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有些對不住:“你回去還要繼續住院的吧,病服爛了怎麼辦?”
“不住了。”朝簡拿著寬布條,“拇指動動。”
陳仰照做:“那你腿上的傷不管了?”
朝簡給他扎了個蝴蝶結,坐到一邊從口袋裡抓出一把化肥,一粒粒吃了起來。
陳仰:“……”
“臥槽!”蹲在灌木叢那邊的趙元震驚道,“這是中詛咒了?!”
陳仰點頭:“嗯。”
趙元懵懵的:“那你……”
“我也變異了。”陳仰剛說完,後面就傳來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張延的沙啞聲,“是嗎?”
張延身上有股子很濃的惡臭味,就跟在怪物的汁液裡洗了個澡似的,他看陳仰的眼神透著審視:“你終於變異了?”
陳仰什麼也沒說,直接就把衣服褲子四個兜裡的化肥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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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默了。
趙元石化幾秒,湊到他身邊:“延哥,現在隻有我們兩個是正常的了。”
這話有點虛,他也不太好,不敢說自己剛才見到化肥,嘴裡的分泌物都多了,還很躁,有種毒癮要犯的前奏。
張延沒回答趙元,視線依舊在陳仰身上:“你們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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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陳仰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化肥是在草叢裡找到的。”
張延說:“那你們運氣不錯,不然變異了沒化肥吃,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是啊,當時我們看見化肥的時候,多了個心思,抓了些帶走,”陳仰塌著肩,“後來沒過多久我們就變異了。”
張延問道:“什麼感覺?”
“我跟他應該是變異初期,隻對化肥有食欲,但也不是一直想吃,不定時的。”陳仰說,“不過一旦到了那個時間,怎麼都不可能忍得住,本能一樣。”這是周老師跟他說的。
張延嘆口氣,安撫地說道:“變異了也不要太擔心,反正現在我們已經抓到了重要人物,要收尾了,你們有很大的可能性在變成植物前回去。”
“我這邊也有很多收獲。”陳仰沒啰嗦,省去過程隻說結果,成功讓張延興奮的不再盯著他跟朝簡變異的事。
趙元也開心不已,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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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坐到少年那裡,看他吃化肥,四個兜裡的也都是給他準備的。
林月的小插曲給了陳仰一個教訓跟警惕,為了避免最後這點時間出意外,他就對張延跟趙元撒了謊。他們聞不出唾液裡的化肥味,謊很好展開。
陳仰舒口氣,辛虧林月死前沒跟他們碰過面,兩人也沒她敏銳,還沒有意識到所謂的真相是錯的,否則會是一場混戰。
朝簡吃的不多。
陳仰知道他在面對化肥的時候還保留著自制力,雖然自己沒中詛咒,卻也知道有多難克服。
“你再等等,我們就快回去了。”陳仰小聲說。
朝簡很平靜地把手裡沒吃完的化肥收回去:“怕什麼?”
陳仰聞著他口中的化肥味:“怕你這一秒跟我說著話,下一秒就成了一植物。”
朝簡說:“那你就把我挖出來帶在身邊,這樣你回去的時候,我也在。”
陳仰:“……萬一是大棵的呢?”
朝簡:“說到底還是嫌麻煩。”
陳仰:“……”他小聲說,“張延衣服上的汁液太多了,有一塊的顏色不太對,他有問題,你離他遠點。”
朝簡:“我離誰都遠,你管好自己。”
陳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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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分兩撥說著話的時候,阿戊醒了。
阿戊最先看的是張延,不說話,隻是看著他笑,十分耐人尋味。
張延的面色鐵青,暴喝道:“看你媽!”
陳仰還是頭一次見到張延這一面,脾性這麼不定了嗎。
阿戊不笑了,指指陳仰說:“他殺了林小姐。”
趙元一個字都不信,他氣急敗壞道:“媽了個蛋,我們問你的時候,你不是說沒見過其他遊客嗎?現在又這麼說,你當我們幾個是傻逼啊,隨便你耍?”
張延卻盯著陳仰。
“她變成了種子,就在石洞東南邊,這是她的手機。”陳仰把手機丟給張延,“要我帶你去看?”
“不需要。”張延沒必要浪費時間,那女人也不是他的誰,他隻是好奇她跟陳仰的衝突。
阿戊昨晚沒說真話,現在說的是真的,目的也顯而易見,他要對付他們這伙任務者,想用沼澤淹死自己跟趙元,那林月之所以對陳仰動手,不出意外就是對方挑唆的。
這對他們這群毫無信任的隊伍來說,並不難。可是,動機是什麼?
林月不蠢,她顯然是變異了,那為什麼要殺陳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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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暗自觀察張延,看出他快要觸碰到真相了,心頓時往上提了幾分。
必須找個事打亂張延。
陳仰大步走到阿戊面前:“你主動告訴我們,還是要我們把你打一頓才說?”
阿戊對他微笑。
陳仰說:“打吧。”
然而張延跟趙元還沒有什麼動作,一道身影就朝阿戊走近。
陳仰一看少年眼底的血色,冷汗就滑下了背脊。
不好!
兩粒藥的藥效怕是要沒了,這要是打起來,豈不是變成兇案現場?
陳仰情急之下拉住少年,在他胳膊上使勁捏了一下:“不打了,我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趙元,你把把阿戊拽進石洞。”陳仰喊道。
“诶!”趙元屁顛屁顛的幹活。
張延開著林月的手機先進石洞照明。
阿戊被推到洞裡,看到石柱的那一刻,他那雙總是輕淡的眯眯眼睜大,纖細的身子晃了一晃。
陳仰在他身後說:“祭壇,三幅畫,我們也都找到了。”
阿戊整個人癱軟在地。
趙元焦急地對著阿戊大聲道:“你趕緊告訴我們,怎麼阻止詛咒。”
張延踹阿戊:“快說!”
陳仰跟朝簡站在洞口邊,沒出聲。
“呵呵。”石洞裡響起阿戊的笑聲,邊笑邊搖頭:“沒有詛咒啊。”他抖著單薄的肩哈哈大笑,笑聲裡充滿了輕蔑跟諷刺,嘲世人愚蠢至極一般,“從來都不是詛咒。”
張延跟趙元都以為阿戊還在挑釁。
陳仰卻看出阿戊竟然不是在說假話,如果真不是詛咒……
他的表情變了變,心砰砰跳,手有自主意識的抓住了少年的拐杖:“不是詛咒是什麼?”
“是什麼……”阿戊爬到石柱那裡,坐了個古怪的手勢,虔誠的一點點撫摸上去,“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是賜福,是永生。”
第18章 多曬太陽會長高
“賜福?”趙元滿臉臥槽,“人都成怪物了,賜個鬼的福!”
阿戊笑的惡意又譏諷:“那些不屬於任何生命形態的怪物為什麼會存在,你們不是都知道嗎,怎麼還來問我呢?”
張延板著臉:“不吃人肉不喝人血的也有,就是吃化肥,曬太陽,種自己,變異等死。”
阿戊正色糾正:“那是賜福的過程。”
幾人:“……”
趙元跟張延又要罵,陳仰打斷道:“別吵了,讓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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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戊隻是用衣袖擦著石柱上的髒汙,遲遲沒有言語。
陳仰走過去,從背包裡拿出幾張紙巾給他:“用這個擦吧。”
阿戊收下了他有意拉近關系的紙巾,卻對他的好心回以一句幽怨:“你怎麼沒死在林小姐手裡呢。”
陳仰無語。
“你們不是都不信任對方的嗎?隊友說殺就殺了。”阿戊看著他,眼裡是很純粹的,讓人厭惡不起來的困惑,“為什麼還有人信任你?”
陳仰回頭看一眼洞口的少年,耳邊是阿戊的一聲輕輕嘆息。
“你們這群人裡面,我最想殺的是你。”阿戊看著陳仰,臉上浮現一抹怪異的笑容,“因為現在隻有你……”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就被飛過去的拐杖敲暈了。
氣氛驟變。
朝簡單腳立在石洞邊,胳膊壓在一根拐上面,面部被植物陰影覆蓋,神情一片模糊,周身氣息裡攪著正在瘋漲的暴虐,以他為中心往外擴散著黑色風暴。
變異還有這麼恐怖的?張延跟趙元不約而同的離他遠點,想說什麼又都沒說,怕被卷進那風暴裡,莫名其妙被打死。
盡管他們沒聽清阿戊說了什麼,很好奇。
陳仰也有點怵,哪怕朝簡那一下是為了他,對方給他的懼怕依然不比張延趙元少。
上次還有兩粒藥,這次沒了,他根本沒信心去安撫,況且眼下最要緊的是即將完成的任務。
阿戊手上有一塊在被張延帶來的路上擦出來的傷痕,滲出的血顏色不對,林月沒說謊,對方真中了詛咒,他更得抓緊,在對方成為植物前了解到前因後果。
陳仰把阿戊弄醒:“別再用挑撥離間這招了。”
阿戊茫然了一小會,呵笑:“實話啊。”
“我們聊正事,”陳仰不受他刺激,冷靜的說,“我知道島上這些人如今遭受的一切,是他們上一輩,或者上上一輩的罪行產生的因。”
阿戊擦石柱的動作輕微一頓。
陳仰不放過他的任何細節:“他們是外來人,消失的文明才是島上原來的主人,是他們用掠奪侵佔了這座島對不對?”
阿戊微微垂著的眼顫了一下。
陳仰道:“你告訴我們所有事,我答應你,等我離開了這裡,我會以文字的形式寫出來,把他們的罪行告訴全世界。”
阿戊終於有了一絲松動:“我想殺你,你還給我這種承諾?”
陳仰坦白道:“一碼歸一碼,我這麼做,也是因為要你的配合,我們各有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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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戊又開始擦起了石柱。
張延不知道發什麼瘋,抓起他的頭發,把他往地上磕。
阿戊的頭上頓時皮肉開裂,流出了血,渾濁的紅,略粘稠,他擦石柱的動作持續不止,好像頭破血流的不是他自己。
張延還要瘋,趙元撲上去把他拉到一邊。
“都還想不想回去了?”陳仰冷冷說了聲,看張延的眼神充滿警告,他收回視線的時候經過朝簡那,冷不防跟對方那雙暗紅的眼撞上,呼吸有一瞬的受阻。
待會他搞明白事情經過,要想辦法跟朝簡聊一聊天。不知道會不會被打。
陳仰這樣想著,阿戊就忽然說話了,他的聲音輕輕的,在安靜的石洞裡顯得悠冷。
“很多年前,這座島還不叫小尹島,沒有名字,島上住的也不是現在這些人的祖輩,是矣族人。”
阿戊把遞到石柱上的血擦幹淨:“矣族信仰的是植物神,族裡代代繼承了一種最神聖的福祝,那是所有族人以最虔誠的心跟靈魂向神明祈求來的。”
“獲得福祝的隻有祭司,卻不是每一任都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