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開雙臂,悽豔的紅色劍氣如同被點燃的烈焰,猛地洶湧蹿高,“我一點也不強,也沒用什麼手段。”
凌曦聽到了自己恐懼的心跳聲。
對手的刀刃瞬息間近在眼前。
“——隻是你太弱了,垃圾。”
她下意識想要後退,腿上卻傳來不可思議的沉重感。
——金色的光鎖不知道何時出現,已經牢牢纏繞了雙腿,甚至還在不斷收攏,熾熱的聖光溫度滾燙,幾乎要融化衣物灼傷皮膚。
“表演時間結束啦。”
想要用劍氣震碎光鎖時,那可怕的重量再次增加。
腳底的地面忽然生出一股恐怖的引力,讓她整個人都在向地面裡陷落,磚石悄然碎裂,整個腳腕都陷入了石板中。
然後,凌曦聽到那個男性法師輕飄飄的聲音。
與此同時,聖騎士收刀急速後退,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回到了法師們的身後,並向她露出一個滿懷惡意的微笑:“你真該選護盾模式的。”
自己雖然不算是純輔助,但依然不是這一場的輸出。
一直沉默的陳璇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的禁咒終於完成了。
大魔法師的眼中充斥著燦爛的金紅色光芒,仿佛熊熊烈焰要從眼眶溢出,豔紅的火色花紋從眼下一直燃燒到颌角。
她手中浮現出兩團烈焰,每一團火在抖動中分裂成數十簇火苗,每一簇火苗又戰慄著裂開,最後越來越細小,變成無數星星點點的螢火蟲般的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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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嵐抬起手。
大風平地席卷而起,將它們漫天吹開,如同紅色的雪屑般紛揚卷動——
姜峻吹了聲口哨,地面一陣猛烈的震顫,層層厚重土牆拔地而起,將他們四人牢牢圍在其中,沉重的壁障完全遮蔽了光芒,甚至連外界的聲音都被隔絕了。
陳璇也甩手打了個響指。
在百米之外的石板上,對面僅剩的兩個魔法師眼露絕望。
“我們完了,這是禁咒。”
“無所謂了,”另一個法師滿臉都是就義的表情:“我剛才就用所有的魔力凝結了一個護盾,就是想看看在大魔法師的禁咒裡能撐住幾秒。”
“你真賤。”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是這麼幹的?”
“……”
爆炸聲瞬間淹沒了整個賽場!
每一粒星火般的光焰在急劇膨脹後,化作一個巨大的火球,在無法繼續脹大之時就轟然炸裂,吞噬了半徑五米之內的所有事物,一塊一塊懸浮或飄動的石板轟然炸裂。
綿延不絕的爆炸聲響徹整個賽場,灼熱的氣浪四處席卷,滾燙的溫度甚至穿過了防御的土牆,戴雅感覺他們身邊的溫度也在極具攀升。
她看不到外面的競技場被炸成什麼樣,但是這場爆炸大概才持續了十幾秒鍾,所有人就都被傳送出去了。
“那兩個家伙的護盾是紙糊的嗎?還是水系呢,”陳璇低聲爆了粗口,“這才撐了幾秒鍾。”
“那兩個人是高級魔法師吧,比我們低整整一個階位诶,沒直接認輸跑出去算不錯了,我們五階的時候可不敢直面禁咒。”
“我們那時候根本沒碰到過吧。”
戴雅在旁邊看著他們爭執,她知道這幾個隊友年紀都不小了,隻是因為修煉的緣故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你們上個賽季開始的時候,不是匹配到某個天劍師,然後集體認輸了嗎。”
三個大魔法師齊刷刷地轉過頭來。
“那個七階戰士也不會禁咒啊,”魏嵐強詞奪理,“你不知道,小戴雅,天梯賽的殺人事故裡,兇手是戰士的比例遠遠高於法師,因為他們很容易就,嗯,一劍削掉腦袋或者劍氣把屍體打得粉碎之類的。”
戴雅:“……你如果召喚一個什麼死亡飓風之類的風系禁咒,效果也差不多吧。”
“那個魔法敵我不分的,”青年頓時汗顏,“我也不會這麼幹啊。”
“其實他的意思是,因為他太菜了,所以他召喚的禁咒不分敵我,”陳璇補充了一句,“高明的法師是不會這樣的。”
“說的就好像你剛才的禁咒也能做到一樣。”
“……”
他們離開了參賽者的等候區域,穿過走廊向辦事大廳走去,周圍不斷有受傷的學生經過,不遠處忽然一陣騷亂,似乎有什麼人暈倒了。
這種事經常發生,畢竟隻有少數的重傷才能直接被傳送去治愈點,大多數人即使受了傷也還是要自己挺住走過去,或是有同伴幫忙。
天梯塔的體積遜於三座學院主塔,然而內部還是延展出許多層疊的空間。
包括用於給比賽中重傷的學生治療的區域,那裡聚集著很多聖職者,而且毗鄰休闲商業區,戴雅跟著隊友們去吃飯的時候,還順便溜了一眼。
接著,她十分後悔自己的舉動。
不遠處聚集著一堆傷患排隊等候進入,戴雅一眼就看到了抱著凌曦的葉辰。
還沒來得及走人,後者忽然有所感應,竟然抬起頭來,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面無表情的戴雅。
因為比賽要求,少女還穿著聖騎士的制服,雙排扣外套上鑲銀紋飾泛著冷光。
葉辰離開了隊伍,抱著凌曦幾步走到戴雅面前,“給她治療。”
第54章
戴雅感到十分無語。
現在,他們這一群人佇立在治療區域的某個入口外,前面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各種程度不同的傷殘人員都在等待治療。
他們看上去都是在比賽裡受傷的人,因為不被判定重傷而不能直接傳送去治療,離開賽場後,還要自己跑來求醫。
入口內是一條寬闊的走廊,其中延伸出幾個岔口,兩側是各種房間,從外面都依稀能看到閃爍的聖光,從沒有關門的房間裡流淌而出,在光滑的玉石牆壁上明滅晃動。
他們前方有幾十位排隊的傷者。
裡面志願參與治療的牧師和祭祀們體力有限,更何況被自動傳送進去的人都是重傷,並非一個治愈術下去就能活蹦亂跳的,偶爾還會出現光之力低親和的患者。
所以,這裡的治療標準並非痊愈——否則這人立刻去天梯賽裡重新作死怎麼辦?
隻要讓人脫離生命危險,並且能成功站起來走回寢室,治療者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有幾個年輕的牧師哈欠連天地走出來,他們有男有女,看上去都臉色蒼白,似乎消耗過大,有些受傷的學生撲上去求他們,他們連忙擺手,其中一個男孩架不住一個傷者的苦苦哀求,終於給後者刷了一個淨化術。
那人泛起青紫的嘴唇立刻恢復血色,有些僵硬的手腳也逐漸變得靈活,他抓了一把銀幣塞給牧師,牧師面色慘白地晃了晃,收下錢後立刻走人了。
“不行了,真的不能繼續治了。”
另一個牧師姑娘用力搖頭,“我從凌晨到現在就吃了一塊面包,你們這些人怎麼回事啊,既然會受傷的話,就不能選擇護盾戰嗎?”
“你們這些聖徒懂什麼,”有個戰士不屑地哼了一聲,“那種軟弱的戰鬥不會讓人有什麼長進。”
“好好好,我不懂。”
牧師姑娘冷笑一聲,“你去找懂的人給你治吧。”
“你!”
那個戰士下意識想拉住她,伸手時卻又有些忌憚。
——不遠處那個聖騎士似乎和人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這邊,她看著也過於年輕了,然而身上的制服屬於白銀聖星,那裡可從來沒有廢物。
牧師姑娘氣哼哼地和同伴們走遠了。
他們走之前,還不忘記向葉辰投來鄙夷的目光,好像看到了什麼惡心的東西。
“……”
戴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葉辰,“你說什麼?”
大魔法師們見她不需要幫助,也樂得看好戲,就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葉辰懷裡的凌曦傷得不輕,兩條手臂被燒得焦黑皮開肉綻,腰間和大腿上被炸出相當恐怖的傷痕,“救她——你看不出來她需要什麼嗎?”
祈願塔建校千年,天梯賽也持續了幾百個賽季,各項制度趨近完善,然而終究還是有一些無法避免的漏洞。
譬如說英雄之殿裡的參賽者有時會遭到惡意挑戰。
譬如說用法陣檢測參賽者重傷而判定是否需要自動離場——
多年來,學院一直將精力灌注於如何建立精確的檢測魔陣、減少傳送魔陣的失誤,在這方面他們也做的很好,但是,關於重傷的判斷標準,幾次修改都不盡如人意。
現在的凌曦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她雖然性格嬌縱倔強,但是也並非永遠都毫無分寸——
在肆意爆炸的火球中,她咬著牙硬抗了十秒鍾,劍氣的防御徹底被擊垮時,凌曦就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再挺過一個十秒,無非就是重傷被丟去接受治療。
她沒有自虐傾向,再不甘心也隻能認輸。
他們這邊的三人相繼認輸後,依次被傳送出場外,另外兩個魔法師的傷都比她輕——他們在護盾破碎的時候就走人了。
凌曦是最後一個認輸的,她隻比那兩人晚出來幾秒鍾,然而傷勢卻重了許多。
離場後沒撐多久,她就昏倒了。
凌曦在賽場裡的狀態沒有被判定為重傷,但其實她距離法陣檢測的重傷標準,基本上隻有一線之隔。
如今是開學時期,而且新賽季剛開始,天梯塔裡二十四小時都人來人往,縱然倒下也會被好心的同學帶走送去救助,然而等到一年半載之後,這個地方就不再如此熱鬧了。
過往賽季裡,學生離場後昏迷,周圍又沒有其他人,最後死於失血過多的情況,也並非沒發生過。
凌曦和葉辰間有相互感應的魔法道具,而後者也剛結束比賽,倒是很快找到了人。
“這位,”戴雅指了指葉辰懷裡的公爵小姐,“出身於新月帝國最有錢的家族之一,我不相信她的空間戒指裡連治療卷軸都沒有。”
治療卷軸的制作並不容易,而且除非是祭祀親自動手,換成牧師的話,失敗幾率很大,有時需要幾人聯手才能將治愈術封入卷軸裡。
所以這個東西並不易得,而且價格也不便宜。
這隻是相對來說。
——戴雅買的第一張卷軸價格三個金幣,對於普通公民來說,可能是半年或者至少一兩個月的收入。
但是貴族們,更別說凌家那樣的大貴族,縱然是三千金幣,也就是這位大小姐的零花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