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已經回過了家,並且準備好了飯菜。
他告訴我飯菜馬上就熱好,我點了點頭,坐在沙發上剝慄子……
我問他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他說部門沒什麼事兒就提前下班了。
他說這南瓜糊是他最近學的,問我好不好喝。
我點點頭,問他能不能教教我,他說:「你求求我,我就教教你。」
我抬眼看他,詫異地笑了,他也笑了,他今天好像心情很好,氣氛難得的溫馨。
我進廚房要刷碗,他說今天都給他做,我費解但也沒有再謙讓,坐回沙發看電視。
他收拾好後,走過來遞給我一個很大很紅的蘋果。
「平安果。」
蘋果是洗好了的,上面依稀掛著幾顆水珠。
我伸手接過,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殷勤?」
他說:「今天平安夜啊。」
「平安夜你會想到我?你不應該——」
「我再怎麼人渣,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我笑了笑,問他還有沒有,他邊指著廚房邊問我:「吃過飯還能吃倆?」
我沒理他,走進廚房挑了一個大紅蘋果,但和我那個相比還是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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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認真真搓洗好,也像他那樣走過去,遞到他手上:「也祝你平安。」
沒有更多了,我不想打破這僅存的家的感覺,依舊獨佔四米的大床房,而他則依舊扮演著隔壁小周的角色。
生活總還是要繼續,我們不可能永遠沒有交集,讓我們關系升溫的,應該源於他那次胃病……
元旦放了三天假,我下班採購了一番才回家,進門看到一雙男士皮鞋規規矩矩的放在換鞋毯上。
心裏正稀罕著他今天竟然這麼早就回了家,轉頭發現他倚在沙發上,頭側在一邊,臉色煞白。
我趕忙走過去問他怎麼了,他有氣無力地回我:「胃有點兒難受。」
疼得都冒虛汗了,還說是有點兒?我嘀咕著,讓他把手臂搭在我肩上,攙扶他下樓,然後,開車送他去了醫院。
是不規律的作息和過量的飲酒導致的急性腸胃炎,醫生說需要在院療養一段時間,我幫他辦了入院手續,坐在他床邊幫他看點滴。
「喝酒喝到胃壁快出血,你幹嗎這麼折騰自己?」
他虛弱得像一隻綿羊,再說不出什麼狠話來。
他說以後不會了,還說謝謝我。
他乖乖的,讓人不忍心再數落。
我問他:「醫生說你今天不能吃東西,明天開始隻能吃流食,你想吃什麼?」
「都行。」
「好了,你睡吧,不舒服了跟我說,我就在這兒。」
「好。」他說,「林漫——」
我沒等他蹦出來那三個字,先他一步道:「別跟我說謝謝,以後少折騰自己。」
他動了動嘴角,我不確定那是不是一個笑。
我給他買了三天的粥,他給我講了三天他過去好玩的事兒。
第四天,我正常上班,學校不是很忙,閑下來的時間我都會去陪他,他父母朋友也都來過,誇我是賢妻……
一個多星期過去了,我提著萬年不變的白粥,覺得這簡直折磨人,也有愧於賢妻這個名號,突然想到他平安夜給我喝的南瓜糊,應該挺適合。
於是,我跑到病房讓他給我講了一遍步驟,然後信心十足地趕到家,走進廚房,看著眼前的材料,一時不知怎麼下手,磨磨蹭蹭到十點半,還是給他打了視頻。
他認認真真給我指導:先把南瓜削了皮,在籠屜裏蒸十五分鐘,取出來,放在另一個鍋裏,加一碗水……
他一邊講,我一邊手忙腳亂地操作。
他會蹙著眉給我說切的南瓜也太大了吧,會比我還著急地說好了好了,快關小火,會跟我說小心別燙著,會看著被我造得亂七八糟的廚房哈哈大笑……
我託著下巴,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品嘗我的戰果。
他笑了,說:「林漫,你還挺有天賦的,雖然你的廚房有點兒像化工廠,哈哈……」
每次我去病房看他,他都會找著話題跟我聊。
我們像認識了很多年的老朋友,雖然有點損,但有時候我還是會在心裏慶幸他這次突然的胃病,好像因為這些,我才有機會看到他乖乖順順跟我談天說地的樣子……
他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每天吃流食,即便不怎麼運動也還是清瘦了一圈。
出院那天,他很鄭重地看著我,捏了捏我的臉說:「謝謝你,林漫。」
之後的日子,我還是一個人守著空空的房子,會覺得那些日子隻是我做的一個夢……
可我確實也不能怎麼辦,去撒潑罵街,問他的良心被狗吃了?
問他的忽冷忽熱是出於什麼?
和他大吵一架,然後說不行就離婚吧?
那樣,就不是林漫了……
元旦後的第五天是他的生日,我給他發微信說生日快樂,然後問他想收到什麼禮物。
他說他想回家過生日,今天陪他在家吃個午飯吧。
我回他:「好,包辦了。」
往常都在學校解決,今天突然回家,多少有點欣喜。
萬事必不能順遂,我追尾了一個脾氣有點暴躁的中年女司機。
我確實也有錯,但不在全責,兩個車都有了刮痕,那女人下車指指點點,讓我賠錢。
我剛開始跟她說理,她就破口大罵,我一時僵在了原地,引了一群人圍觀。
女人車上有幫手,吼得好像要讓全世界都聽見:「追尾,你得負全責!不會開車就別開!」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我一時受不了就準備掏錢走人,有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讓一下,讓一下。」
他撥開層層圍觀的群眾,走到我跟前,上下掃視了我一遍問:「沒受傷吧?」
我愣愣地,點了下頭,而後,他把我拉在他身後,對那兩個女人說:「我是他老公,有什麼跟我說。」
周楊像是從天而降,我看著他勁瘦而又有力的後背恍了神。
我聽不見他在和她們說些什麼,看不見周圍的人投以怎樣的目光。
隻不過,那一刻,我好像什麼都不怕了……
周楊處理好後,讓人把車拉去修,牽著我上了他的車。
「林漫,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別像一個流浪貓似的,可憐巴巴地站在一群人中間讓人欺負。」
「昂。」
他沒再說話了,路旁光禿禿的樹飛速消失在我的視線,我轉頭看向他:「對不起啊,今天你生日,還來收拾我的爛攤子。」
「別說了。」
他有點生氣地蹙著眉。
等紅燈的時候他開口喊我:「林漫——」
用搭在車窗上的手搓了把臉,欲言又止。
我們隨便找了家餐廳吃了飯。
我幫他點了蛋糕,遞給他一個禮物袋,裏面是一件駝色呢子大衣,和我織的一條灰色的圍巾。
他笑了,說:「你這讓我怎麼回禮啊?」
「對我好點就行。」
他挺開心的,應該顧不得探究我的話有幾層意思。
我們很開心地度過了那一餐。
晚上,他和他朋友一起慶祝生日,我正好也出去參加朋友的接風宴。
借著接風宴的機會,我們幾個高中玩得不錯的朋友聚在一起聊天,最後都喝大了。
有人找了代駕,大都被各自的愛人接回了家,我磨磨蹭蹭拿出手機,給他打了電話。
我喝得不算太多,隻是酒精度數不低,頭有些暈乎乎的。
在電話裏問他:「你接不接你媳婦兒回家?」
那邊突地笑了——
「你笑什麼?」我又問他,「你接不接?」
「接。」
他把車停好,給我打開車門。
我問他:「要不你抱我上去吧?」
他還是笑,但毫不猶豫地把我抱了起來,說:「你喝多了這麼粘人啊。」
他把我放到床上,準備給我壓被子,我捧著他的臉問他:
「你怎麼都不給我打電話?別人的家屬都接她們走了,就你不來。」
「對不起,我怕……嗯,下次一定準時接你。」
他要走的時候,我猛地坐起來問他:「你又要走?」
他回頭看了看我,在門口站了很久,而後坐到我跟前,握著我的手說:「不走了。」
他的呼吸一點一點地靠近,而我也跟著一點一點地陷了進去。
雖然我倆是合法夫妻,但那一夜的輾轉承歡,竟讓我產生了酒後亂性的刺激感和羞怯感。
隔天早上,他一如既往地準備好了早餐,沒有局促甚至精神更加飽滿。
我故作輕松地走過去,吃起了早餐。
他開始讓我幫他打領帶,然後送我去上班。
快下車時,我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他一句:「冬至你跟我說的話,你食言了。」
「沒有吧。」
「你還不認賬了你?」
他學著我的語氣道:「你左一個不讓走,右一個不讓走的,我又不是和尚。」
我頓時羞紅了臉,不再理他。
下車的時候,他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口: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林漫。我沒有食言,我和你之間,就隻是我和你,工作加油,下班一起回家。」
早上嘴那麼能貧,晚上又蔫兒了一樣說要加班,不用管他。
第三天早上,沒等他說出來我就問他:「不用給你留燈?」
「昂。」他抬頭看了看我。
我再一次問他:「你確定?」
「不確定。」
我低頭撕著麵包片,不準備給他臺階下。
他說:「我怕我提出來你會覺得——」
「還有你周楊不敢說的話?」
「那,行嗎?」他不確定地看著我。
「什麼行嗎?」
「你那床分我一半。」
「呵——」我哭笑不得,「你隨便。」
那天周楊發了一個朋友圈: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覺得「你隨便」這三個字這麼動聽。
我忘記了之前的種種,毫無理智可言地迅速投入到,隻屬於我和他的世界。
可是關於他和她的事,我還是知道了。
是在他帶我去的一個聚會裏偶然聽說的。
聽說他們是大學裏讓人羨慕的一對兒,那個女生是學跳舞的,人也長得漂亮,但後來一心想混娛樂圈,參加了很多選秀,簽了公司,因為要發展,所以戀情沒有被公開。
周楊的爸爸不理解也不同意他們繼續處下去,可周楊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