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餘怒猶在,聽見這話,卻又猶豫起來。
「娘娘,太子畢竟是您唯一的孩子,這….!
「那又如何?」
我不以為意:
「如今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6
顧臨安掌控朝堂後,便熱衷於搜尋美人,直到找到柔貴妃這位真絕色,才消停下來。
在柔貴妃進宮之前,宮裡已有十六位皇子,十二位皇女。
確實是不缺孩子。
尤其他們生母大多身份不顯,我想從中抱一個養在名下,並非難事。
但我在等。
等著看中秋家宴那晚,我想要的人會不會如前世那般來臨。
隻是還沒到那天,柔貴妃就坐不住了。
她以往雖有寵,卻無權,這次我主動放手宮務,她好不容易摸到了邊,自是不肯放手。
眼看我快解禁,立馬就把髒水潑了過來。
「娘娘,皇上召您去啟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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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與青蔓說完話,芸香就進來稟報。
我瞧著她四平八穩、看不出一點異樣的樣子,心下嘆息。
除青蔓外,當初與我一同進宮的貼身Y鬟都嫁人了,芸香是後來培養的人,我對她很是看重。
若不是有上輩子的記憶,誰能想到她竟是個背主的呢?
青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問她:「可打聽到其他消息?」
「未曾聽說有什麼特別的。」
看來這是要一條道走到底了。
我輕輕搖頭,示意青蔓不必再試探。
留下芸香在坤寧宮,讓她有機會動手,我帶著青蔓和宮人前去啟祥宮。
剛進去,就看見如嫔跪在屋外,她偏頭過來,眼睛紅紅的,似是哭過。
一跟我對視,她立馬低下了頭。我沒理她,徑直走進屋裡。
柔貴妃正躺在床上,顧臨安握著她的手,微微低頭,對她輕聲說著些什麼,兩個人濃情蠻意。
「真是對恩愛夫妻。」
聽見我的聲音,柔貴妃仿佛受驚的兔子,顫了一下立馬就要起身。
顧臨安止住她的動作,轉過頭,見我沒有行禮直接坐下,當即不滿道:
「朕看你是半點悔過之心都沒有,禮數全忘了個一幹二淨。」
「禮數?跟你寵妾滅妻比起來,這算得了什麼?」
「姜沁!」
「你不用喊這麼大聲,這屋子不大,都聽得見。」
大太監江福順見狀趕緊使眼色,除了他和青蔓,宮人們都退了出去。
顧臨安猛地站起來,柔貴妃趕緊拉住他的衣袖:
「皇上,您好好跟皇後娘娘說,可千萬別動氣,妾會擔心的。」
她聲音軟糯,黏糊糊的像含了水一般,讓人覺得膩得很。
但顧臨安就吃這一套,竟真的壓下了怒意。
雖然這場面早已看過不少,但還是讓我心煩得很。
「如嫔要害柔兒,你既知道,為何不攔著?她好不容易才懷上,這不隻是後妃爭鬥的事,已經關乎龍種了。」
「你可是皇後!」
這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青蔓查出來的「證據」,是我指使如嫔對柔貴妃下手。
可這會顧臨安的意思,卻是我並未參與,隻袖手旁觀。
難道柔貴妃廢物到這種程度?連栽贓嫁禍都做不好?
可她前世種種手段,並非無能之人。
我一時走神,顧臨安見我不應,說著說著就扯到了太子身上:
「還是說,你怕柔兒懷的是皇子,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這話實在惹人難言,他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太子?
「太子縱使軟弱無能,也不至於忌憚一個比他小了十六歲、尚在娘胎還未出生、又不知男女的手足。」
我盯著柔貴妃的肚子,那裡平坦得很,都還未顯懷。
「更何況,這孩子生不生得下來,都還是未知數。」
柔貴妃這次是真的驚了,臉上的反應比剛才要真實許多。
「皇後娘娘何出此言?皇上,這….!
顧臨安拍拍她的手,眼睛卻是看著我:「你別嚇唬她。」
「這就嚇唬了?」
我嗤笑一聲:「她若真是這樣的膽氣,你還想著要扶她當皇後?」
顧臨安黑了臉,柔貴妃適時開口:
「皇後娘娘誤會了,妾隻想伴在皇上左右侍奉,對名分並無要求,絕沒有要跟您爭的意思..!
「哦?不要求名分?」
我瞧著顧臨安緩下神色的臉,真心發問:「她就這麼一說,你就信了?」
話音一落,兩個人不約而同僵了僵。
好的,我明白了。
「柔貴妃想哄你,你既明白這是騙人的,為何還要深信?有時候,有些話,聽聽就好,這不隻是後宮的事,已經關乎平時在前朝的決策。
「你可是皇帝!」
我將他剛才的話還給他,不出意料,他又生氣了。
我就坐著聽,算算時間,江福順那徒弟該帶著人過來了。
果然,沒等他說幾句,便有人來稟報。
我順勢起身,三言兩語將事情說明白:
「本宮已經查清楚了,是身邊有個背主的宮女,跟如嫔攪和到了一塊,江福順那徒弟在坤寧宮抓了個人贓並獲,你便慢慢審吧。
「記著多給你的心尖寵配些人,免得多來幾次,那孩子就真生不下來了。」
走到門口,想了想,我還是停下補了一句:「以後也沒那麼漂亮的寵妃哄你了。」
「姜沁!」
「姜沁!你給朕停下!」
顧臨安氣急敗壞得很。
我腳下不停,頭也不回:「你若是要廢後,悉聽尊便。」
我知道,聽見這句他會更氣的。
因為無論是我還是太子,都還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候。
現在的他,一個都廢不了。
7
我從前忍耐,是因為顧及太子。
愛他心切,護他心急,在顧臨安面前便自然矮了幾分。
加上從小在宮裡長大,太皇太後有意把我教成脾性溫和的賢後,因而跟他少有激烈的衝突。
但其實,我是可以不順著他的。
我的父親姜以恆,文能拿下探花郎,武能騎馬攻北狄,雖家世不顯,卻憑實力得以封侯。
他極愛娘親,情深專一,娘親因為生我傷了身子,他也一直沒說要納妾再生。
這個家簡單而溫馨,跟孝昭皇後完全相反。
當初太皇太後選中我,未嘗沒有這方面的考量。
不過這都是娘親還在時候的事了,她走之後,姜以恆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
「醒」來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娶了繼妻,又生了兩個兒子。
不再疼我愛我,隻看重太子,看重權勢。
他認真爭權起來,顧臨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隻不過他面上從不強勢,才顯得不像個權臣,顧臨安也沒那麼忌憚他。
前世也是他死了之後,顧臨安才廢掉太子,又廢了我這皇後。
若是他沒死,顧臨安是廢不了我們的。
隻是我以前傻,覺得他性情大變,隻看重兒子,便未想著依靠他。
但其實,他就算因為娘親的病逝遷怒於我,我們也還是同一條線上的人。
他心裡再如何,也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畢竟我是娘親唯一的血脈。
他隻會冷眼旁觀我受苦,卻不會看著我真的落入絕境。
現在我看清了,所以我不慌,也不想再忍耐。
但沒想到的是,顧臨安反而不正常了。
「皇上要將中秋家宴交由本宮操辦?」
我放下手中的話本,詫異地看著眼前恭敬的江福順。
才過去一日,顧臨安怎麼就變了個性子,還讓江福順來傳話?
「回娘娘的話,皇上說了,這麼多年您將宮中大大小小的事,每一樁一件都辦得妥妥當當的,這中秋家宴交給您來辦,他是最放心不過的了。」
江福順說得好聽,但我知道,這絕不是顧臨安能說出口的話。
「怎麼,他是不相信柔貴妃的能力了?」
「柔貴妃從前便沒管過事,這會兒又懷了龍胎,自然..」
「原來是在這等著本宮!」
我打斷江福順的話,將手裡的話本往桌上一摔。
「我手裡的宮權,他想拿走就拿、想還回來就還?」
「本宮就是不辦,他又能如何?」
8
顧臨安自然不能如何。
此事不了了之,他指了幾個年長的嬤嬤給柔貴妃,讓她們協助柔貴妃操辦宮宴的事。
他寧願這樣,都不肯把權放給其他幾個高位妃子。
估計是柔貴妃自己不肯放權。
我懶得關心這些,隻聽了一耳朵,便把精力放到了其他事情上。
我叫來宮中最好的繡女,讓她們日夜趕制出了一件新衣,又配上了最好看的首飾。
家宴當晚,我隆重登場。
雖然將至不惑之年,但我保養得宜,這身打扮又貴氣逼人,便成了在場中最出眾的人,連柔貴妃那樣的傾城絕色,也壓了下去。
我很滿意。
如果不是看見顧臨安眼中驚豔之色的話。
這可不是為他打扮的。
我端起杯子,心下嫌棄。
然而剛聞見杯中的味道,便覺不對。
倒不是因為我精通藥理,而是這味道不對得也太明顯了些,有鼻子便能聞出來。
難不成柔貴妃被人算計了?
我不由朝下首望過去,卻見她蒼白著臉,神色惴惴。
「啊!李美人見紅了!」
下方突然傳來響動,聽清楚這話,我偏頭看向青蔓。
李美人是誰?
「皇上最近新封了好幾個美人,這李美人便是其中之一。」
竟然是新封的妃子,顧臨安不是獨寵柔貴妃的嗎?
上輩子沒這個李美人,宮宴上出的也不是這樁事。
我心下疑惑,轉念間卻又想開了。
重來一回,自然不會事事一樣。
便旁觀著看顧臨安叫人去請太醫。
誰承想他話剛說完,柔貴妃也暈了。
得,宴會還沒開始,就先倒了兩個。
不過這跟我可沒關系,又沒經我的手。
我穩穩坐著,絲毫不慌。
卻見顧臨安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好似那暈的人不是他獨寵了許久的愛妃。
「你不去瞧瞧你那心尖尖上的人?」我忍不住刺道。
他不語,隻是偏過頭來瞧著我。
「你這樣,倒是像還在延禧宮時的模樣。」
延禧宮,是未嫁給顧臨安之前,我在宮中住的地方。
「這是什麼胡話?都已過去二十年了,哪裡還像。」
他輕笑一聲,「你容顏未改,依舊明媚,尤其今日盛裝,恍惚間竟是讓人以為回到了大婚那日。」
這話在我心間轉了一圈,我方才明悟。
他以為我穿成這樣,是要憶往昔、跟他求和呢!
果然,他緩了神色,伸手過來,就要覆上我的手。
真是惡心!
我冷著臉把他的手打回去。
「你還敢提大婚?」
「大婚那日,我確實也想不到,有一天你不僅後宮三千,孩子數十,還會為了個寵妃在眾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我下臉子!」
我起身便要離席。
然而腳下一頓,因為顧臨安拽住了我的衣袖。
他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姜沁!」
我用力扯回來,頭上步搖晃動,但我無心去注意儀態。
下面的人察覺出了不對,紛紛噤聲,就這麼看著我走出大殿。
「娘娘,您這..」
「無礙,他丟臉與本宮無關,本宮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