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時不時撇頭議論我,就連導師看向我的目光都帶上遲疑和驚詫。
我朝對面的宋漾展顏一笑。
手中卻幹淨利落地搭好所有裝置,使用的試劑測量精準無誤,時間一分一毫過去,這個實驗堪稱完美。
我沒有再出現任何失誤,因為宋漾已經沒有了任何積分,而每場比賽中,我都帶上了祁焰。
我不會再受到錦鯉系統的幹擾。
我不出意外地拿了第一,後來的我頻頻出現在宋漾所參加的比賽中。
她再也沒能從我手裡搶走任何一塊獎牌。
我看著她的臉色一次比一次蒼白。直到有一次,我的試管因為老舊而碎裂,我看見宋漾的目光裡露出幾分希冀。
而我隻是隨意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從桌子底下拖出了整整一抽屜完好的試管。
她的臉徹底白了下去。
那次比賽結束後,她衝到我和祁焰面前,眼睛裡盛滿了淚水,帶著委屈的哭腔:「祁焰,你就任由她欺負我嗎?」
我很想問問她,到底,什麼叫做欺負啊。
我明明什麼都沒對她做啊。
祁焰後撤一步,拉開自己和她的距離,他的唇角噙著淺笑,目光裡卻冷淡至極,「這位同學,我們之間好像並不認識。」
宋漾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我上前一步,擋在他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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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我指了指祁焰。
我再指了指我,「我的。」
我垂下手,朝宋漾笑意晏晏地開口:「學妹,不屬於你的,還是不要肖想了。」
「人也是,獎牌也是。」
我會成為宋漾大二那年的噩夢。
半年後,宋漾的錦鯉系統消失了。
她跟瘋了一樣,衝到我面前大哭大鬧。而我隻是冷眼看著,心底沒有一絲波瀾。
她再也沒能做好任何一個化學實驗,也再沒能夠押準考試的任何一道題目。
這樣的結果我早有預料。
在我失去參賽名額的那個雨夜,系統曾經說過,任務失敗,宋漾的系統能量就會退化。
所以後來,我再也沒有對抗宋漾花在我身上的每一個道具。
最後一天的考試裡,宋漾沒能在我身上使用道具,她的積分已經清空。
我要做的第一步是消耗掉宋漾剩餘的全部積分,接著就是讓她再也無法成功完成任務。
而如今,宋漾的錦鯉系統,已經退化到消失不見了。
祁焰面色冷淡地喊了學校裡的保安,宋漾現在在學校裡的行徑,隻會讓人覺得是不是壓力太大,心理出現了問題。
我們誰都沒再理會這個小插曲,朝著我們原先的目的地繼續前進。
曾經,這個系統給我帶來挫折和苦難。
在這樣的絕對好運面前,大多數人或許會動搖,開始質疑努力是否真的會有回報。
有的人接受了這份從天而降的好運,然後忘記了自己本該付出的努力。有的人則在打壓下踏上另一條捷徑,然後漸漸忘記自己奮發前進的初衷。
我哪個選項都不選。
如果有人想要操控我的行為,妄圖改變我的人生軌跡。
那我會打敗它,超越它,震懾它,顛覆它。
然後告訴它,請你,從我的人生裡,滾出去。
7
後來的我一路碩博,加入了國內頂尖的化學研究所。
我開始研究超分子化學,致力將其應用於對人類極具挑戰性的生物醫學問題。
出席媒體發布會的那天,是一個天氣晴朗的盛夏。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我看見車窗外有女孩在追著一輛摩託,是飛車搶劫。
我踩緊油門,超越那輛摩託,直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摩託沒有剎住,直接撞了上來。周圍的群眾不明所以,還以為是發生了車禍。
我下車,在那人從被壓倒的摩託掙扎離開前,一個後旋踢把他踢趴下。
讀研期間,有一次我要跨校區給老師送去一份實驗成品。由於成品受熱易分解,它被我放置在保溫箱裡,它的外形極像保險箱,我在送往的途中也被人搶劫了。
我被推到地上手部擦傷。我冷靜鎮定地做筆錄,向警察描述事發經過,還有那人的五官外形。
那天晚上我在警察局待到很晚,祁焰匆匆趕到,面色煞白地將我抱進懷裡。
他的聲音顫抖:「..人沒事就好。」
我拒絕了祁焰接送我的提議。那時的他同樣忙得不可開交,在這樣有限的時間裡,我們都有各自的夢想需要追逐。
再後來,我用課餘時間學了跆拳道和散打。
女孩終於追了上來,她氣喘籲籲地大喊:「搶劫!那些人搶劫!」
另一個企圖逃跑的歹徒很快被上前的眾人制止。
被搶的那個女孩怔怔看著我:「哎,你不就是剛剛手機裡的那個——」
她的耳機掉了一隻,手機還在循環播放一段視頻,是今天發布會的宣傳視頻。
發布會的時間快要到了,我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將食指抵住了唇,朝她眨了眨眼睛:「噓。」
我將掉落在地上的包遞給她,拉好口罩。
她就像是發現了一個小秘密般捂住了自己的臉,唯一露出的那雙眼睛裡亮晶晶的一片。
她小聲說:「學姐,我知道你。我、我也是咱們學校化學系的學生….」
一小時後,我站在臺上,冷靜自若地向所有人介紹我的學術成果。臺下的閃光燈很閃耀,和許多年前在黑暗中驟然炸開的那道鐵花一樣耀眼。
在我結束發言的那一瞬間,我聽見自己的腦中出現了一個嶄新的聲音。
「親愛的夏渺渺小姐:
請問您是否需要綁定本系統?您此次拿到的劇本是——大女主劇本。
祝您旅途愉快。」
我垂下睫,不動聲色地拒絕了系統的提示音。
因為我知道,我的人生從來不需要系統的幹預,也不需要按照劇本進行。
我早已成為了自己的主角。
面對看似堅不可破的系統,我曾經以為我的人生隻能如此了。
可是天上星辰未因人類活動而消亡,浩瀚宇宙中迸發的微小粒子也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巨大恆星。
化學反應從未因劇本而發生改變。
所以我的人生,憑什麼要由他人的劇本來決定?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忠於自己、熱愛自己、燃燒自己的,普通人。
第二天清晨前往研究所時,電視裡正在播報晨間新聞。
「近日,在xx街上出現一起惡性搶劫事件。感謝熱心市民夏小姐將歹徒及時制止——」
我會心一笑。
感謝夏小姐的一路堅持。
感謝熱心市民夏小姐。
番外:祁焰
1
祁焰的一生中出現過很多攻略者。
錦鯉女主宋漾不是他見過的第一個。
攻略者們通常抱著任務目的而來,她們刻意接近,或為了任務獎勵,或為了成為他的女主。
他誰也沒理。
但錦鯉女主宋漾是第一個直接針對夏渺渺的存在。
夏渺渺向來倔強,受了委屈也總是自己硬抗。加之宋漾此前根本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他壓根沒有從攻略者這個角度考慮過。
直到夏渺渺摔傷了腳,他在實驗室前見到了宋漾。
為了確定心中所想,他返回到實驗室前,看著落鎖的大門,聽見裡面傳來一聲試探的呼救。
他面無表情地後撤一步。
夏渺渺的拐杖也被一同鎖在實驗室裡,他沒有去想辦法打開大門,而是神色冷淡地朝樓下走去,同時撥通了實驗室外貼著的緊急聯系方式。
他第一次遇到攻略者時也是類似的場景。有人在天臺被困了一整夜,他打破了鎖救她出來,結果面對教導主任的詢問,那個女孩卻紅著臉支支吾吾,說,其實他們兩個是在天臺約會。
但其實那隻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事情鬧到了他的父母面前,他們以為祁焰早戀。
他們之間本就因專業問題有了分歧,祁焰的父母想要讓他出國讀商科,如今鬧出早戀風波,更是吵得不可開交。
那段時間夏渺渺不在,她去參加省裡的化學競賽培訓。等她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解決了全部的問題。
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
自那之後,他的身邊出現過各式各樣的攻略者。
判斷的方式很簡單,單獨相處時,他能感受到她們身上的光暈,盡管大多非常微弱。
他不太清楚系統間的彎彎繞繞,也不大知道那些攻略者的具體任務。
夏渺渺很聰明,好在他們之間也足夠默契,祁焰在化學選拔賽上被她臨時換作隊友時,心中就隱隱有了猜測。
或許自己,也是可以幫到她的。
比賽結束後,宋漾攔住他。
他抬了眼,面色冷淡不耐,「對,我喜歡她。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宋漾不肯放棄:「為什麼?是我不夠優秀嗎?我都已經打敗她那麼多次了..」
祁焰身形微頓,唇角勾出諷刺的弧度,他冷淡一笑:「你的優秀,真的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換來的嗎?不要再使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那隻會是無用功。」
「還有,麻煩你的系統轉達它的同僚們,不要在我身上苦費功夫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見過許許多多的攻略者,也遇見過各式各樣的系統。
任務失敗後,那些攻略者身上的光芒會暗淡。他把這種光芒看做是系統自身的能量。
他淡淡拋下一句:「世界萬物皆會湮滅,系統失敗,最終也會走向湮滅的吧?四五年的失敗教訓,還不夠多嗎?」
宋漾說不出話了,面色漲得通紅。他猜想,大抵是系統的秘密被他點破之後,宋漾被系統限制了言語。
如果系統的目標是他身上的能量,那麼誰都沒能成功從他身上奪走想要的能量。
自那以後,他沒再遇到任何攻略者。
2
畢業以後很久,祁焰進了天文研究所。
他觀測到了一對雙星。它們互相圍繞對方旋轉,在浩瀚寰宇間靜默相擁。
夏渺渺打電話過來:「祁焰,我不想再吃咖喱牛肉了!」
最近他在苦練廚藝,為此,夏渺渺已經吃了連續一周的咖喱牛肉了。
他甚至能夠想象到電話那頭的渺渺,氣到擰眉的模樣。
不知不覺他的唇角也噙了笑,神色柔軟安靜,他忍著笑,說:「好。」
他的視線落在屏幕上的視頻。
是夏渺渺的發布會重播。
臺上的她光芒萬丈,她早就成為所有人的目光中心。
所有人隻看見了她的光鮮,沒人知道她究竟熬了多少夜。
他們曾並肩熬過彼此最為難捱的時光,就像觀測到的那對雙星,去擁抱各自最為熱烈的光芒。
他曾見過夏渺渺青澀的模樣,也曾見過她骨子裡的驕傲和倔強。
夏渺渺讀研期間遭遇搶劫,他一直擔心她會留下陰影。
夏渺渺不讓他跟著,可他總是不遠不近地隔著距離,直到她回到寢室才悄然轉身離去。
他曾在他的日記本扉頁,寫下兩個詞。
一個是卡西尼號,這是當初他選擇天文物理系的初衷。
另一個是夏渺渺。
研究所的同事總是打趣,說研究所裡的人啊,終其一生,隻是為了抓住天上那些永遠不可能抓住的星星。
可他早把他的星星融進骨血裡。
他忽然想起,他最開始認識夏渺渺的時候。
那時是新生入學,他們是同桌。
她彎起眼睛,笑得很甜,朝他伸出掌心。
她說:「同桌你好啊,我是夏渺渺。」
身上就像是散發著光。
沒人知曉夏渺渺於他的意義。
在他曾經迷惘彷徨之際,有人在他心中點亮一束光。
那束光在他心中再沒熄滅過。
回到家中,他翻出那本日記本。
紙張已經泛黃老舊,最後一頁上,赫然寫著——
我全部的青春都是你。
而你,是我永遠不願逃脫的向心引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