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一臉的沮喪:“我都沒想到還能這麼幹,我真是太笨了。”
陳仰不理睬。
沒人搭戲,文青就失去了往下演的興致,他仰起帶著傷的臉,斜著嘴角笑:“帥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佛陀,你別不搭理我啊,就當是可憐可憐我,讓我來點勁。”
陳仰也笑,學著他的語氣說:“成年人是孤獨的,寂寞的,我們要學會苦中作樂,自娛自樂。”
文青:“……”
嘖。
文青不知死活的湊到朝簡耳邊,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說:“你在任務世界訓練你的搭檔,多辛苦啊,怎麼不幹脆找一個出色的,這樣既有效率,也避免了很多變數。”
朝簡冷冷俯視他:“關你屁事。”
文青搖了搖頭:“粗俗。”
“不就是搭檔非搭檔,單相思嘛,我懂得,少年情懷總是……唔,又打我,要講文明啊,你這麼暴力真的討不到……诶,等等我啊,我也要去!”
.
女更衣室打開了十幾二十個櫃子,一律是空的,零收獲。
陳仰簡查那些小牌子,確定自己沒漏掉,他的臉上浮現了一抹難掩的失望。
不太能接受這個結果。
陳仰倏地看向文青:“你開過了?”
文青正在數自己剩下的口香糖,聞言回了個迷茫的表情:“沒有啊。”
Advertisement
陳仰眯眼:“是嗎?”
文青用力點頭:“是啊,你想想,我要是那樣做了,肯定會順便把男更衣室的也開了,還能留一半給你們?”
陳仰不再跟文青說話,他走到朝簡身邊,小聲說著什麼。
“哗啦”
一串水聲從左後方傳來,陳仰平穩的聲線一抖,他循聲望去。
文青站在淋噴頭下面:“按照正常套路,水管裡是濃稠的血水,混著一些血塊跟毛發,怎麼到我們這,就隻是水呢。”
陳仰想打人。
文青把自己衝成了落湯雞,一路滴滴答答的回來,厚劉海一縷縷的貼著腦門,他全部往一邊順:“你們不衝衝嗎?都是汗,臭死了。”
陳仰在文青順劉海之前,眼尖的看見了一小塊烏黑,應該是個胎記,他沒露出半點好奇,更沒有惡心之類的情緒。
心想原來文青留這麼厚的劉海,是為了遮胎記。
火車站那時候,文青的劉海出油了,他綁發帶也是為了遮掩這個。
既然這麼不待見,為什麼不想辦法弄掉?
還是說,他就喜歡這種近似自虐的感受…………
“那就讓我們臭死吧。”陳仰說。
文青的眼睛上都是水,他擦的時候聽到陳仰這句,眼皮往上翻了翻,這家伙的性格比上次變了不少。
仿佛是一個回歸的過程。
好玩。
.
陳仰把小牌子放回去,他拉著朝簡坐在售票亭前的陰影裡,大聲喊大家的名字,讓他們來這裡匯合。
少了馮初,他還在礁石上面坐著。
陳仰讓趙元把馮初叫過來,趙元什麼也沒說就去照做。
其他人有想法。
“開會還叫他嗎?”何翔睿的口氣有一點衝,“沒必要吧。”
攝影師拽著打結的絡腮胡:“我贊成何先生的說法。”
清風有不同的意見:“拼圖的線索是他發現的。”
“那又怎樣。”何翔睿一張臉曬得冒油,“當時他沒問題,現在有了。”
“再說了,他隻不過是第一個看出來拼圖跟浴場有關,沒他,我們也會發覺這個信息,晚一點而已。”
清風說不過何翔睿,他把滾到自己跟前的皮球踢開:“聽陳先生的吧。”
陳仰在認真的翻著拼圖碎片,他隱約聽到清風提起自己,抬起頭問道:“怎麼了?”
沒人接話。
誰也不想正兒八經的跟他起爭執。
陳仰見大家都不回答就沒追問,他說著自己的事:“我手不行,你們來拼一拼。”
張勁揚率先退出,他表示自己的手指骨節太粗太大,怕一不小心把碎片給掰壞了。
之後是何翔睿,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幹不出這種細致活。
攝影師也拒絕了,其實他可以試試的,但他一看還有別人,他就沒想摻和。
陳仰問完,隻有清風湊了上來。
“你先拼。”陳仰說,“一會馮初跟趙元回來,他們會幫你。”
清風沒聽陳仰說的,他被一大堆碎片給弄暈了,感覺自己無從下手。
.
“你不參與?”陳仰看了眼躺在沙子裡的文青。
文青抓沙子往自己湿衣服上面丟:“咱有玩拼圖的老玩家,用不到我。”
陳仰挪地兒,靠近朝簡:“碎片有好幾百塊,不知道要拼多久。”
朝簡在堆沙子。
陳仰看了看,沒圖形,純屬瞎堆,他從袋子裡拎出小鏟子:“用這個吧。”
“小桶要嗎,壓一桶沙反著扣下來,能做城堡。”
朝簡把堆起來的沙子揮散。
陳仰的心往上提了一截,他還是年紀太輕了,隻當過哥哥,沒當過爹,不然就不會這麼棘手。
“又拿我當小孩子。”
少年上半身逼近,半眯著眼眸看陳仰,嗓音裡帶著陰沉沉的笑意:“說過幾次了,你左耳進右耳出。”
陳仰心說,我為什麼把你當小孩子,你沒想過自身的原因嗎?
每次我那麼想的時候,都是你孩子氣的時候。
這話陳仰不能明說,他嘆口氣,轉過臉對著少年:“別離我這麼近,你的火氣比趙元還大。”
朝簡的面部一黑。
“背你的時候,我就跟背著一個火爐子一樣。”陳仰還在說。
朝簡踢他,力道不重:“閉嘴。”
陳仰憋著笑抖了抖肩:“那你接著堆沙子吧。”
“不堆了。”朝簡眉頭暴躁的皺著。
陳仰說:“不堆就不堆吧,等拼圖拼出來看看。”
“時間停了,現在也不曉得是幾點,太陽往西邊掉的速度太快了。”他憂心忡忡,“日落了我們又要回帳篷。”
朝簡剛說完不堆沙子了,現在又堆了起來,他淡淡道:“日落的速度快,日出的速度也快,沒區別。”
陳仰心想也是,他用左手的幾根手指搓個沙子團給朝簡。
朝簡嫌棄道:“醜死了,不要。”
陳仰在少年的唇邊看到了轉瞬即逝的弧度,他一怔,好像對方隻有在發病的時候才會笑。
少年不吃藥,不僅僅是反社會類的人格特點會露出來,一同被藥物壓制的喜怒哀樂也一樣,它們都在一點點的通過言行舉止表達了出來。
變得鮮活,真實,也普通。
.
馮初來了就默默拼圖,他拼得很投入,也很快,很少有停下來思考的時候。
基本是拿到一塊,就知道要放在什麼位置。
然而沒過多久,馮初的臉色就變了,邊上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因為馮初拼出了一條胳膊。
大臂,小臂,手掌,這三個部位都沒有連到一起,中間全用空白的碎片隔開了。
“碎屍……”趙元的嘴裡念出了兩個字。
“臥槽,你搞什麼!”趙元推開抱緊自己的何翔睿。
“對不起對不起。”何翔睿又尷尬又害怕,他離拼圖遠了一點,“切,切成三段了,強迫症嗎?”
趙元說:“也許吧。”
一旁的攝影師突兀道:“藝術。”
他直勾勾的望著拼圖上的胳膊,喃喃:“很美。”
說完發現大家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自己,他解釋道:“我是站在攝影的角度看的。”
“……”不是一樣很變態嗎?
馮初繼續拼手裡的拼圖,清風跟趙元也拼自己的那部分。
陳仰一言不發的看著馮初拼出來的胳膊,紅袖子。
他想起自己帳篷裡的那塊碎片,就是這個顏色,當時他猜是挖沙子的紅色塑料小桶,朝簡說是紅裙子。
現在看來,朝簡是對的。
女人的屍體跟鬼魂都在浴場,陳仰環顧一圈,後腦勺麻麻的,他往朝簡那坐了坐。
朝簡的手肘被陳仰碰到,小塔倒了。
他瞪了會,重新堆。
.
“我想不通,殺了人,直接丟海裡就好了。”趙元忍不住的甩出心裡的疑惑,“為什麼要費勁埋進沙子裡面,還切碎。”
張勁揚扒拉著發痒的頭皮,髒辮被他抓得亂七八糟:“那就是說,屍體不是在這裡碎的,是在別的地方被殺完碎成了很多份,拎到這裡埋的。”
“那丟海裡也行啊。”
趙元把拿錯的碎片丟掉,找出正確的拼上:“電影裡都那麼演的,拋屍地不是海邊就是山裡,兩個地方各佔一半。”
“我沒見過哪個電影裡的殺人犯帶著屍體來海邊,不是要丟海裡,而是埋沙子裡。”
“癖好?”
何翔睿朝攝影師努努嘴:“就像他說的,藝術。”
攝影師板起臉:“我就是那麼一提,不代表我也贊成那種行為。”
“沒人那樣想。”何翔睿忙說,“大家都是為了任務,隨便討論隨便分析,要不……要不你試著用你的角度去思索一下兇手的心態?說不定能……”
攝影師硬邦邦打斷:“辦不到。”
何翔睿碰了壁,他面上窘迫,心裡咒罵。
.
浴場靜了下來。
文青把自己埋在沙子裡睡著了。
張勁揚跟攝影師開始打盹,何翔睿草木皆兵的前後左右亂看。
朝簡旁若無人的堆沙子,他周身的氣場帶有很強的攻擊性,不允許陳仰以外的人靠近,沒人敢打擾他。
陳仰沒管朝簡,他在幫忙拼拼圖,看誰需要哪個,就找出來捏著遞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馮初跟趙元,清風三人拼完了所有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