還是有人死了。
“鬼把人引出帳篷,不是非得讓他挖沙子,鐵鏟有別的用處。”
朝簡拿一粒藥片咽下去,他取下掛在陳仰手腕上的大袋子:“挖出所有殘肢再說。”
陳仰點點頭:“你的帳篷離我遠了。”
抬起的拐杖放回去,朝簡的腦袋偏了偏:“這很重要?”
陳仰說:“不重要,我隨口一……”
話沒說完整,少年就走了。
陳仰呆若木雞,這一幕都不知道發生幾次了,多得他記不清。
搭檔實在是性情不定,喜怒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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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後,浴場上不見人影,隻有十一個帳篷。
趙元在努力扮演屍體,前兩晚他就是這麼幹的,入戲了,時間就走得快了,不會太難熬。
這晚他扮的不好,隔一會就睜開眼睛。
可能是一個方法用多了,效果就不行了,就跟感冒掛水一個理,他的心理跟精神都產生了抗體。
帳篷裡其實很冷,趙元卻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身上出了很多汗,整個人如同在蒸桑拿,白天在太陽下暴曬都沒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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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沒到日出的時候?快點天亮吧,他要出去挖屍骸。
他想快一點離開這裡。
就在這時,帳篷外面傳來了嘈雜聲,夾雜著一聲喊叫:“趙元。”
趙元的眼睛刷地一下睜大,是陳仰!
不對,假的,那不是陳仰。
那是鬼,不能出聲。
“趙元呢?”那聲音變得焦急,“趙元怎麼還沒出來?”
這時候又有個說話聲,慢悠悠的,帶有強烈的個人特點:“昨天他在我左邊,這怎麼沒了?喔嚯,帳篷的位置又變了。”
陳仰發現了什麼:“不對……”
文青好奇道:“什麼不對?”
“數量。”
陳仰的聲線緊繃:“十一個帳篷,現在隻有十個,少了一個。”
他自言自語:“趙元的帳篷是什麼樣的?”
“藍橙色的。”文青給了個答案。
“沒有呢。”他啊了聲,“沒有那個顏色的。”
之後是一陣死寂。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沉重。
趙元感受到了,他的心跳聲開始加速,血管裡的血液也在鼓動。
身體機能的變化影響到了情緒跟理智,趙元沒辦法再閉上眼睛了,他瞪著黑暗中的帳篷,眼珠有點神經兮兮的亂轉。
“在海裡!”
張勁揚爆了句粗口,既震驚又狂亂:“靠!剛才還沒有……跟清風一樣,清風也是突然就出現了!”
趙元下意識坐了起來。
一串串迅疾的腳步聲往海邊奔去,外面的嘈雜聲更大了,混雜著說話聲。
“不能下海啊,帳篷撈不上來。”
“撈什麼,肯定死了。”
“哥們,你要下海嗎?我們這麼大聲,人如果還活著,早就聽見了吧。”
“陳先生……”
“帥哥,那帳篷有一大半淹在水裡,其他的不用我說了吧,常識方面你不會不懂。”
“陳仰!”話很少的朝簡開了口,嗓音嘶啞,“老實點。”
“是我衝動了。”
陳仰的聲音也很啞,他頓了會才說:“我有些亂。”
“那孩子進步了,我以為他能往前走……”
趙元的眼睛一點點湿潤,他的手腳不知不覺挪向帳篷出口。
外面的嘈雜聲消失片刻,又有。
腳步聲回來了。
“這又不是任務才開始,現在已經死了好幾個了,大家都知道,夜裡無論如可都不能離開帳篷,他一個老人,怎麼還犯這種低級錯誤?”攝影師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
“老人也是人,經驗豐富的都會中招,他才是第二個任務,算得了什麼。”
文青輕笑:“馬有失蹄人有失足,好運不是一直都有的。”
“五個了。”馮初輕哽,“我們還能出去嗎?”
“當然能!”
攝影師厲聲吼了句,念叨著說:“挖屍骸去,我們接著昨天的挖,抓緊時間都挖出來,沒準任務就完成了。”
“文先生,你也加入進來吧,我們的人手真的不夠了。”
趙元聽到這,呼吸像破風箱,真的文青是不會答應的,外面那個肯定……
“我才不要加入呢。”
外面傳來文青我行我素的回答。
趙元的呼吸又是一停。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們現在隻剩六個人了,其中還有手受傷的,效率本來就低了一大截。”
攝影師怒火衝天:“你還想置身事外?”
文青懶洋洋的:“我說了我討厭挖沙子。”
“誰喜歡?你問問大家,誰喜歡挖沙子!不都是被逼的嗎?”
“那我不管,我是不會挖的,你們挖不挖我無所謂。”
“都不挖,任務還他媽怎麼完成?”
“死哪兒不是死呢。”
“你!”
攝影師情緒失控的大喊大叫:“張勁揚,你松開我,那家伙太欠揍了,我這次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我就不……”
“拖什麼,別拖我,我自己走!”
攝影師的聲音逐漸模糊,文青的聲音響起:“噫,他往我臉上噴口水了,真臭。”
陳仰沒給出反應。
文青嘆了口氣:“帥哥,你的小迷弟沒了,節哀。”
鞋子踩著沙子的聲音又沉又悶。
趙元的喉頭急促滾動著,下一秒他聽到了自己無助的喊聲:“哥!”
喊完一聲,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趙元壓制不住的接連喊起來,一聲比一聲大,帶著清晰的哭腔。
“陳仰!”
“文青!”
“陳仰!是我啊!我是趙元!”
沒有人回應。
腳步聲正在走遠。
趙元哆嗦著咬住牙關,我,我不會……真死了吧?
那個念頭一冒出來,趙元就感覺自己在水裡,他從頭到腳都是湿的,涼涼的衣物堵著他的毛孔。
喘不過來氣,缺氧,窒息。
趙元的意識變得昏暗,身體像是在往下墜,虛脫痙攣,他用力咬了下舌尖,一絲鐵鏽的味道湧進了嘴裡。
是血。
我是活著的……
我活著!
趙元的意識剛清醒一點,眼前就浮現出假清風腳邊的影子。
還有何翔睿,他耳朵都爛了,還在跟他們說話。
這裡什麼都不對。
死了的人,不知道自己死了,活著的特徵都是自己臆想……
我的疼痛跟鮮血是不是也是假的?
趙元的意志開始崩亂,速度之快如一把火丟進幹草裡面,眨眼間就要燒沒了,他手腳並用的爬到了帳篷出口,慘白的臉貼上去。
外面很靜。
都走了。
都去挖沙子了,他們把他丟在了這裡。
趙元的表情扭曲起來,臉部肌肉不停的抽搐,他的眼眶撐到最大,眼瞳緊緊貼上了帳篷。
拉開一點看看外面吧?
就一條小縫。
我看一下。
我隻看一眼,一眼就好。
趙元的手慢慢碰到了拉鏈,拽住,他的眼神空洞,瞳孔渙散。
“咚”
有什麼東西從趙元的口袋裡掉了出來。
滾到了他腿邊。
趙元猛然驚醒。
他伸手去摸,硬硬的,冰冰的,是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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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日出來得比第三個還要快。
陳仰隻數到七千多下,外面就有了微弱的光亮。
這次是朝簡來叫的陳仰,他們才碰到面,藍橙色帳篷裡就衝出了一個人影。
是趙元,他跌跌撞撞的撲向陳仰,腿發軟的踉跄著跪了下來。
“我知道……”
趙元仰起汗涔涔的臉:“我知道鍾名跟清風是怎麼被引出帳篷的了。”
陳仰的神情一凝:“你先起來。”
“我起不來。”趙元欲哭無淚,他前不久才死裡逃生,身心都沒恢復,衝過來的那一下靠的是意志力。
其實他的腿已經軟成了面條。
“哎喲,大早上的,這是唱得哪一出?有我的戲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