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慢了一步,我回頭救你,豈能被那女鬼殺死?”
“如今倒是埋怨我了,還不是你先叫了一聲,將那女鬼引來。”
“她要去燕公子的房間,我不叫她,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去傷害燕公子?”
“那你有憑何來責怪我?!”
薛茗走過去的時候兩個人吵得正兇,互相點著對方的鼻子,喊得面紅耳赤。她本以為會見到一坨散魂,沒想到這兩個小廝的魂魄不僅完整,還站在這裡吵架,她沒忍住笑了,喚道:“春夜,秋生!”
二人一聽是薛茗的聲音,立即停下爭吵歡歡喜喜地迎到她身邊,“燕大俠,你怎麼來了?”
“我託了高人幫忙,來接你們二人還陽。”薛茗道。
春夜秋生二人又立馬感動得熱淚盈眶,逮著薛茗一頓吹捧贊譽,誇成在世活神仙。薛茗看著燈籠裡的蠟燭要燃盡,也沒有多說廢話,隻讓他們二人的手拉在一起,而後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隨後提著燈籠轉身,往回走。
鹿蠻在後面喊,“姐姐,我還會繼續在房頂看著你的——”
走了約有十來步,兩個小廝的聲音就漸漸消失了,周圍的景象化作虛幻,薛茗一睜眼,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
她坐起來,感覺手心裡捏著東西,攤開掌心一看,是燈籠形狀的紙。
薛茗轉頭看窗子,天光已然大亮,陽光照在窗子上,金光隱隱透進來。
在鬼廟住了幾天,薛茗現在特別喜歡陽光,她趕緊下床蹬上鞋子,推門出去一瞧,正看見春夜站在院中晾曬衣裳,而秋生抬了一桶水回來。他先看見了薛茗,笑著道:“燕大俠醒了?正好我抬了水給少爺洗漱,分你一些吧。”
薛茗看見這活生生的二人,當即松了一大口氣,問道:“寧兄也醒了?”
春夜點頭,道:“醒了,瞧著一切都好,我還以為少爺被什麼衝撞了,嚇得我晚上都沒睡好,還做了噩夢。”
秋生接話,“我也睡得不安寧,夢見被個白衣女鬼掏了肚子,後來還夢見燕大俠來尋我。”
Advertisement
“巧了不是?”春夜將衣裳搭上竹架,哼哼道:“跟我做的夢一個樣。”
秋生哈哈一笑,並未較真,轉頭找盆給薛茗勻水。薛茗卻是擦了一把虛驚的汗,笑呵呵道:“不過是個噩夢,不必掛心,晚上睡覺前喝一碗熱水壓壓驚就好。”
春夜秋生二人紛紛又謝起薛茗,正說笑時,寧採臣推開房門打著哈欠出來,像是睡了十分安穩的一覺,精氣十足。
他瞧見薛茗,便笑著上前來,跟往常一樣與她打招呼闲聊,像是忘記了羅剎鬼市發生的事,隻字不提。
薛茗問他,“賢兄可有覺得身體有何不適之處?”
寧採臣神採奕奕道:“沒有,就覺著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現在渾身是勁兒!”
“那太好了。”薛茗一拊掌,說道:“正好我有一難事,勞煩賢兄幫我。”
寧採臣慷慨道:“既是賢弟開口,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
薛茗轉頭去洗漱,與他坐下來一同吃了早飯。填飽肚子後薛茗站在院中,仰頭看著萬裡晴空,嘆道:“真是個好天氣。”
隨後她去東廂房找出了先前那幾個下人埋趙生的鐵锹,扛過來給了寧採臣一把。
寧採臣不明所以地接過,疑問道:“這是準備去做什麼?”
薛茗道:“隨我去掘墳。”
寧採臣大驚失色,“誰的墳?”
“你未來老婆。”薛茗說:“聶小倩的墳。”
第20章
薛茗拎著鐵锹走在前面,低聲喃喃道:“泥人尚有三分性子,都來欺負我是吧,等我找到了你的骨頭……”
“賢弟,你在念什麼呢?”寧採臣從身後追上來,湊近了她問。
薛茗回道:“沒什麼,不過是自說自話罷了。”
寧採臣哦了一聲,沒有追問,接著道:“咱們當真要去挖別人的墳嗎?”
薛茗已經勸累了,早上吃過飯之後她就提出了挖墳一事,寧採臣當即否決,連連說這是有悖倫理綱常之事,大不敬之舉。薛茗當然也不想自己一個人去挖,安不安全先另說,讓她去做這種體力活,怕是要挖上好幾天,於是對著寧採臣勸說了很久。
最後薛茗再三保證挖的是廟中惡鬼之墳,且此舉是為了保護大家的安全,寧採臣才勉強答應,結果出了廟之後還扭扭捏捏的,反復向薛茗確認。
薛茗一想也來氣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賢兄,我也不瞞你了,先前在廟中我所說的‘老婆’一詞你也聽不懂,大意就是如若你不跟我一同去挖墳,日後那惡鬼就會先害死你妻子,再害死你老母,然後嫁你為妻,最後給你生個鬼兒子,母子二人一起禍害你,吸你的陽氣,吃你的心肝,把你弄死。”
寧採臣瞠目結舌,被嚇得臉色發白,追著薛茗的腳步問,“當真?”
薛茗隻道:“信不信全由賢兄自己定奪。”
接下來的路程,寧採臣果然安靜許多。薛茗領著人出了廟往北,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到了一處樹木稀疏之地。這裡的樹沒有那麼茂盛,視野相對開闊,遍地是一座座荒墳。
薛茗記得很清楚,聶小倩的屍骨就埋在一棵白楊樹下,樹枝上還有一個烏鴉巢。她用手遮了遮太陽放眼望去,在荒墳中尋找,隱約看見遠處有幾隻烏鴉站在枝頭。
薛茗指著那地方道:“就在那了。”
二人穿過錯落的墳包走過去,果然就看見一群葉冠茂密的林中有一棵白楊樹極為顯眼,直愣愣地立在那。薛茗確定了目的地,還沒開始動手,春夜秋生兩人就追趕而至。
這兩個小廝非常勤快,把廟裡的活兒做完了才出來的。本來薛茗的計劃是她與寧採臣先去,待挖累了正好由這兩人來接手,沒想到她與寧採臣的腳程太慢,這才剛到兩個小廝就追了過來。
春夜接過寧採臣的鐵锹,秋生便上前來拿薛茗手中的,請他們二人去樹下坐著休息。
時至正午,太陽正是強烈的時候,曬得人頭皮都發痛,薛茗沒有拒絕,隻道:“我們輪換,等你累了我再來挖。”
她隻知道聶小倩的屍骨埋在白楊樹下,卻並不知具體方位,埋得多深,如果一鏟子下去挖歪了地方,在這裡耗到黃昏,也不是件好事。
春夜秋生二人如同老牛,馬上卷起袖子埋頭苦幹,合力挖起來,薛茗與寧採臣則坐在兩丈之外的樹下。
寧採臣一看就是享慣了福的少爺,就走了這麼一段路已是累得滿頭大汗,汗水泡得臉色發白,看起來特像個俊秀的小白臉。盡管如此熱,他的領子仍舊扣得嚴嚴實實,往地上坐時還先用錦帕鋪了一層,相當講究。
“賢弟,這惡鬼的屍骨挖出來後,你準備怎麼做?”
薛茗隨意地往地上一躺,枕著自己的雙臂仰頭往天上看。樹蔭遮了她一半的身體,暖洋洋的日光落在身上,讓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天空藍得很像蠟筆畫,厚厚的雲朵非常緩慢地飄著,薛茗深吸一口氣,此時心緒覺得很寧靜。
她慢悠悠道:“當然是好好收拾她,叫她日後別再作惡。”
寧採臣問:“如若她不聽你的話呢?”
薛茗說:“這惡鬼要是聽我的話,我至於來掘她的屍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