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不急著看朝簡給的那兩本,他坐到馮老那桌:“馮老,文青說你是佔卜師。”
“略有研究。”馮老一派謙虛的姿態。
陳仰壓低聲音:“那你真的在出發給這個任務算了一卦?”
馮老看了他一眼,又繼續遊覽報紙。
陳仰音量更小:“佔到了什麼?”
馮老問:“真想知道?”
陳仰近距離看,老人有著立體的五官,年輕時候一定非常帥氣:“嗯。”
“現在的年輕人不是都相信科學嗎?”馮老說,“還有這麼迷信的?”
陳仰笑笑:“我就隨便聽聽。”
“行吧,那我也就隨便說說。”
馮老把報紙一收,那雙不是很純,摻著點雜色的眼睛盯著他,癟起來的嘴張合:“大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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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字砸在陳仰腦海,激起千層浪。
陳仰有種溺水感,馮老跟向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他感覺自己在驚濤駭浪裡沉浮。
“陳仰。”
“陳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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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的呼喚一聲接一聲,低低沉沉的,陳仰看少年那兩片顏色很淡的唇開啟,聽覺半天才恢復:“昂。”
朝簡沉默著看他。
陳仰背上都是虛汗:“我是個心思重的人,想的多。”
接著就是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我想去大廳跑跑步。”
朝簡:“……”
陳仰是真的覺得自己需要運動。
“你看我們在小尹島被怪物追趕,生死時速,這裡就樓上樓下,走不了多少步,運動有利於……”
陳仰把後面的話咽回去,對抱著公文包挪來的孫一行喊:“老李的事,你沒感受到?”
孫一行早上已經知道陳仰不想自己靠太近了,就識趣的待遠一點:“沒有。”
孫一行垂下眼睛:“我什麼都沒感受出來。”
陳仰不著痕跡的探究:“當時候車室裡有三個鬼,裝成老李的,依附在工人身體裡的,還有打火機鬼,你一個都沒感知?”
孫一行搖搖頭,表情委屈的有點悲慘:“我說了的啊,隻是偶爾才能感受到鬼魂……不是每次都可以的啊。”
陳仰摸著朝簡的拐杖,指尖敲了敲,聽著一回事,真落實了是另一回事。
對於孫一行的特殊體質,總結起來就是三字,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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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一行哽咽起來。
陳仰看朝簡,想讓他跟孫一行說兩句。
朝簡半點都沒要過問的跡象,瞧都不瞧一眼。
陳仰隻好自己上了:“孫先生,我不是你老板,不會因為你這次沒感受到它們就把你開除了,你不必這樣。”
孫一行一下一下摳著公文包,輕聲抽泣:“我知道,是我自己沒用,都是我的錯,我太沒用了。”
陳仰給他紙巾,無奈道:“別哭了。”
孫一行紅著眼看紙巾,怔了怔,突兀的說:“那個鬼魂不是裝的老李,他就是。”
陳仰刷地抬頭:“確定?”
“嗯,”孫一行接過紙巾,沒有一把糊到臉上,而是跟之前一樣,從一個角開始用,很節省。
“剛才你怎麼不說?”
“我沒想起來。”孫一行吸著鼻子。
陳仰暗自琢磨,“是其他鬼裝的”這個可能性就排除了。
既然就是老李,那他最後對大家的話,每個字都要掰一掰,看裡面有沒有藏著什麼。
老李提到的制服鬼……
陳仰小聲問朝簡:“這二十年裡,在火車站意外死的十三個人真的都隻是乘客,沒有工作人員?”
“沒有。”朝簡說。
陳仰滿心疑慮,老李在撒謊,目的是什麼?
重點其實不是鬼,是制服?
他要告訴他們什麼?
還有個奇怪的地方,為什麼死的四個人裡面,隻有老李能以鬼魂的放式出現,其他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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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老實本分的一行叔叔怎麼哭了?”文青拎著個袋子走進餐館,戲謔的對陳仰說,“帥哥,你欺負人啊。”
陳仰看他青青紫紫的臉:“你還好吧?”
“還好啊。”文青屁股一歪,坐到桌上,從袋子裡拿出紙袋,咬一口漢堡包,“你們吃面了啊,是你煮的吧,下回捎上我,讓我也嘗嘗。”
陳仰聞著香味瞄他另外兩個紙袋。
“拿去。”文青很隨意的丟一個給他。
那是文青自己在快餐店烤的雞翅,金黃色的,外脆裡嫩,看著很有食欲。
陳仰扒開紙袋,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忍耐的問朝簡跟孫一行:“你們要嗎?”
孫一行誠惶誠恐:“不,我不要,我吃過了。”
朝簡的回應是:“你吃剩下的給我。”
陳仰小聲說:“我建議你想吃的話,現在就拿。”
沒有剩下的。
朝簡瞥他嘴饞樣,額角動了動:“無所謂,吃你自己的。”
“那行。”陳仰隔著紙袋擠出一根雞翅,想起個事,他湊近文青,“快餐店有竹籤嗎?”
“沒見著。”文青眯眯眼,“怎麼,找防身的?”
陳仰無語。
文青往後仰一些看他後腦勺,水泡周圍多了一圈印記,顏色會越來越深:“帥哥,你要防的主要是鬼,防身物品再多都沒用,多禱告吧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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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出來啊!快看啊!血沒有了!”
外面有血氣方剛的聲音,賣報一樣邊跑邊喊著通知大家。
陳仰一行去了大廳,發現車站外的地面隻有髒灰腳印,一滴血跡都沒見著。
昨晚那輛無形的火車碾死人,似乎是個夢境。
同時入夢的有二十幾人。
大家紛紛議論開了,剛吃完早午飯,彌漫的人氣都挺重的。
“是不是有個時間,一旦到了,在這裡死了的都會消失?”
“這樣就好了,跟屍體在一起真的很嚇人。”
“門口的血肉消失了,那兩桶碎屍呢?”
“對啊,碎屍還在不在?”
“……”
幾個膽子大點的結伴去二樓看了,碎屍還在。
那就是時間還沒到。
陳仰回想了一下昨晚那新人的死亡時間,拿出手機看現在什麼時候,記住這個時長。
看碎屍什麼時候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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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有人驚呼:“提示屏!快看啊!”
議論聲驟然停止,其他人都望向背後的寬大提示屏。
四個班次還是四個班次,隻不過順序發生了變化。
昨晚是——
k1856, 18號 21:55 第四候車室 準點
T57,18號 13:20 第一候車室 準點
3291,17號 04:10 第五候車室 準點
K32,16號 09:35 第九候車室 準點
現在是——
K32,16號 09:35 第九候車室 準點
3291,17號 04:10 第五候車室 準點
T57,18號 13:20 第一候車室 準點
k1856, 18號 21:55 第四候車室 準點
出發日期的順序從倒著變成了正的。
而且……
K32那一排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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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了……”
陳仰說:“是因為那個班次的人都死了嗎?”
朝簡:“嗯。”
陳仰摸自己的兜,把車票往裡面放放,他在人群裡搜尋到之前的日式哥,想聽聽新人代表是什麼想法。
那日式哥突然被瞄上,愣了愣,福至心靈的說出自己的分析。
“順序特地調回來,是為了強調日期,鬼要告訴我們,它會按照這個殺人,一個車次一個車次的解決,從最早那一班開始,每個人都要死。”
大廳裡的氣流凍住了,凝成一塊冰壓在上空,空氣變得稀薄又寒冷。
接在K32下面的3291。
那趟車的都有誰,幾乎一眼就能找出來。
臉上的恐慌藏都藏不住。
“能換票嗎?!”人群裡傳出聲音。
陳仰聞聲看去,說話的是那伙潮牌男女裡的其中一個,罵他們當中唯一一個女生是婊子的那個耳釘男。
昨晚他說自己是17號凌晨的車,要找個地方睡會,睡著了時間能過得快一點,還說鬼地方待不下去。
在那場爭吵後,K32又死了三個人,看他頹廢的精神面貌,想必是沒那個膽量自己找地方睡。
17號凌晨的車,不就是3291。
現在這個男生問這個問題,打什麼主意很明顯。
他想偷後面班次的人的車票。
就是有點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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