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錚不放心, 忍著天大的怨氣,聯系了岑天河讓他去替自己看看。
岑天河對遲錚突然的大度很意外, 這些天他一直盡力避開千途可能去的地方,生怕遲錚多心,以為自己有其他想法。
“他……他挺好的。”岑天河半跪在小別墅房頂, 兩隻手按在屋頂上, 屋頂自他雙手化出一塊透明鏡子, 鏡子可以連接小別墅內的幾面鏡子, 岑天河切換幾面鏡子尋找千途,終於借著小書房櫥櫃上的一面透明玻璃板看到了千途,“在用電腦玩單機遊戲, 沒什麼問題。”
剛看到千途,岑天河的眼淚就靜靜地流了下來,岑天河搖搖頭, 抬起手抹去了眼前的鏡子。
岑天河這會兒還是沒法平靜的面對千途,他永遠是操心的命, 同遲錚商量,“任務難不難?你也不放心他, 不然我替你去吧。”
“你做不了。”遲錚不是很願意, 但也沒別的人可託付, “你這兩天要是沒事就多去小別墅看看, 不用一直盯著他, 隔幾個小時看看,沒出事就行。”
岑天河非常盡責,千途在家裡他就在小別墅房頂站著,千途去學校他就去學校樓頂坐著,每三個小時看一眼確定千途還活著,然後同遲錚匯報。
岑天河欲言又止,“……你在他學校和家裡密密麻麻織網一樣,布滿了你的靈力,他真有個萬一,你會馬上知道的。”
遲錚反問,“這就開始抱怨了?這是誰的系鈴人?我替你看了多少天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岑天河黯然,低聲說,“我根本不配來見他。”
“差不多就得了,在我這裝可憐沒用。”剛確定關系就分開,還要讓岑天河幫自己看顧千途,遲錚怨氣比要追殺的惡靈都大,“……你不是一直就想能離他近點,多看看他。正好我不在,眼不見心不煩,你一次看個夠,看完了以後少再背地裡哭哭啼啼的。”
岑天河並沒哭哭啼啼的,他表情如常溫和,隻是靠千途太近了還是控制不住眼淚,岑天河擦了一下臉上蜿蜒的淚水,低聲說,“你對我太好,我心裡反而更煎熬。”
遲錚聞言從善如流的不理他了。
遲錚已經走了一天一夜,又是個凌晨,岑天河看著自己面前靈力化成的鏡子皺眉。
“他這是怎麼了?”岑天河看著千途不太放心,不住叫遲錚,謹慎道,“他睡著兩個小時了,之前都好好地,但他現在這個臉色……我就是覺得他這不是正常的噩夢的樣子,他有說夢話的習慣麼?”
遲錚那邊沉默了許久道,“沒,遇到我之前,沒說夢話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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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天河覺得這沒什麼道理,“……遇到你之前,你也不知道啊。”
“你覺得我找到他這麼久了,每天就是光看著他,跟他制造偶遇玩曖昧,什麼都沒做?”遲錚不用多問就知道千途又開始了,心煩的要死,“他這一世從小到大遇到了什麼經歷過什麼事情,我已經了解了一遍了。”
岑天河一想也合理,按著遲錚的脾氣,不可能真的每天沉迷和千途的曖昧溫情,必然也要做點正事兒的,不過……
“那這是怎麼了?就單純的做噩夢?”岑天河皺眉,“做噩夢……會睡得這麼沉嗎?為什麼還沒醒過來?我要不要去給他叫醒了?或者叫隻喜鵲過來鬧一鬧?”
遲錚那邊半晌才勉強道,“沒用,把他叫醒了,再睡著他還會繼續做這個夢的。”
岑天河啞然失笑,“不是,做夢而已,醒了就……”
“說了不是夢。”遲錚語氣中帶著點含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他……他的記憶在慢慢恢復,他這不是做夢,他是想起了以前發生的事。”
岑天河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舌頭,“什、什麼?千途記憶恢復了?”
“我也說不清這是怎麼了,也不確定是不是有我的原因,我找了不少其他靈師的記錄,也問了一些找到自己系鈴人的靈師,但別人都沒有這種問題。”遲錚靜了片刻,忍不住嘲諷了句,“我以為是我的問題,所以叫你來看看,換你守著他會不會好點……他不是你的系鈴人麼?你守著他,這也沒好到哪兒去。”
“我……”岑天河當做沒聽出遲錚話裡衝天的醋意,“你知道的,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我的系鈴人也是他,但我對他的事兒其實一點也不清楚,至於靈師們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傳說,就更不知道了。”
“知道你什麼都不懂,就是死馬當活馬醫,看看你來了會不會有什麼變化。”遲錚催促岑天河,“說什麼夢話聽得清嗎?”
“聽不清,他也沒完整的說幾句話,就聽到叫了兩句十五。”岑天河問,“……每次都是夢到你們在島上的事嗎?”
“幾乎全在夢我,目前還沒夢到過你,看來你這邊是沒給他留下什麼記憶。”遲錚陳述事實,“比起我們之間的過往,你那點事兒不會給他造成什麼精神創傷,這麼說你心裡會好受點嗎?”
岑天河欲言又止,覺得自己多說多錯,還是閉嘴了。
“會不會是因為他本就不是普通靈師造成的?”岑天河看著千途在受苦,渾身難受,有點著急,“真的不用吵醒他嗎?他眉毛都皺起來了……夙辭靈力那麼強,做靈師時和別的靈師就不一樣……會不會有些特殊的能力被繼承了下來。”
“我之前也想過,但想不通這有什麼用。這算什麼能力?不能慰藉自己,也不能保護自己,這麼折騰,就是為了讓自己更痛苦一點?”
岑天河想說什麼,不太敢說。
“我知道你想說他是刻意的,靠著強大靈力,在轉世時用僅存的靈力保留了些記憶,刻在自己靈魄裡面。還是那句話,這有什麼用?”
“真保留一點好的回憶……”遲錚自己說的也有點無語,“確實,我們當時沒什麼太好的回憶,但總也有點,他保留點美好的回憶就算了,保留這些傷他心的做什麼?有什麼用?”
岑天河怕觸霉頭,咳了下含糊道,“對你來說是痛苦的,對他可未必。”
“雖然看千途現在的表情,可能不是什麼特別開心的記憶,但……”岑天河無奈笑了下,略帶自嘲道,“那有什麼辦法?快樂的回憶不多,那痛苦的,就也是好的。”
岑天河不忍的看著千途,“快樂的回憶不夠的時候,那同你有關的回憶,就是好的。”
“哪怕痛苦。”
“遲錚,對我們這些單相思的人來說……再美好的記憶也必然伴隨著得不到回應的苦痛,但……回憶裡隻要有那個人,就又是美好的。”
“你可能沒法理解,但我們有的東西太少了,吃不上米飯的時候,麸糠就是好的。”
遲錚越聽越心煩,“閉嘴!你才是麸糠。”
岑天河無奈,樓下千途翻了個身,岑天河忙道,“好了好了,眼睛眨了下,應該是噩夢結束了……”
遲錚終於放下心,不出意外,千途一會兒會醒一次,然後有概率會給自己發一條信息。
千裡之外,遲錚沒再繼續追蹤惡靈,化為人形等著千途聯系自己。
可惜,等了快一個小時,一直等到了小別墅那邊岑天河說千途又睡著了,這次睡得很好沒做夢。
遲錚打發走了岑天河,讓他不用守著了。
遲錚收起手機,化為白靈。
怨氣更大了點。
分開的時候,眼睛裡的不舍都要溢出來了,但真走了沒見多想自己。
熱戀期分開一天一夜不聯系,晚上做噩夢了也不找自己,房頂上還站著個岑天河……
不是體諒他睡個好覺不容易,剛才遲錚是真的想打電話過去了。
遲錚自言自語的安慰自己,千途可能是太年輕,也可能是並沒分開太久,還沒開始想自己。
千途做噩夢一般都是上半夜,每次不會超過一小時,隻要是他自然而然自己醒了,那下面他是能睡個好覺的,至少還能睡五個小時。
遲錚非常幸運的捕捉到了一絲惡靈的氣息,算算時間……
五小時之內絕對能完成任務了,完事兒後可以在原地看個日出,等千途醒了聯系他。
任務比遲錚預想的順利,不到兩個小時,惡靈清理完畢。
隻是險些咬斷了手腕,受了點輕傷,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會分派給自己的任務,都不會太好做,受傷什麼的遲錚早也習慣了。
遲錚看看左右,這裡好像是個什麼湿地保護區,沒監控,人跡罕至夠清靜,遲錚放心的化為人形,坐在一棵古樹的樹幹上靠著,靜靜地等天亮,等手腕上的傷口恢復。
凌晨四點鍾,沒有光汙染的湿地上方的天空竟能看到不少星星,遲錚拿出手機來拍了幾張照片,等著天亮了發給千途。
殺了個惡靈,沐浴著漫天繁星,遲錚那點兒矯情的怨氣已經散盡了。
原定三天的任務,一天兩夜結束了,自己利索點,馬上就能再見面了。
遲錚催動靈力加速傷口的愈合,白色靈力在夜色中很刺眼,遮住了他手機頻頻亮起的光暈。
想要見面就不能帶著傷,靈師恢復能力本就很強,再強行催動靈力恢復的話會有疼痛的副作用,遲錚額間滲出點點汗珠,後背也逐漸湿透了。
好在成效還不錯,不到一刻鍾,遲錚手腕間原本深可露骨的傷口恢復如常,完全看不出什麼了。
遲錚這會兒才看到自己手機上千途的留言。
千途:【和你家人在一起嗎?】
千途:【你手機連個鎖屏也沒,白天我不敢給你發信息。】
遲錚用肩膀抹了一下頰邊惹人煩的冷汗,猶豫是裝睡著了沒看見還是現在就回復。
才四點半,不理千途他沒準還能睡一覺,現在回復了,千途很可能直接就不睡了。
他明天白天還有課的……
千途:【我們能不能定個暗號?可以聯系的時候告訴我一下,等晚上的時候,你會獨處嗎?】
千途:【我想跟你視頻,睡前就很想了。】
千途:【咱倆好像沒視頻過,你願意視頻嗎?打電話也可以。】
遲錚左右看了看,自己這個環境,似乎不太適合視頻。
沒法跟千途解釋。
千途似乎已經認定了遲錚正睡著,比往日更黏人,自言自語的越發越多。
千途:【和家人相處的好嗎?】
千途:【白天一直想問你,記得你說和家裡人關系不是非常親密,如果相處不好,可以跟我說。】
千途:【我有份禮物給你。】
千途:【你心情如果不好,也許能讓你開心。】
遲錚看著千途的信息,心中一面鄙夷自己的下作,一面起承轉折的給自己編好了一個這兩天並不愉快的家庭聚會。
遲錚嘖了一聲。
自己剛才就多餘修補傷口。
至少不應該全修補好。
剛才也不該那麼幹脆利索的結果了那個惡靈,就該讓那東西弄自己一身傷,然後回去同千途講是被家裡人打的。
又不是沒被打過。
千途一定再也不讓自己離開了,願意讓自己永遠借住他家裡。
不該這麼疼千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