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軟的積雪上畫了一個小太陽。
獨屬於向暖的標記。
迭代更替,我的痕跡也會被抹去。
但是,我切切實實地來過。
愛人先愛己,深陷泥濘,唯有自渡。
我想,屬於我自己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10
顧夫人的生日宴上。
許嬌嬌穿著深藍色的禮服,與顧夫人站在一起。
赴宴的人非富即貴,顧易年站在人群的邊緣,看著夜色出神,似乎這片熱鬧與他無關。
過往的人舉著酒杯紛紛前來祝賀:
「恭喜小顧總,覓得美人歸。」
是了,這天也是他與許嬌嬌訂婚的大好日子。
人們以為小顧總高興得忘乎所以,一杯接著一杯給自己灌酒。
醉醺醺的顧易年抱著許嬌嬌,喊的卻是我的名字。
這是瑤瑤給我發的現場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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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鬧得很大,許嬌嬌哭著離場。
顧易年被他爸打了一頓,直接送進了醫院。
「向暖姐,我不知道你跟顧總有過一段。」
「還一直跟你提許嬌嬌的事。」
「你那時候很難過吧。」
電話那頭,瑤瑤跟我道歉。
我搖搖頭,都過去了。
時至今日,我也明白。
顧易年從來並沒有將我放在對等的位置上。
或許,他對我有幾分情意。
但是,也僅僅隻有幾分。
他可以為了家族利益和許嬌嬌一起,也可以為了一己私欲動用手段逼我低頭。
他將我託舉至此,也有能力收回這一切。
我的不動產被莫名封禁,基金股票也蒸發了大半。
回想起來那條凌晨的短信:
「回到我身邊,這一切還是你的。」
威逼利誘,曾是我們馳騁商場的手段之一。
如今,他用來對付我——曾經並肩作戰的人。
我淡然一笑,拆下手機卡扔進垃圾桶裡。
逆著光,走向我的下一站。
11
醫院裡,顧易年身上纏著繃帶。
助理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彎著腰跟他匯報。
自從老板在自己的訂婚宴上公開和向總的關系後,一改往日的沉穩,脾氣更是暴躁。
總經辦也是苦不堪言,幾乎全天都在與外國聯系,監視著向暖在國外的一切,並且事無巨細的匯報。
「向總她,失,失聯了。」
「雪崩,被埋在地下,沒…
顧易年心底猛地一顫,瞳孔近乎失焦
助理話還沒說完,一個杯子擦過他的額角摔在地上。
「放屁!滾!」
顧易年瘋了一般,不顧身上還沒恢復好的斷肋,撐著支架親自去查。
得到的回復依舊是此人失聯狀態。
新聞正好在報道,西歐某小鎮因為極端天氣引發的雪崩,有遊客被埋,救援正在進行中。
「她不會有事的。」顧易年一邊搖頭,一邊安慰自己:「她最狡猾了,肯定偷偷藏起來了。」
顧易年不顧勸阻,當即讓人準備私人飛機。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北歐,將人抓回來。
隻是還沒走出醫院門口便被人架回了病房。
為了防止他身上的傷加重,顧夫人隻好命人將顧易年綁在床上,注射了鎮定劑。
她從未見過兒子這副癲狂失去理智的模樣。
顧易年曾帶過那女孩回家,隻是那女孩出生不好,心思沉重不夠幹淨,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
顧夫人活了大半輩子,也見識過丈夫身邊這種女人的手段,她隻是不想兒子再經歷這一遭。
「媽,求求你讓我去找她。」
病床上消瘦得不成樣子的顧易年哀求著。
她心軟了,答應兒子,隻要他好好養傷,便將人找回來。
顧家動用了所有的關系,依舊無濟於事,隻尋得了一本日記,還有一份懷孕報告。
報告顯示,向暖已懷孕三個月有餘。
顧易年眼眸發紅,指尖顫抖地打開日記。
「顧易年:」
「你曾說過,見過極光的戀人,下輩子都會相遇。」
「可惜我們沒見過,也走散了。」
「我帶寶寶來看了,極光很美。如果你在身邊,肯定也會為大自然的奇妙而震撼。」
「嗯,我懷孕了,盡管你做好了避孕,這條生命還是偷偷來了,這是不是冥冥之中我們的羈絆未斷?我想回國找你,告訴你寶寶的存在。」
「我明明是這種環境長大的受害者,但這一刻,我竟惡劣地想著用孩子留下你。」
「新聞播報著你和許嬌嬌的婚訊,我取消了回程的機票。旅途中所遇所見的新鮮事,哪怕一片普通的雲彩,我都想跟你分享。」
「放在以前,我是萬萬不敢想,我知道我們的差距,所以一刻也不敢停歇,才敢鼓起幾分勇氣與你並肩。」
「大雪正在將我們吞滅,我跟寶寶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天意如此,我和腹中的孩子從來都是不被期待的。」
病床上的顧易年早已泣不成聲。
日期停留在2.20號,正是他們在一起的十周年紀念日。
日記的最後一行字是:
「顧易年,祝你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12
顧易年像變了一個人,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
這些天,顧易年回想起和向暖的點點滴滴。
他們一起共度了十年。
是十年的日日夜夜。
相互交纏,相互支撐。
他早就陷了進去,不可自拔。
不僅僅是身體上、更是精神上的契合。
和許嬌嬌相處幾天,他才明白。
他要的不是圍著他轉的溫柔小意。
而是。
隻需他的一個眼神,便有人越過萬千阻礙和他同頻前進。
但是他把人弄丟了。
連帶他們的孩子。
那會他在幹什麼?
哦,他忙著和別人訂婚。
想到這裡,顧易年的心髒像是要爆裂開來。
難以抑制的悲鳴刺穿胸腔,瀕臨死亡。
顧易年躺在床上,靠營養劑續命。
陸明景來探望他幾次,見他絕食的模樣,忍不住大罵:
「早幹嘛去了?現在人死了,裝什麼?」
顧易年聞聲掙扎著起來,卻因為體力不支,隻能梗著脖子反駁:
「她沒死!她才沒有死!她和孩子都好好的。」
要不是顧易年要死不死的模樣,陸明景簡直想暴揍這人一頓。
「那你他媽去找她啊!裝這幅死樣給誰看!」
聞言,顧易年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讓人端來食物,不要命的往嘴裡塞。
他的胃早就被折騰壞了,隻能跪在地上狂吐。
許嬌嬌見顧易年好轉,前來探望。
關於向暖的事情,她心裡雖然膈應,但是人已經死了,跟一個死人爭實在掉價。
更何況豪門聯姻,夫妻各玩各的數不勝數。
顧易年皮囊上乘,家境優渥,而自己也確實對他動了心。
往好處想,日久生情。
往壞處想,豪門的手段她從小耳濡目染,也能應付七八分。
隻要有孩子傍身,也能後世無憂。
然而,剛進門便被顧易年死死地掐住脖子。
「如果不是你,她不會帶著孩子出國!」
「你怎麼敢在我面前出現!」
「是你,害了她。」
力道收緊,許嬌嬌連完整的一句求救都喊不出。
顧易年瘋了,徹底瘋了。
如果不是顧夫人來得及時,後果不堪設想。
顧父大發雷霆,下了命令將人送去封閉治療。
顧易年一邊養身體,一邊蟄伏著尋找機會逃跑。
終於某天,趁著醫護換班松懈。
顧易年偷跑出來,義無反顧地奔向他昔日的愛人。
在連綿的雪山上,尋了一年又一年。
13
三年後。
我正在南半球的小島上度假。
一旁的豆丁揮著小胖手,「給我買個雪糕吧,求求你了。」
旁邊給我擦防曬油的年輕男人輕笑起來。
「叫聲爸爸,給你買。」
「爸爸爸爸爸!」
「你別寵著他,蛀牙了又有得鬧了。」
沒等我說完,一大一小已經屁顛屁顛地跑遠了。
我無語地戴上墨鏡繼續陽光浴。
背脊的皮膚突然一緊,掌心遊移的力道大了很多。
我不滿地蹙眉:「嘶~輕點!」
身後的呼吸似乎重了些,我沒在意。
隻是溫熱的掌心沿著脊椎,在我後腰往下三寸的凹點處,突然用力地碾壓。
我情難自抑,叫出了聲。
幸好附近沒什麼人,不至於社死的程度。
我氣憤地扭頭,對上顧易年隱忍著怒氣的臉。
他身形消瘦,眼下暈染著烏青,似乎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顧易年哽咽起來:「我以為你真的….」
「怎麼?我還活著你不高興?」我平復心情。
顧易年紅著雙眼死死盯著我,聲音裡的委屈難以抑制的顫抖:
「我想著人間找不到你,我就去地獄找。如果不是有人說在這邊見過你,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然後呢?你是什麼金疙瘩嗎?」
我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卻被顧易年死死攥著手腕,往他的懷裡拽。
「我找了你三年!」
「整整三年,我隻能抱著你留給我的筆記本撐過漫長冰冷的黑夜。」
「為了你,我什麼都不要了。」
「就算知道你騙我,我還是下賤的心軟了。」
「我隻求我們能回到從前,我的誠意還不夠嗎?」
「你就這樣作踐我對你的感情?」
顧易年眼眶發紅,奔潰地大吼:
「向暖,你到底有沒有心!」
在我和顧易年拉扯時,小豆丁不知道何時回來了,將兩根甜筒戳在顧易年的膝蓋上,黏膩的奶油與西裝布料融為一體。
「大壞蛋,快放開!」
顧易年垂眸盯著與他眉眼有幾分相似的小豆丁,眼眸閃過一絲柔情。
「我的?」
沒等我應聲,小豆丁向遠處叫了一聲:「爸爸快來,有壞人!」
顧易年的臉色沉了下去,咬著牙根透出幾個字。
「你讓我的兒子叫別人爸爸!」
李邁克趕回來時,給了顧易年一拳。
顧易年嘴角滲出了血,他抬手擦掉,制止身後摩拳擦掌的保鏢。
「向暖,跟我回去。」
「否則我弄死這個小白臉。」
李邁克年輕氣盛,當即嚷嚷起來。
「老東西!你敢威脅我!」
李家的特衛見小少爺開聲,便圍攏過來。
他的家庭有這個實力,我卻不敢牽扯太深。
「我們的孩子已經沒了。」
我沒說下去,隻是拉著豆丁轉身離開。
顧易年及其身後的保鏢湧上來,被李家的特衛攔下。
「不準走,你說過你愛我的!」
「那本日記,我不信都是假的!」
身後的聲嘶力竭響徹耳邊。
三年前,我無時無刻被監控著,每走一步都受阻。
我隻好買通人脈,封鎖自己的消息。
並且送了顧易年一份大禮。
我要他無時無刻記住我,讓他記住我和他的孩子是如何絕望地死去,而他那會兒正和新歡打得火熱。
將他的內疚無限放大,往後的每一天,在他觸及幸福時激發的愧疚感會追隨他一輩子。
那本日記所記載的,半真半假。
小豆丁的媽媽是我的合伙人,我認了豆丁為幹兒子。
顧易年依舊沒死心,偷偷取了小豆丁的頭發去檢測。
檢測結果,讓他頹喪了許久。
他不得不接受,我們的孩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