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雅頓時覺得血壓升高。
好在她還記得自己身在何處,於是清了清嗓子回過頭來。
“無論他是不是牧師,隻要他沒在神殿裡輪值,就沒有義務給任何人治病吧,如果他那麼做了,也是品德高尚樂於助人,如果他沒那麼做,也沒有任何可以被指責的地方!你少在這裡胡謅八扯道德綁架!”
佣兵隊長可能沒聽過這個言論,一時噎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戴雅立刻又說:“你以為釋放治愈術就像你砍人一劍這麼簡單嗎?更何況你的隊友傷的不輕,恐怕一般的治愈術還治不好呢!”
對於一般的牧師來說,哪怕是作為基礎聖術的治愈術,也很難連續釋放多次,如果中間毫無休息,通常三四次後就會力竭,更多可能會導致昏厥,在過分透支的情況下甚至會危及性命。
而且,對於某些特殊的魔獸毒液或者詛咒,這些傷很難用低級治愈術一次治好,倘若是黑暗屬性的傷勢,恐怕還需要淨化之力。
戴雅有前身的記憶,再加上她看過小說,對這些事還是比較清楚的。
“既然一時半會兒沒事,去瑪瑞的子殿不行嗎?”
佣兵隊長眼神陰沉地看著她。
——他經驗豐富,自然知道這小姑娘說的話都很在理。
然而,教廷掌握著治愈的力量,能驅逐病痛、讓傷痕愈合甚至是復生剛死之人,卻不代表他們永遠都是免費治愈,尤其是這種劇毒傷,恐怕是一定要付錢的。
費用大概也遠遠高於這個隊員能得到的佣金,超出的那部分還不是需要隊長去墊付!
子殿裡那些聖騎士們,也絕不容許這些佣兵耍滑賴賬,因為想要逼迫祭祀救人、而被聖騎士打成殘廢的佣兵也不在少數。
但是這事卻不好說出口,否則他的隊員們肯定心生怨恨,畢竟那人也是為了救他而受傷。
同一時間,戴雅也想通了這件事,“難道你不想去瑪瑞,是因為你不願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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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佣兵隊長眼中迸發出殺意,“我看你是想找死!”
這些佣兵能隨意做到劍氣出體並覆蓋武器,說明應該也是三階的水平,這已經是頗有實力的等級了。
他們行事無禮,平時不能說備受尊敬,然而像在這種城鎮上,人們都對他們避之不及,迫不得已打交道也隻能畢恭畢敬生怕惹怒了這些戰士。
現在,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劈頭蓋臉一頓指責,佣兵們早就憤怒了!
“你是活膩了!”
“嘖,這麼漂亮的小妞,倒是用不著殺她——”
“竟然還是個劍師,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
戴雅一聲冷笑,攥緊手中的長刀,“有本事就來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說的是實話。
這個滿地腦殘的世界,再想想自己未來悲慘的結局,她就沒什麼求生欲了,還不如痛快打一架死掉呢。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算賺,說不定死了還能回去呢。
“……等等。”
佣兵隊長忽然抬起手止住他們,並收回了手中的大劍。
他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個在他眼裡乳臭未幹的小女孩,手裡攥著一把紅光籠罩的長刀,劍氣腥紅的光影和刀身融為一體,越發顯得濃烈刺眼,還有一種隱隱的威勢擴散出來。
“紅色劍氣?”
男人驚疑不定地抬起頭,“這裡是瑪瑞轄區——你是戴家的人?”
戴雅也愣了一下,“我是。”
前身的劍氣秘典比較特殊,是母親從家族帶出來的,其他的戴家子弟因為沒有血脈都不適合,他們隻能修煉戴家祖傳的玄階秘典——
不過,兩種秘典的劍氣都是紅色。
這種顏色其實並不罕見。
隻是,這畢竟是瑪瑞轄區的城鎮,她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卻能讓劍氣外放,種種因素之下,對方有這種聯想也不奇怪。
“都他媽給我停下!”
佣兵隊長大聲說道,周圍的幾個僱佣兵頓時止住了動作,一群人的目光都落在戴雅的臉上。
戴雅剛才頭腦一熱,現在也有點後悔自己的言行,她無所留戀,確實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身後那位無辜的牧師先生,說不定也會被連累,那就不太好了。
“我是戴雅,沒錯,就是你們想的那個人。”
與此同時,少女手中長刀化作血紅的光霧,在空中彌漫纏繞,最終落在纖巧的腕骨上,凝結成一枚尺寸合適的鏤空寬手環,鮮豔的紅色襯得皮膚更加白皙。
——這是前身有著血契的兵刃。
雖然前身並不經常練刀,導致戴雅也不怎麼會用,之前是迫不得已才拿出來。
戴雅垂眸看著雙腕上的兩枚手镯,這對兵刃其實是雙刀,她剛才隻拿出一把,“你要是知道我的話,應該認得這兩把刀吧。”
“完全變形……靈器!”
佣兵隊長臉色微變。
倘若雙方都懷有死戰之心,自己手中的巨劍恐怕會被靈器級別的刀砍得粉碎,再加上確認了對方的身份,更是完全打消了戰鬥的念頭。
其他的佣兵們也都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向旁邊的一個滿臉疑惑的年輕佣兵小聲解釋起來。
“她父親是靈劍師,瑪瑞城子爵夫人是她的姑姑……這丫頭我們惹不起。”
年輕佣兵呆住了,重新看了幾眼冷靜佇立的黑發少女,“臥槽,就是那個……那個退婚的?”
另一個佣兵嘴角抽搐,“對,就是那個退婚的。”
“媽的,她不是才十五歲嗎?!而且說是二階九星,但剛才那一下已經有三階實力了吧。”
“嘖,這些世家子弟,不到有萬全把握的時候,根本不會去參加考核,不然丟人丟得滿城皆知,有多少眼睛盯著他們呢。”
“……也對,她看上去也就勉強三階,她那個未婚夫好像比她強了不少吧。”
“姓葉的還勾搭上了凌家公爵小姐,人家才是絕世天才,已經是大劍師了——”
戴雅默默地看著他們,“你們還要當著我的面議論我多長時間呢?”
佣兵們下意識閉嘴了。
不過他們也根本沒有不好意思,隻是神情各異地掃視她。
佣兵隊長諷刺地笑了一下,“戴家大小姐原來是有了情郎,不惜跑到這種地方來私會,怪不得連能被祈願塔錄取的未婚夫都不要了。”
她退婚在前,葉辰被帝國第一學院錄取在後,這事人盡皆知,對方是故意寒碜自己罷了。
不過戴雅完全不介意這個,反正她一點都不想和男主扯在一起,“你有空在這裡說廢話,不如趕快去瑪瑞,還是你就想拖時間等你的隊員死掉?”
佣兵隊長勃然大怒,再次握緊了巨劍,“你!”
“等等。”
一直坐在長椅上沉默的金發男人突然出聲。
他慢慢站起身來,看向佣兵隊長,以及那個受傷的人,“我願意為你治療。”
佣兵隊長哼了一聲,露出一個算你識相的表情,順手把大劍往地上一插,劍刃深深鑿入青石板中。
“……”
戴雅這才發現他胸前的戰士徽記,那赫然是三把末端相抵、互組鈍角的長劍,下方還有五顆六芒星,這是五星劍師的象徵。
假如她自己堪堪到達一星劍師的水準,那麼對方高了她四個星級,通常來說,一個星級的區別就讓雙方有明顯的差距。
劍師級別的戰士,在瑪瑞城裡也不算特別多見。
不過,金發男人對這一幕無動於衷,也沒表現出任何驚訝或者不屑,隻是仿佛沒看見一樣。
“啊!”
受傷的佣兵忽然喊出聲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震驚地低頭,看著那條被魔獸抓傷的左臂。
他的手臂忽然爆發出一陣明亮的乳白色光芒,淨化和治愈之光如同水幕般衝刷而下,每過一寸就伴隨著一寸完好皮膚的出現,直至整條手臂都恢復如初。
佣兵們全都瞠目結舌。
——那個金發男人甚至都沒什麼動作和言語,隻是站在原地,就釋放了這種等級的聖術!
“四階魔獸留下的傷……”
佣兵隊長喃喃自語道,“無吟唱瞬發的高級治愈術!你是大祭司??!”
佣兵們全都變了臉色。
教廷的職階和戰士法師不同,並沒有一二三階的說法,但是,倘若一定要比較,從地位和數量上來說,大祭司們幾乎與八階戰士等同。
八階戰士——劍尊足以一劍蕩平整個城鎮、甚至掀翻小半個瑪瑞城,更別提他們這些人了。
當然,大祭司應該沒有這樣直觀的戰鬥力。
祭祀是擅長治愈類聖術的中階聖徒,作為低階聖徒的牧師,通過某些試煉後就能轉職為祭祀,再滿足一些極為苛刻的要求並通過教廷的考核後,才能成為大祭司。
大祭司們也許不能一劍毀掉城市,但若是想要毀掉一群低階戰士,還是相當容易的。
雖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除非敵人是滿懷惡意的黑暗系的生物、或是暗裔種族,否則他們也不會像是高階戰士那樣動輒殺人。
佣兵們想通了這一點,又不害怕了,看向戴雅的目光中多出幾分了然。
一個女性佣兵笑嘻嘻地說:“怪不得大小姐你挑了這麼個對象,這麼比起來,你那前未婚夫還是個毛孩子,換成我也喜歡現在這個,更別提還是聖職者,想想就很刺激——”
佣兵隊長想了一下,似乎也是這麼回事,他才不相信以戴雅的身份會隨意跑來瑪瑞周邊的小鎮,而且一個大祭司又怎麼會莫名出現在這個鬼地方。
“放心,你們兩個在這裡偷情的事,我是肯定不會告訴別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揮手,招呼著手下們離開了。
佣兵們一邊走一邊還說著話。
“戴家小姐說什麼不想活了,難道是被情人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