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有了不好的傳聞,周楊也沒信。她告訴周楊,等她事業穩定了就結婚,不過她發展得並不好。
不管周父怎麼大發雷霆,周楊都一直等著她。後來醜聞實料被扒,周楊去找她,兩個人大吵了一架,分手了。
關於後來,我一無所知,所以當我看見她那個團隊在周楊所屬的商場內搞活動的時候,我慌了。
看著周楊認真地看著臺上的她的樣子,我才發現,原來我心裏的結從來沒有消失過,並且在增長。
可我不知道怎麼提起這件事,我不知道怎麼問,也不知道勝算有幾分……
那天晚上,我沒有按時回家,一個人在天橋上閑晃,然後神遊地走進小區,走到很多個月前我常來聽歌的地方。
我出神地聽著,聽不清歌詞,隻有一點旋律伴著晚春的風吹過耳邊……
「經常來聽歌嗎?」他站在我旁邊。
我被周楊突然的出現驚了一下,問他有什麼事。
他說:「沒有,隻是到家發現沒有人,有些擔心,巡邏的大爺告訴我說你經常來花園聽歌。」
我點了點頭,不太想說話,他陪著我靜靜站著聽。
人群都散了,他才問我:「困了嗎?」
「嗯。」
我們並行走著,我說:「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是聽到最後一首歌才回家睡覺的。」
「有這麼好聽嗎?」他問我。
他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所以我也就沒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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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季的時候,我患了場風熱感冒。
他做好了早餐發現我還沒動靜,走到我跟前,看著我不太對勁,摸了摸我的頭,問我怎麼發燒了。
我含糊不清,一覺醒來已經在醫院了,他請了假專門照顧我。
「你有什麼事就去忙吧,我就是風熱感冒。」
「娶了你就得照顧你。」
也許是燒糊塗了,也許是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說:「比起你對她的愛,負責任真的好廉價。」
他愣了愣,而後回我:「誰說負責任不是一種愛啊?」
我沒再說話,打了兩天點滴,他開車把我送回家,車上他跟我家長裏短說了很多,我心不在焉地附和著……
吃過飯,我們一起到公園散步,馬上就要立夏了,吹來的風溫溫熱熱的。
我踩著石子路慢慢地走,他也在我旁邊,隨著我的腳步,慢慢走……
我突然停下來,他恍然間注意到,站在我兩步以外回頭,問我:「怎麼了?」
我說:「周楊,你今天在醫院給我說的那不是愛,我不想要什麼狗屁責任了!」
他說:「好好,你說不是就不是。」
「我看見她了,她來你們商場做活動,你就在臺下。」
他怔在了原地。
「你還是沒想清楚對嗎?你會不會發現,自己走路從來不牽我。你對我一切的好,可以全拿責任來說。從結婚就開始的分居到現在,也從來都沒給過我一個解釋。你把我當什麼?」
我說,「周楊,我變得越來越小氣,越來越貪婪了,除了人間煙火,我還想要一顆真心。」
「林漫。」他說,「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我問他:「如果沒有人阻攔,現在你有機會和她在一起,你會去找她嗎?」
我等著他說,我們面對面地站著,他遲遲沒有表達自己的態度。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說:「這一次,換我不想將就,我不想再走下去了。」
我們並行著走回家,沒有再說一句話。
第二天,他還是開車送我去上班。
我說找個時間去辦一下離婚手續吧,他說最近要去總部開會還要考核,去民政局的事等他回來再定吧。我點點頭,下了車。
他出差的這些日子,我沒再給他發信息,他也沒給過我任何消息。
我又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吃飯,上班再下班,沒有他,超市也好像並不用常去,下雨忘帶傘,起晚了沒有早餐。
一個人逛街會很無聊,一個人的晚餐會剩大半,這些時候我會告訴自己,這樣的日子要再盡快習慣……
可無奈命運多舛,很痛苦地想要放下的時候又總會被牽絆,他出差的第四天,我清醒地意識到大姨媽已經推遲了一個多月,心想那狗血的橋段,難到真要在我身上上演一遍嗎?
我有點慌亂,去醫院做了檢查。
從醫院裏出來,我手裏握著孕檢單,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感覺,點開電話欄,遲疑著還是沒有給他打過去……
他比預算回來的時間晚了一個星期,所以,當他突然站在我旁邊的時候,我有些茫然。
還是那棵大槐樹,我站在槐樹下,他站在我旁邊,彈吉他的是個年輕的男孩兒,穿白色短袖,五分長的黑色短褲,滿滿的少年感……
他問我:「還要聽到最後一首才離開嗎?」
我說:「習慣了。」
他突然拉起我的手,朝外走,走到人比較少的湖邊,松開我說:「能不能不離婚?」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些緊張地攥緊手心。
他像是考慮了很久,說:「那個問題雖然毫無意義,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會拋下你去找任何人。林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你,看到街邊賣花的會想,你是不是會喜歡,買給你你會不會覺得我莫名其妙。從雜志上看到什麼美食,會想做給你吃。出差經過好玩的地方,就想一定要帶你來看看。我不能看你被別人欺負,你遇到什麼事兒都還是自己扛著,這會讓我很難受。我爸說重要的日子要和家人一起過,那時候我隻能想到你。我生活的邊邊角角全都是你,也隻能是你了。」
我問他:「你和她——」
「我是和她聯系過,可我沒去找過她,我一個人睡在辦公室,打開手機,看見你的消息,然後就感覺,她也沒那麼重要了……」
他微微低下頭接著說,「一開始我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可後來就變成不敢回去。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怎麼才能讓一切就當沒發生過,讓你不那麼生氣。」
他說:「林漫,別跟我嘔氣了,我們好好生活,這次我拿出我全部的真心。」
他試探著伸開手臂,把我攬進懷裏,我感受著他溫暖的懷抱,突然有種枯木逢春的感覺。
我摸掉臉上的淚,告訴他:「你中獎了。」
他也笑了:「能俘獲林漫的心的確是個大獎。」
我笑著拿孕檢單給他看:「這次是買一送一。」
有的人因為柴米油鹽吵得不可開交,而我們之間的關系卻因此滋生而上,日子過得越發甜蜜。
他很擅長做飯,他說他的工作也不是很忙,讓我隻管做個快樂的小仙姑,可我還總纏著他,讓他教我做各種各樣的美食。
他說雖然我做飯的樣子很狼狽,但味道也確實鮮美;他說他特別享受週末坐在沙發上看經濟週刊,聽我在廚房劈裏啪啦,然後和我一起吃午飯……
他性格很好,這是在他不接受我的時候我就知道的一件事。
我做家務有時候會很粗心,但無論是什麼,他都不會生氣,就連第二天開會要穿的衣服被我熨壞了,他也不會怪我,反而先笑著安慰起了我。
我說:「昨天精心挑選好的這件被我搞砸了,你也不吵我。」
他把我擁進懷裏,撫著我說:「你是我媳婦兒,又不是我員工。你不小心搞砸了,我如果吵你,還怎麼突顯我的區別對待?」
我常常因為他的話,覺得整個世界都無比溫暖。
車牌限號的時候,我們會等對方下班,散著步回家。
有時候看見燒烤攤會就地戳上一頓,他會在淩晨的炎夏接出差的我回家,我最喜歡的是週末躺在他臂彎午睡一會兒,然後下午和他一起逛街,逛公園。
他有時候會很忙,我就去給他送飯。
他說:「你現在有寶寶了,要多休息。」
我說:「大寶寶更重要。」
他開心得像個孩子,然後一邊吃一邊給我說他的想法,我們計劃假期要自駕遊去廈門玩。
看見郊外的院子,我們會一起暢想著老了就住在這樣一個地方,圍一圈籬笆,種我喜歡的花,在後院置一個小菜園,養一隻狗,種兩棵夏天乘涼的樹……
發小跟我說起她和她老公準備去廣州發展,倆人正在奮鬥著,就快買房了。我把我和周楊的美好未來講給她。
她咯咯笑著說:「你們這是什麼老年思想?」
我說:「你不懂,這叫靈魂契合。」
這一年的九月,周楊的父親在睡夢中離開。
他給我講了許多過去的事。
他說:「我媽走得早,一直是我爸管我。他在我十四歲那年娶了我後媽,我死活不接受,我爸也不好管,平安夜我爸給她送的蘋果她轉頭給了我,被我打在地上踢了老遠,我爸結結實實打了我一頓。我含著淚把那蘋果撿起來,洗幹凈吃了,然後我爸又去拿了一個蘋果,讓我遞給我後媽。他說無論一個人心眼兒多壞,都還是要保佑陪著他生活的人永遠平安。」
他站在父親的墓前,像是給老人說又像自己回憶般:
「他走了,沒人打我了,也沒人管我了。有時候我會恨他,恨他天天給我講大道理,卻沒能保住我媽,恨他什麼都愛管,就好像自己是天下老大;有時候又覺得他特別偉岸,像一座山,又像一本書。」
「爸,您管我這麼多,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兒就是讓我娶了林漫。謝謝您,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林漫,也會替您照顧好我後媽。」
晚上他獨自站在陽臺上,黑暗中有一絲猩紅,我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
他把煙按滅,轉身對著我。我伸手撫上他的臉,他已經哭了很久了,哭得讓人心疼,眼淚吧嗒吧嗒地往外流。
他說:「我媽不在了,我爸也走了,那個家隻剩我自己了。」
我抱著他,抱得很緊很緊,告訴他:「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我二十八歲生日那天,在學校不小心崴了腳,周楊著急忙慌地趕來,推辭了幾次都沒有用,他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我抱下樓,去醫院檢查。
醫生說沒有大礙,孩子三個多月了,發育得也很好,周楊終於松了口氣,又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來,到停車的地方也沒把我放下來。
他說醫院離家也沒多遠,現在路上堵,要讓我在十二點之前許個生日願望,就讓他抱著吧。
他一邊走,一邊問我生日願望。
我說:「隻要家人平安,別的隨意。」
「就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關於你自己的?」
「昂,也有,26 歲,我媽催婚的時候,我在姻緣廟裏許,希望嫁給一個溫柔的人,和他一起共用人間煙火,然後在海邊看一次盛大的日落。」
「林漫,我帶你去旅遊吧,先去洱海陪你看日落,去北京逛巷子,再去南京看梧桐……」
「好。」
他又問我:「你還想去哪?」
「去重慶吃火鍋。」
「好。」
我問他:「去過這麼多地方,然後呢?」
「然後回家,給你熬南瓜糊,給你做所有你愛吃的東西,然後陪咱們的孩子慢慢長大……」
「哈哈哈哈……」
我偎在他懷裏幸福地笑……
那天的笑聲我還記得,那天無比幸福的感覺還溫存在我心裏,可是那些時光明明已經很遠很遠了……
遠到我提起那個五個月大的孩子,都不再感到痛惜。
我和周楊沒能到他口中的一個又一個的地方,除了他臨走前陪我看過一次日落,我們沒能實現任何一個願望。
周楊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給我做了引流,我非常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悵然若失。
他喘著大氣跑過來,驚慌失措地看向我,蹲在我床邊,握著我的手給我說了無數次對不起。
我說:「周楊,是我不小心把他弄沒了。」
他說:「沒關系,你沒事就好,周瑩(他妹妹)說你在醫院的時候,我都快要嚇死了。」
他絕口不提孩子,滿眼是我的樣子,讓我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麼痛苦了。
兩天後,當我看見本地新聞報道,他曾念念不忘的女孩,在那個商場做活動,遭到人惡意襲擊,他陪同受害者上了救護車……
而那一天,我失去了和我骨肉相連五個月的孩子。
我在家收拾東西,踩在椅子上,不小心滑倒,之後腹部開始陣痛,給他打電話卻沒人接,挪步到樓下的時候,血已經流到了腳踝,是鄰居給我叫的救護車……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點,我們不曾是別人口中人人艷羨的小夫妻,他還是他,可我卻早已不是我了。
我沒有力氣去恨,沒有精力去怨造化弄人,全然隻剩下一顆麻木的心……
他紅著眼睛跟我解釋:
「你相信我,林漫,當時宣傳部負責人不在,安保處給我通知,我沒想那麼多,是誰我都會去幫忙的。手機在混亂中被擠掉了,才沒接到你的電話。真的,你不要看網上那些人亂說,我就隻是幫忙把人送到醫院,沒有抱,我甚至沒正面看她一眼。」
我說:「我知道。」
我越是這樣說,他就越難過,可我沒有別的話要說了,我真的知道,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可我還是覺得很委屈,很難過,天都要來戲弄的感覺,真的不怎麼樣……
他看著我,緩緩蹲下,靠在墻角,抱著頭哭了,哭得身子一顫一顫的……
那樣一個高大的男人,在無數時刻給我安全感的男人,無助地蹲在墻角裏哭了……
那件事在我們本市新聞網上不斷發酵,輿論紛紛,帖子也到處飛——
「看來夫妻感情不和啊,怪不得兩年了都沒生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