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談過一個女朋友。”
這是趙元把陳仰叫出來的第一句話,他壓制的不安全釋放了出來,手足無措的說:“她誤會我劈腿,輟學了。”
“真的是誤會,我沒有劈腿,我打電話解釋,她不信我,一口咬定是我變了心,那時候是在高三,要背考,我爸媽又離婚,我很煩,我沒多少耐心,我,我也有錯,我應該在她不回來讀書的時候再多勸勸,我……”
趙元語無倫次,眼眶紅紅的,那裡面滿是慌亂。
陳仰說:“你這是開啟了什麼腦洞?”
趙元一頓,他胡亂擦了擦眼睛:“電影裡有這種的,鬼會把傷害過它的人都聚到一起,一個個的復仇。”
“再有就是,一棟別墅或者什麼地方,幾個陌生的人出現在那裡,鬼跟他們沒交集,純碎就是替天行道,我懷疑我們就是這樣。”
趙元瞪大眼睛:“我問了那個問題試探,他們都說沒有,肯定撒謊了。”
“都不承認,不敢承認,現在心裡還不知道慌成什麼……”
陳仰打斷道:“我沒有。”
趙元:“啊?”
“我說,我沒有女朋友。”陳仰說。
趙元懵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那就好……那就不是……”
嘴上這麼說著,眼睛往拄拐的那位身上看。
陳仰說:“他也沒談過。”
趙元緊繃的臉部肌肉松了下來,十個人裡面,有兩個沒交往過女朋友,也能確定他們沒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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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結果足夠讓他否定自己的猜測。
趙元活了過來,他不好意思的說:“我是不是還是很笨啊?”
陳仰說不會,腦子動起來,比不動強。
即便思路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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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場太曬了,大家各自拿著兒童塑料鏟挖沙子,找拼圖碎片。
或許還能挖出點別的東西。
至於具體是什麼,他們都默契的忽略掉了。
陳仰站在救生員的高臺上面,他的頭發是一伙人裡面最短的,太陽一照,頭皮火燒火燎。
“文青去了女士更衣室。”
“不管他。”朝簡坐在遮陽篷下,拐杖在四周翻動。
陳仰眺望整個浴場,這裡有十個活人,一隻鬼,數量多的一方沒有半點優勢。
他無意間瞥到了什麼,雙眼一睜:“兩點鍾方向有臺階,我們能上去嗎?”
“不能,別想。”
朝簡把拐杖丟一邊:“這是個非典型封閉空間。”
陳仰聽著這個說法,眼前是廣闊的視野,一對比有種悚然感,他從高臺上俯視少年:“你怎麼跟文青一樣,也不喜歡挖沙子。”
朝簡拿出一個奶片,沒撕開包裝,隻是用拇指跟食指一點點捏碎,捏成粉末。
陳仰:“……”
該吃藥了。
可是不行,現在不能讓他吃。
陳仰隔著布料摸摸褲兜裡的藥片,今天的那一粒要等到日落前才能給他。
“陳先生!”
不遠處的馮初踩著沙子奔跑過來,他仰起一張曬出兩大坨腮紅的臉大喊:“我有發現,拼圖,第十一個帳篷裡的,深褐色的碎片……我,我懷疑是……我懷疑是,是那個……”
氣喘不上來,說話斷斷續續。
陳仰迅速下了高臺,把他拉到遮陽篷下面:“你先緩緩。”
馮初有點脫水,他拼命咽口水緩衝冒煙的嗓子:“深褐色,礁石,深褐色的。”
礁石?陳仰的視線飄向浴場,左右兩邊都有,他激動的用手背打朝簡胳膊:“快,你快把碎片拿出來。”
打完想起朝簡的情緒不太好,陳仰有點忐忑。
然而朝簡並沒有發怒,他把一把碎片抓出來,丟在了旁邊的空椅子上面。
陳仰找出深褐色的那塊。
先前陳仰看著這顏色,沒往礁石上面聯想,這會有了馮初的猜測,他再去看的時候,就覺得十有八九真是礁石。
“還有這個,麻灰的紋路。”
馮初翻碎片,指著露出來的那一塊說:“它像不像石頭?”
陳仰的心頭一跳,他立即往沙灘上看。
“我懷疑整個拼圖是張照片……”
馮初擦掉流到脖子上的細汗,抖著嘴唇說:“照片裡的背景就是這個浴場。”
第58章 海水浴場歡迎你
挖沙子的幾人在遮陽篷下匯合, 陳仰讓馮初說出自己的想法。
馮初一下子成了焦點,他有點緊張的吞了吞口水,結巴著說出碎片的事。
趙元看著馮初:“總共十一塊碎片, 一塊是礁石, 一塊是小石子, 那剩下九塊呢?分別對應的是什麼?”
馮初捏了捏湿乎乎的手指,難為情道:“我還沒找到。”
大家沒說什麼。
猜出兩塊碎片對應的東西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馮初發現的信息直接指明了方向。
“礁石隻在浴場兩邊,範圍變成了二選一。”
何翔睿的緊身運動衣是黑色的, 一套都是,很吸熱, 他頭發裡全是汗, 一滴滴的從發梢上滴下來,像剛洗完頭。
“我們照著其他九塊拼圖碎片去對比,這樣就能確定照片是在哪一邊拍的。”
清風高高卷著道袍袖子, 兩截沾著細沙的細白手臂不停在臉頰邊扇風:“確定了呢?不用找剩下的碎片了?”
不想挖沙子了,這個工作既無聊又挑戰心髒。
擔心下一秒會挖出什麼,又怕在太陽下曬了半天,什麼都挖不到。
最糟心的是,隻能白天挖沙子, 找線索, 太陽下山以後涼快了就不能出來。
這不是坑人嗎?
“怕是不行。”趙元根據陳仰的表情說,“還是要找其他殘缺的,全部拼起來,任務背後的故事就出來了。”
“說不定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找拼圖。”
陳仰蹲在椅子邊看那些碎片,他聞言,汗涔涔的眉頭輕跳, 有可能。
看似簡單的任務,都不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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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決定分成兩撥,一撥試著用手裡的殘缺碎片去比對兩邊礁石,判定照片裡的背景位置,一撥接著挖沙子。
工作分好了,所有人都沒走,篷子底下雖然也熱,卻比完全暴露在烈日下要稍微好一點。
“早晚溫差太大了。”趙元眯起眼看火紅的太陽,身上年輕緊實的皮肉發出抗拒的信號。
昨晚來的時候,冷得要死,現在熱得要死。
張勁揚抄起灰色T恤擦臉跟脖子,一大片胸腹肌肉有力的起伏著,鼓噪的熱浪跟血氣連綿不斷。
太曬了。
想往海裡跳。
對水的渴望刺激著大腦皮層。
張勁揚捋了捋一頭髒辮粗喘了幾聲,他一把脫掉湿T恤抓在手裡,鋒利的眉眼擰緊:“我去更衣室衝涼,誰跟我去?”
“我……我吧,”何翔睿咬了咬牙,“我去,我想衝一下。”
體溫高到瀕臨爆表,再不降一降,他很快就會控制不住的撲進海裡。
張勁揚跟何翔睿沒走多遠,攝影師也跟了上去。
雖然更衣室裡陰森森的,可水管裡的水應該沒問題,陳仰用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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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初,鍾名,清風三人都屬於纖細體格,汗毛稀松,流的汗跟張勁揚三人比起來算是少的,他們還能撐一撐。
曬得不行了就上來歇一會。
鍾名把連帽衫的帽子撈下來,他出道滿打滿算才一年,目前是個三十八線小明星,接不到什麼好通告,工作室對他形象上的要求卻很高,要他減肥,維持身材,保養護膚。
像是始終在為他的爆紅或者被包養做著準備。
鍾名皮膚嫩,有帽子遮著,臉還是有種脫皮的疼痛感,他不想管了,索性把連帽衫的拉鏈拉下來,脫掉放椅子背上,隻穿著圓領薄衫,漂亮的鎖骨泛著緋色。
“我上學的時候因為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愛上了海邊,每年至少去看三次海,這次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以後我都不去了。”
鍾名的腦袋耷拉了下去,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那份茫然跟壓抑飄散了出來,試圖鑽進在場的所有人心底。
清風撈著髒髒的道袍下擺,讓燥熱的海風在他腿間穿梭:“你穿得多輕便,哪像我這身,又長又厚重,還不能脫,脫了就光膀子。”
鍾名沒有得到安慰,他指了指棚子:“那有泳褲,你要不要換上?”
“不了。”
清風果斷拒絕,那些東西不知道在浴場存放了多久,沾了多少死人的味道,他不敢穿。
馮初沒跟他們說什麼,他抱著手機往左邊礁石那走,鍾名拉著清風加入了進去。
“都別頹了,我們這些人裡面,最慘的還是那個拄拐的,我們起碼能走能動,他殘著一條腿,行動不便。”鍾名的球鞋裡掉進了沙子,硌著腳心,他也沒拖鞋清理。
清風發出悲憫的唏噓:“是啊,他那樣,鬼來了都沒法逃跑。”
一直沒說話的馮初忽然來了一句:“我不覺得他慘。”
清風跟鍾名都面露不解,那個人還不慘嗎?
“他有陳先生。”馮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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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不知道三個新人談到了他跟朝簡,他還在看拼圖碎片。
趙元見陳仰右手食指的紗布髒了,提醒他道:“哥,你這弄到了沙子。”
陳仰不在意的說:“沒事。”
趙元蹲下來,關切的問:“你的手怎麼弄成了這樣?一下包了四根手指,切菜切的嗎?”
他的腦洞是黑的,簡稱黑洞。
陳仰抽抽嘴:“指甲翻了。”
趙元痴呆了好一會,驚得舌頭打結:“翻翻翻,翻了?”
臥槽,疼死啊!
趙元有次打籃球的時候把腳趾甲給踢翻了,疼得他當場跪地痛哭,至今仍是他青春記憶裡最深的一道疤。
那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之一。
趙元湊近些,傻傻的看著陳仰的雙手:“你是全翻了,還是翻一半?”
“三個全翻,一個翻了一半,弟弟,你身上的火氣太大了,別湊我太近。” 陳仰用手肘怪了怪趙元。
“三個全翻”這四個字讓趙元受到了不小的經嚇,他恍惚的起開點,心裡對陳仰的敬佩又深重了一層。
這也是個非人類,跟拄拐的那位一樣。
趙元搓了搓自己的手指,都好好的:“這裡很熱,你的手會不會化膿感染?”
陳仰說:“進來前去過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