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勉不理他話茬,莊瑜似也不介意,又問他:“上回送你那血玉兔你怎地送了回來,可是不喜?”莊瑜搖頭可惜道:“那血玉可是我哥最寶貝的玉色,我幼時不懂事去他院子裡偷偷拿了來,卻不小心被他抓到,他當場就將我的侍人當著我的面給活活杖斃了,我好容易得了那幾塊玉,想著拿來......”
“你哥怎麼沒把你打死?”葉勉輕輕打斷他道。
“你說什麼?”
“我說,”葉勉輕啟薄唇,眯著眼睛刻薄道,“你哥怎麼沒把你打死了?”
第84章 莊瑜
這時魏昂淵幾人也速速圍了上來, 他們見這人進來就直奔葉勉,又一副與他笑語晏晏很是熟識的模樣, 本以為是侍郎府上親戚之流, 卻眼見這二人的氣氛愈加怪異,正拿不定主意,就見葉勉突然站起身來口出不遜, 幾人頓時一驚。
齊野往前一步把葉勉拽到身子後邊,衝莊瑜一揚下巴,瞪著眼睛橫道:“你誰啊你?活膩味了?”
葉勉伸手把齊野擋去一邊兒,看著莊瑜冷冷道:“莊二少爺,不知是哪個與你說我正在這醉馨閣吃酒, 又是哪個告訴你我喜歡兔兒,怎地他卻沒告訴你我這人脾氣不好還喜歡看人下菜碟?”葉勉用眼角上下掃了莊瑜兩眼, 不屑道:“你哥是郡王, 他欺負我,我且得忍著,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到我跟前來放肆, 真當這京城與你們金陵一般,人人都能任你們莊家揉捏?”
莊瑜面上明顯一愣,顯然是沒想到葉勉開口就罵人,雖如此, 莊瑜臉上卻無惱意,隻偏頭自語道:“我母親和我哥竟喜歡這麼一副性子......”
葉勉冷冷一哼, “他們喜歡什麼性子我且不知,不過你這性子卻惹人厭惡的很,說話便說話,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給誰看,我與你們莊家可沒關系,沒得那耐心與你打機鋒,還有......”葉勉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著他狠道:“你與你兄弟鬥法,莫要沾我們葉府,上回那晦氣東西你直接送去我娘那裡,我還沒親自與你算賬,你且記著,這事兒咱倆還沒完!”
“自是沒完,”莊瑜看著葉勉輕笑,隻是眼裡那笑意陰測測的,“我與你說了,我哥鍾意的,我俱都會喜歡,會比他還喜歡......”莊珝說到這裡站起身來,貼近葉勉附耳輕聲道:“之前在金陵聽人說我哥竟也會傾慕一人,我便心痒難耐,直想那人是個什麼模樣,我每天晚上都在苦想著你,如今見了.......可真是個好人兒,比我每日夜裡空幻出來壓在身下疼愛的要好上那麼許多,我們怎麼能......”
“我去你媽的!”
葉勉沒等他說完便一拳揮了出去,狠狠砸在莊瑜的臉上,莊瑜被他打得一個趔趄,葉勉氣得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欲揪著他揍,卻被莊瑜帶來的剛剛反應過來的僕從給護住了。
魏昂淵幾人急急將葉勉拽過來護在身後,齊野和李兆雖沒聽見剛剛那莊瑜附耳與葉勉說了什麼,卻也猜到那絕不是什麼好話,定是將人給得罪狠了,於是撥開那群僕從就要去打那莊瑜。
幾位少爺帶進船的俱都是貼身伺候的小廝,見著小主子與人打起來了,那還了得!特別是豐今,眼見莊瑜帶來的一下人剛剛護著那廝的時候,竟用手去撥擋葉勉,氣得眼睛都紅了,扛起旁邊的一把黃梨木雕花椅就砸了上去。
葉勉那邊人雖多,這醉馨閣確是莊瑜的地盤,不一會兒就呼啦啦衝進來一船的人,俱都是高壯的護衛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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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撥人對峙起來,莊瑜雖隻被葉勉打了一拳,那一拳卻極狠,莊瑜的嘴角上破了一大塊,血止不住的流,他臉上卻沒多大表情,隻用下人遞過來的帕子隨意擦了兩下,便衝葉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隨即又命護衛們給葉勉他們讓出一條道來。
葉勉幾人出去後,魏昂淵哪還記得與他鬧別扭,上上下下將他查看了一番,見他毫發無損才松了口氣,隨即親自把葉勉送上葉府的馬車,又把自己的人撥了兩個給他,讓人送他安生回府,他自己卻帶著人朝著丞相府相反的方向走了。
葉勉一愣,探頭到車窗外要將他喚回來,卻被要送他回去的阮雲笙給拽了回來,攔道:“你別管,他心裡有數。”
“不行,這是我和莊瑜之間的私怨,與他沒關系。”葉勉皺眉道。
“無礙,”阮雲笙拍了拍葉勉的手,安撫道,“他去鬧上一鬧,公主府便不好隻抓著你一人追究,那人又不是小郡王,他們犯不著因著他與丞相府對上,這事兒便就過了,”阮雲笙說到這裡哼了一聲,“如此打了他也是白打!”
阮雲笙雖說得十分有道理,葉勉卻忍不住低眉思量,那莊瑜哪是個記打的樣子,剛剛被他揍得滿嘴的血,也不見他皺個眉頭,倒是個纏人的模樣,這人隻別歪纏上昂淵才好。
第二日上了學,葉勉問魏昂淵昨晚兒他又去做了什麼,魏昂淵倒沒瞞他,隻說回去帶了人去尋那莊瑜晦氣,哪知那人卻跑了,他便讓人將那醉馨閣給砸了。魏昂淵本就隻是想替葉勉將這事扛下來,倒也不在意那莊瑜在不在,因而砸了那地方便帶著人施施然地回去丞相府了。
葉勉聽他如此說倒也放了心不再去想,隻是課上出恭的時候卻被莊珝堵在了淨房裡,問他昨兒晚上莊瑜與他說什麼了,葉勉略去那段緊要的,隻與他說了血兔子的事,莊珝聽了倒也沒有起疑,拽著他的手給揉了好一陣兒,嘮嘮叨叨地在他耳邊說,下回打架萬不可再親自動手,他看見莊瑜那臉,隻怕他手疼。
葉勉急急抽了幾把都沒把手抽回來,尿急憋得直蹦,帶著哭腔罵道:“老子要尿褲子了!你快給我松手......”
膀胱好容易松快了,轉身一看莊珝卻沒走,定要親自撩著煎甲水給他淨手,一旁捧著銅盆和布巾的兩個侍童嚇得頭都不肯抬,葉勉瞪了他一眼,恨道:“你如此行事,全國子學都要知曉你那心思了,還不快收收!”
莊珝毫不在意,淡淡道:“本就是要讓他們知曉,如今還有哪個木頭不知道的,我今晚親自與他說去。”
葉勉:“......”
莊珝拿著布巾子給他擦著指尖,又道:“莊瑜我親自教訓過了,下回他再惹你,你不必與他正面衝突,告與我來便是,他那人與旁人不一樣,打啊殺的,盡對他沒用,隻會讓他更瘋罷了。”
葉勉不清楚莊珝是怎麼教訓莊瑜的,不過連著幾日下來公主府竟是半點動靜都沒有,葉勉都快將這件事忘記了的時候,卻突然在國子學裡見到了莊瑜!
葉勉愣愣地看著頭帶束發藍寶銀冠的莊瑜進了修南院的學屋,心裡一陣愕然,難不成莊珝對他弟的教訓是讓他日日聞雞起早來上學?
葉勉進了學屋後,魏昂淵倚在窗邊朝外頭揚了揚下巴,問他:“可看著了?”
葉勉點頭,“怎麼回事兒?”
魏昂淵冷哼,“說是公主府憂心他在京耽誤了學業,便讓他來修南院跟讀一陣兒。”
“可他與莊珝鬧成那樣,公主府竟放心他倆白日裡同在一處?”葉勉奇怪道。
魏昂淵聳了聳肩,“是驸馬親自去找大祭酒榷議的。”
葉勉了然,想了想卻是私下裡與修瑞院眾學子囑咐了句,這段時日無事莫要與那隔壁屋子攪混在一起,修瑞院眾小公子以葉勉為首,自是沒有異議,本就是看在葉勉的情面上與他們相交,如此倒省了那面上功夫。
葉勉防賊一樣防了隔壁半個來月,那邊卻是一絲異樣都無,那莊瑜偶在院子裡見了他也隻是衝他腼腆得笑笑,並無不規矩行事,與那晚“婊氣衝天”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葉勉是絕不相信這人因著上回鬧得那場,被教訓了一頓就改了脾性,因而絲毫沒有放下防備,偷偷尋了陸離崢來問,陸離崢撇了撇嘴抱怨道:“他每天坐在那裡整日整日地不動地方,我們尋他說話,他也不理,隻木著臉坐在那兒翻書,看著可瘆人!”
葉勉撓了撓腦袋,實在搞不清那人的套路,他到底要幹嘛......
這日午後,葉勉幾人剛從萃華樓用了午膳回來,還沒進學屋,就被在院子裡等他的訓導司正堵了個正著。
“走吧,葉四少爺,跟我回行思閣喝杯茶去,”那小訓導與葉勉也算熟人,玩笑著與他說道。
葉勉一驚,條件反射一步躲去魏昂淵後面,就差滿嘴喊冤枉了,探著腦袋急急道:“你幹什麼,怎地隨意逮人?我這幾日可隻念書了,再沒與人淘氣惹禍的!”
訓導司正樂了半晌,把他從魏昂淵身後拽了出來,笑道:“哪個說你闖禍了,是你近日太乖巧,好久日子沒去行思閣,季大司正念你念得緊,特派我來請你過去與他說說話。”
葉勉瞪了他一眼,“你少哄我,去你們行思閣,我哪回不是哭著回來的,到底是何事?”
訓導司正微微收了笑,“快走吧,真不是要罰你,不過,也卻是尋你有事,去了便知曉了,現下我倒不好說,葉四少爺別難為我了。”
葉勉無奈,耷拉腦袋拖著腳跟著他走了。
到了行思閣,季大司正正在茶案前親自納茶,葉勉討好地走上前,幫他把白紙上的粗葉擺在罐底和滴嘴處,又將細末埋在中間,葉勉手指皙白細長,做起這個來不僅好看,還十分靈巧,季大司正捋了捋胡子,笑罵了他一句,“淨會討巧!平日裡怎麼不見你來這裡孝敬我吃茶?”
葉勉皺了皺鼻子,拿起一邊精巧的銀铫子提起沸水小茶爐燙壺衝茶。
季大司正趕緊護著,讓他躲一邊兒去,“去去去,一會兒在我這兒燙了手,倒要出去與人渾說我這行思閣給你上了私刑。”
葉勉乖乖坐去茶案對面,季大司正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哼道:“可知我尋你來是何事?”
“學生不清楚,”葉勉如實搖頭道,又小聲說,“我可沒做壞事,若是您聽了什麼,定是別人要害我的,您隻管告訴我是哪個,我去......”
“你待要去做甚?”季大司正怒眼圓睜瞪著他,打斷道。
“......我去與他當面對質去。”葉勉將撸了一半兒的袖子放了回去,悻悻道。
第85章 告狀
說著說著就要犯渾的葉勉在季大司正的怒視下, 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季大司正又瞪了他一眼,才開口道:“幾天不收拾你, 你就要上房, 整個國子學隻你在我面前沒個樣子!”
葉勉昂了昂下巴,“我又沒做錯事,怕您作甚?”說完又衝季大司正彎眼笑了笑, “再說學生心裡一直都知曉,您是為我好。”
“行了,你少氣完我再來哄,”季大司正一揚手哼道,“我可不是你們賈苑正, 如今還肯吃你這套。”
季大司正念叨他幾句又與他喝了兩杯茶,才漸漸收了神色, 緩緩道:“今日叫你來行思閣, 雖不是因著你又淘氣,卻也是與你有關,如今還沒有個定數,我先尋你來問上兩句。”
葉勉放下杯子, 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季大司正嘆了口氣,斂眉問道:“你可是與公主府上的二公子莊瑜有了過節?”
葉勉一愣,想了片刻,到底沒瞞著, 看著他虛虛地點了點頭。
季大司正見他認了,伸手指了指他, 恨恨道:“他才來上我們學裡幾日,你就去招他,怎地就不行讓我省些心?”
葉勉張了張嘴,擺手辯解道:“我沒去招他,是他來惹我的!”
“胡說!”季大司正斥道:“那孩子我們這些時日都留心看著,整日地隻悶頭讀書,從不肯與人多話,怎麼可能主動去招惹是非?”
季大司正又伸手指了指他,“倒是你!慣會在這學裡稱王稱霸......隻他一個要在這裡跟讀的,你去欺負他作甚?”
葉勉冤枉死了,瞪著眼睛道:“我哪個時候欺負他了?我在這學裡都沒與他講過話!”
“正是如此!”季大司正嚴肅道:“你帶著你們那一個院兒,兩個學屋的學子一起排擠他,可是?”
“我沒有!”葉勉臉都氣紅了,嚷道:“是哪個與您如此說的?簡直胡說八道!”
“放肆!你與我嚷嚷什麼?”季大司正怒斥,又往外頭看了一眼,咳了一聲道:“不要讓外頭聽見。”
葉勉氣得直喘粗氣,委屈道:“學生冤枉死了,這是哪個與您告黑狀在作害我?”
季大司正看他神色不似偽作,想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說:“驸馬昨晚兒上去尋了大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