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的實力相近,而且經驗都很豐富,一直到比賽時間結束,他們身上都沒有特別明顯的傷痕。
最終他們和局了。
比賽結束後,戴雅就被彈出場外,她隨便找了個競技場再次進去觀戰。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
她目睹了新手法師菜雞互啄,吟唱了半分鍾丟出一個小火球或者招來一道閃電,速度緩慢至極,哪怕是沒修煉過的普通人都能躲過去。
她看到五階戰士一劍掃飛三階法師,後者全身骨骼盡碎直接被判定瀕死而離場。
她還看到六階法師一手掀起滔天巨浪,直接將二階戰士衝下懸崖摔得半身不遂而迅速獲勝。
因為是賽季初期,所有人的段位都在黑鐵,因此這種戰力極為不均的戰鬥屢見不鮮,也有不少人選擇了護盾,避免了頭破血流骨斷筋裂。
更多人依然追求盡可能追求真實,志願參加治愈的聖職者們工作量猛增。
戴雅一直看到晚上。
當她飢腸轆轆地被傳送出競技場,險些和同時離場的參賽者撞在一起時,她意識到自己得去吃點東西。
天梯塔的競技場區域裡有太多負傷的人,受傷太重會被傳送走,但是也有人沒到那種程度,卻還是被同學扶著離開的。
戴雅回到寢室,一路上發現不少比自己還狼狽的人,甚至還順手治療了幾個輕傷的同學,其中有個人財大氣粗,直接從口袋裡抓了一把金幣塞給她。
過了幾天,她去了一趟魔法之塔。
這學院裡聚集了各種各樣的魔法師,修煉元素魔法的居多,卻也隻是其中一部分。
還有諸如煉金師、魔陣師、符文師等等的法師們,他們身上的徽記迥異於元素法師們的火焰雪花水滴,看上去更加繁復難以辨認。
Advertisement
戴雅第無數次和這些人擦肩而過,她倒是穿著聖騎士的制服,胸口也掛著白銀聖星的紋章,手背上的聖騎士徽記也不曾掩蓋。
不過,這些沉迷在自己世界中的法師們,大多數都沒給她一個眼神,偶爾才有幾個新生投來好奇的一瞥,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因為主塔面積極大,而且學生數量眾多,又是遠離城市獨居天空,祈願塔的三個學院內部都有商業區域,上萬學生、數百導師和工作人員的消費,足以支撐這些購物街和餐飲酒店的運作。
臨時隊友們指定的地點是一家頗有格調的高檔餐廳。
在外面的過道裡,就隱隱聽到悠揚的琴聲飄蕩出來,隔著一道流水的磨砂玻璃牆,她看到三個大魔法師坐在秋千椅上,各自對著一本厚重的典籍看得津津有味,桌上的果茶色澤清淡,恐怕早就不是第一壺了。
“你們來很久了嗎?。”
“是,不過,”陳璇隨手塞了一枚書籤,招呼她到自己旁邊坐下,“我們不上課,也沒打算修煉,看書嘛,在哪裡看都是一樣的。”
“你們再也不上課了嗎,”戴雅從善如流地坐到秋千椅上,“要參加那個畢業的試煉?”
“嗯,”火系大魔法師隨手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黑發,“我們的必修課早就在幾年前都結束了,選修課就是各種高階的魔咒,能學的也都學完了,至於禁咒級別——學院不公開教授,隻能自己去借書學習,書也不能帶走,所以就賴著不畢業。”
“不過,畢業試煉也沒那麼好過。”
對面的風系大魔法師魏嵐也合上了面前的書,“絕大部分魔法之塔的學生,其實都不能通過那個試煉,隻是在這裡學到了自己想學的東西,能夠完成魔法公會的階位考核,四階,五階,六階,完了以後就離開學院。”
這個世界上,法師們找工作憑借的也不是畢業證,而是他們被魔法公會認證的階位和所掌握的魔法。
“‘從祈願塔順利畢業’隻是一個錦上添花的證明,如果想進入帝國宮廷法師團、魔法公會總會,或者留在祈願塔當導師助教之類的,那才比較有用。”
姜峻也合起書認真地說道,“不過,你是聖騎士,如果能通過聖光之塔的畢業試煉,以後你在白銀聖星的晉升也會更快一些吧。”
他們都沒有詢問,為什麼她一個非貴族出身的普通聖職者,能如此之快地加入白銀聖星。
戴雅也從他的話裡聽出隱晦的提示——
假如通過聖光之塔的試煉,她也許就能避免一些其他的晉升歷練,譬如說之前巡邏時同僚們提起的,聖騎士小隊裡之所以會有空缺,而空缺的那個人是如何犧牲的。
“說起禁咒,璇子,”魏嵐伸手敲敲桌子,“你那個魔咒成了嗎?還有之前那些副作用嗎?”
“成了吧,至少釋放完以後我不會直接昏厥了,”陳璇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伸手攬住旁邊少女的肩膀,“再說這次有戴雅在嘛,給個治愈術就行了。”
“我記得,”姜峻滿頭黑線,“上次是你好運碰到了祭祀,人家給了你一個大治愈術,而你給了他一堆魔法卷軸。”
“所以我說我進步了嘛,”陳璇不以為意,“戴雅,來,我和你講講我們的戰鬥安排,如果你想輕松一點純輔助就好,當然假如你想當輸出也沒問題——”
戴雅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笑話,畢竟三個隊友都是六階法師,人家願意讓她當輔助已經不錯了。
不過,在中午進場後不久,她就徹底改了主意。
小隊戰的賽場自然也是隨機的,他們被分到的地圖並不算特別有利。
這裡由數十塊懸浮的、大小不一的灰色巖石板組成,除了他們腳下站立的石板是平整的,其他的或大或小全都是傾瀉甚至直接豎立在空中的。
石板之外就是一片虛空,雲霧氤氲,深不見底。
“我一直想問,這種賽場,”戴雅環顧四周,“如果掉下去就輸嗎?”
“掉下去不會立刻輸,因為還有人能飛起來,但墜落到一定深度就自動離場。”
小隊戰的輸贏機制不止一種,他們玩的是比較普通的限時賽,結束時哪邊人多就是哪邊贏——如果人數一樣,那就和局。
和局並不是什麼好事。
為了防止學生們互相串通刷段位,一旦兩人不分勝負和局出現,這場比賽就等於白打了,兩個參賽者的段位星級都不增不減。
雖然比起降級來說這倒也不是壞事。
戴雅這些天其實並沒有沉迷打比賽,因為她忙著熟悉那些新學的劍技,並去凌旭私宅裡的訓練場中繼續挨揍。
最初他們隻是和對手遙遙相望。
兩隊的起始點分別位於賽場的兩端,雙方中間隔著近百米的漫長距離,還有無數橫斜豎或是正在旋轉分裂的石板,最長的兩塊石板完全垂直於地平線,下面就是雲霧繚繞的蒼茫虛空。
對方忽然開始行動了。
兩個戰士高高躍起,一左一右地踩上了完全豎立於空中的石板。
左邊那人的身影頓時與地面平行,然而這毫不妨礙她的移動。
——雖然嚴格來說現在也沒有地面。
她腳下瞬間凝結出薄薄的冰層,踩過的牆面上寒氣四溢,在移動時留下一串凝冰的腳印。
右邊那人在石板牆面上一蹬,直接竄到了上方,順著狹窄不過兩指寬的石板側面邊緣,身輕如燕地向前奔跑。
兩人速度極快,本來幾秒就可以穿過這段距離,沒想到戰場風雲突變。
空中飄蕩的幾塊石板當空碎裂,碎石如同雨屑般四處濺射,左側的戰士甚至被砸中了肩膀,她手邊頓時浮現出霜白的光輝,一柄有著華美雕紋的精巧長劍落入掌中。
劍刃上纏繞著凜冽的冰霧,在揮舞間劃出一道道霜藍色的流光。
光輝所過之處,那些尖銳的石塊被凍結成冰,然後悄無聲息地碎成齑粉。
魏嵐一臉悠闲:“……對面使冰系劍氣的小女孩,是不是凌家那個公爵小姐?”
“可不是嘛,”姜峻眯著眼睛,“她那把劍是一下子出來的吧,隻有靈器才能做到。”
戴雅:“……”
很多場觀戰下來,她其實見過好幾個修煉冰系劍氣的戰士,因此第一時間也沒從這一點上去聯想左邊那個戰士的身份。
身後兩個大魔法師的對話讓她猛然驚醒。
前方的戰士們已經穿過了一大半的賽場,戴雅攥緊了手中氤氲著血霧的雙刀,深吸一口氣,刀鋒依次劃過手背,鮮血滴落而下。
雙刀上翻滾的腥紅劍氣,因為被血液增幅,而陡然暴漲數倍——
然後猛地收縮。
少女輕輕一震手腕,身側流轉的劍氣倏然匯聚向刀尖,鋒刃尖端迸射出兩道腥紅光柱。
看似纖細脆弱的劍氣光柱,一左一右地穿過遙遙數十米距離,射碎了所有途中接觸到所有物體,然後擊在那兩個戰士躋身的石板上。
兩人紛紛色變,甚至連落腳點都來不及尋找,隻能縱身躍向茫茫虛空——
在一聲巨響後,他們前一秒站立的兩塊石板,同一時間轟然碎裂。
右邊那個人在跌落時想要找尋周邊的立足點,但他身形一動,周邊忽然卷起猛烈的罡風,鋒利的風刃瞬息間突破劍氣的防御。
他身上湧現出數十道血痕,再無力掙扎,直接摔下去了。
戴雅聽見身後的魏嵐打了個哈欠,“好像就是個三階戰士嘛。”
凌曦在向下墜落時驚慌了一瞬,然後,就著頭下腳上的姿勢揮劍。
劍尖同樣流瀉出一道白光,光輝淌過之處溫度驟降,空中同時凝結出一道堅長而剔透的冰柱,另一端直接落在戴雅站立的石板上。
凌曦在空中翻身,整個人直接站在上面,如同旋風般疾馳而來。
幾十米開外的石板上,黑發灰眼的聖騎士微微抬頭,雖然是在仰視她,眼神卻異常平靜,隻有細碎的血色花紋在虹膜中綻裂。
“……是你?!”
戴雅劍氣灌注雙腿,猛然發力起跳。
——長刀與利劍在空中相擊。
同樣的天階秘典,同樣的靈器,唯一的區別隻是兩人劍氣強度不同,一個是三階一個是四階,然而,這一點差距,已經完全被浸血後的增幅效果所彌補。
一聲刺耳的嗡鳴在空中激蕩而出,伴隨著破裂水球般四處迸射的劍氣。
“你怎麼——”
凌曦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
她一直沒覺得戴雅有什麼了不起的,最多就是修煉的劍氣有什麼鬼蜮伎倆。
凌曦尚未被告知她們倆之間也有親戚關系,更不知道《血環秘典》本就來自凌家。
兩人在空中短暫交手,然後同時後退落地,隔著幾米的距離對峙。
“你是用了什麼手段嗎,假如你敢使用違禁藥物——”
“那我根本進不來。”
戴雅冷笑一聲,“為什麼你們這些人,一旦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總覺得是別人的問題。”
每個競技場裡都有相當繁復的組合魔陣,用於各種各樣的檢測,無論是隨機變幻地圖、入場和戰鬥中檢測比賽者狀態等等,人們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聖騎士攥緊了手中的雙刀,拇指撫過刀鋒時,鮮紅的血液順著鋒刃蔓延而上,像是綻開一朵瑰麗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