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秋生的死讓她的情緒陷入了消極,這不是件好事。薛茗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更遑論去在意別人的生死,要想在廟裡暫時安寧,必須先解決聶小倩才行。
她在泉水裡吐了好幾個泡泡,泡夠了之後爬出來,裹上湿漉漉的外衣出了溫泉室,就見白鶴臥在門外等候。它見薛茗出來了,便又興衝衝地在前面帶路,領著她去了玉鶴的寢房。
薛茗來過幾回,但對這地方仍舊陌生,此時才有機會認真觀察。房間非常寬敞,雖然站在門口時一眼看過去感覺並沒有多大,但實際上隻要往裡走,就會發現空間越來越廣闊。東面的牆有一個龐大的書架佔了半面牆,架子上擺滿書籍。玉鶴似乎有看書的愛好,先前也見過他拿著書看,當時薛茗還以為他在裝模作樣想當個文化鬼。
書架邊上有個長桌子,擺著文房四寶和一些零散書,旁邊則是半人高的大香爐。對面有山水飛鶴的玉屏風,房間各處都掛著壁燈,垂著長長的黃色流蘇,瓷瓶與玉擺件繁多,再往裡就是那張看起來十分奢華的拔步床。
房間布置得很有韻味,各種顏色交織讓整體看起來充滿溫度,不似玉鶴本人那般冷冰冰。
薛茗現在也毫無困意,在房間裡轉了一會兒,走到書桌邊時看見上面有一本書擺放得很隨意,像是玉鶴看完之後隨手撂在上面一樣。她很好奇玉鶴平日會看什麼書,想著反正他現在人也沒回來,於是按捺不住手將那本書拿起來翻看。
一翻開,上面竟出現男女交纏在一起的畫面。更要命的是這畫上也沒有馬賽克阻擋,任何細節都畫得清清楚楚,甚至色彩鮮豔,明暗分明,連女子舒爽和男子奮力的表情都畫得栩栩如生。
薛茗被這畫面打了個措手不及,瞬間臉色爆紅,一時沒捏住手一抖將書頁連翻數張,每一張都是不同的姿勢,香豔至極。
她嚇得趕緊合上,沒想到這書封看起來正正經經,裡面竟然是這樣的內容!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將書放回去,門口突然傳來微響。薛茗像受驚一般轉頭望去,就見玉鶴正推門走進來。他仍是先前在鬼市時的打扮,那張臉又漂亮得過分,平靜的眼眸從她漲紅的面容上掠過,繼而落在她手裡捏著的書上。
薛茗驚了一跳,趕緊將手裡的書像燙手山芋一樣扔回桌上,訕笑道:“玉鶴大人,你回來了?”
玉鶴沒有應聲,而是進屋後反手將門給關上,神色淡淡地反問她:“好看嗎?”
第19章
薛茗沒想到玉鶴會在這麼巧的時間回來,她立即處於十分尷尬的境地,無異於青春期的少女偷偷躲在房間裡看小黃書然後被突然闖進來的人發現,一時嚇得手不知怎麼擺。
薛茗頂著一張大紅臉,嘴硬道:“我還沒看呢。”
玉鶴倒是沒什麼反應,進來之後那隻白鶴就飛奔到他的身邊,繞著他的腿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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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意擺了下手,白鶴就變回小紙鶴,從門縫飛出去。玉鶴徐徐走到她的面前,抬手將那本書拿起來。
玉鶴的手也生得好看,就算是皮膚瓷白指甲濃黑,也沒有掩蓋其指節的修長勻稱,翻書的時候竟然顯出幾分優雅。
他神色很平靜,翻著書一頁一頁地看著,那模樣根本不像是在看小黃書,反倒是像在看高數一樣正經。
薛茗有些緊張,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正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卻見玉鶴將書一合隨手放在桌上,轉而走向軟椅處。
他開始抬手解衣袍,將外袍中衣一件件脫下來扔在軟椅上,很快上衣就脫了個幹淨。薛茗站在後方呆呆地看著,頭一回看見玉鶴脫下衣服的樣子。
他的脊背很寬闊,有著極為緊實的肌肉,那些肌理並不是過分的壯,但看起來充滿著磅礴力量。他的皮膚實在太白,像是窯燒好的白瓷,絲絲縷縷的墨發披上去,在暖光的照耀下呈現出柔滑的光澤。
可這樣漂亮的白瓷脊背上,卻有著三道猙獰的爪痕,位於他的脊椎左邊,從背部的中間往下,堪堪停在左肋處。
這爪痕泛著濃鬱的黑氣,看起來很深,但分辨不出來是新傷還是舊傷。
薛茗大吃一驚,沒想到玉鶴竟然受傷了?!從他的狀態上看與之前沒什麼不同,且薛茗這是第一次見他脫了衣裳,所以無法確認這傷口是之前就有還是昨日去了羅剎鬼市與百鴉鬼王打起來而留下的。
隻是這樣的傷痕仿佛對玉鶴來說並無大礙,他動作沒有停頓,繼續脫衣裳。薛茗不敢再看,慌張地將身子背過去,心裡覺得納悶,怎麼好像玉鶴完全當她不存在一樣。轉念一想鬼市裡都傳聞玉面鬼王寵姬無數,說不定是這色鬼早就習慣了在別人面前脫衣裳。
正當她胡思亂想,身後傳來門開的聲音,她扭頭看去,就見玉鶴披著一件墨色的外袍出了房間。
薛茗追了幾步,伸頭一看,玉鶴已經在房門口消失,不知去了哪裡。她頓時覺得稀奇,玉鶴竟然沒有追究她擅自闖進來,也沒有對她動手動腳,難不成真是傷得太重,沒心思好色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薛茗在軟椅上坐下來思考。如若玉鶴真的因為這傷勢而萎靡,那他會不會對陽氣的需求更大,萬一一下就把她吸成人幹怎麼辦?但換個角度想,若是他沒力氣吸陽氣了呢?
她方才隻看見了玉鶴背上的傷痕,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下邊其實傷得更重,從此一蹶不振,連天上人間那老頭給的那罐子藥都用不上了,風流鬼王從此變軟流鬼王。
薛茗在腦子裡亂猜,最終也沒得出個結論,反而把自己的思緒攪得一塌糊塗。
她嘆了口氣,回想起聊齋的原著。
在那本充滿光怪陸離的故事中,人好像可以輕易死,也能夠輕易活。讓她記憶尤為深刻的除了聶小倩的篇章,就是陸判給朱爾旦換心,給他妻子換頭的故事。書中的神仙好像也並沒有絕對的善惡黑白,朱爾旦隻是請陸判喝了頓酒,就能答應他換心換頭,而現在也是,這些鬼聚集在這裡不知害了多少人,也沒見有什麼神仙來管。
薛茗閉上眼睛,腦中突然浮現出春夜秋生站在院中衝她笑著打招呼的模樣。兩個小廝的模樣很年輕,看起來都才十七八歲的樣子。春夜有一張圓臉,秋生則眼睛生得機靈,兩個人對她都十分殷勤。
從進入廟中的每一頓飯,每一次洗漱,都是兩個小廝在忙前忙後,將她奉為座上賓。
薛茗先前隻知道寧採臣作為故事的主角,一定死不了,於是對他頗為放心,但從未想過這兩個小廝會被聶小倩殺死,就這樣十分突然地丟了性命。薛茗知道自己這種情況和狀態,已經無暇再去管別人,隻是她仍無法做到對身邊人的生死蔑視。
倘若在這個世界,人的生死可以隨意掌控,那是不是表示春夜秋生二人,也有得救的可能?
紛雜的思緒在薛茗腦中打轉,她癱倒在軟椅上,突然想變成一坨沒有思想的橡皮泥,或者變成沃爾瑪購物袋也可以。
正躺著,門又傳來被推開的聲響。薛茗翻身坐起來,就見玉鶴走進來。他身上披著墨黑的外袍,原本戴著的玉冠取了下來,長發被紅色的頭繩束成馬尾,湿漉漉的發尾搭在身上,還往下滴著水珠,側頸上的鶴紋像墨水勾了一遍,相當醒目。
他像是去泡了個澡,身上各處都有潮湿的痕跡,赤著腳朝薛茗走來。
薛茗見他靠近就想站起來,結果屁股剛抬起來,肩膀就被他的手一按,又坐了回去。
玉鶴俯身向下,另一隻手臂按在她的頭側,與軟椅形成桎梏,將薛茗困在其中。他身形比薛茗大許多,這個動作可以將她完全籠罩,黑黑的眼眸往下落,盯著薛茗時,會散發出無形的壓迫。
“你知道上一個擅自闖入這裡的人是什麼下場嗎?”玉鶴的語氣很輕松,像是在跟薛茗闲聊一樣,但薛茗意識到並不是這樣,這個鬼對自己的領地重視到了小心眼的地步,或許他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和。
薛茗不著痕跡地咽了咽口水,心說果然還是要找她算這筆賬的,她道:“其實我是被你的鶴叼過來的。”
玉鶴問:“這麼說來,你也想被我做成紙人?”
“不不,當然不是。”薛茗趕忙否認,改口道:“這不是要天黑了嘛,我是來給大人你上貢陽氣的,我今日戴上了聚陽符,不知有沒有效用。”
玉鶴的視線往下落,看見她脖子上串著的紅繩。薛茗在泡完溫泉之後穿得很單薄,裡面隻有一件殷紅的肚兜,外面則套了一件長衣,雖說領口合得嚴實,但遮不住脖子上那些親昵過後留下的紅痕。有些斑斑點點已經淡了,是之前留下的,有些是昨天留下的,緋紅的顏色依舊新鮮。
她仰著頭,露出嫩生生的脖頸,血紅的線成為鮮亮的點綴,極為豔麗。圓溜溜的眼睛又像葡萄一樣,看著他時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
偏偏玉鶴就喜歡酸甜口的水果,葡萄橘子一類的。
他的手指撫上去,從那些紅痕上慢慢滑過。原本冰涼的指尖似乎保留了些溫泉的熱度,並沒有之前那般冷,反而有些痒痒的,讓薛茗縮了縮脖子,柔軟的指腹在摩挲間產生些許旖旎。
隨後玉鶴就毫無徵兆地動手,卡著薛茗的雙腋將她整個給抱了起來,而後轉了個身,自己坐上軟椅時讓薛茗落在他的身上,很輕松地將兩人的位置對調。
薛茗一時沒坐穩,從他的腰腹往下滑了一截,坐在他的腿上,同時用雙手撐著他的腹部,借力讓自己坐得牢固。
隔著薄薄的衣料,薛茗的掌心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溫涼。他的肚子並不軟,腹肌很緊實,按起來硬邦邦的,像是常年泡在健身房裡才能維持的效果。
這個時候薛茗突然意識到,這個色鬼的身材出奇的好,擱在現代甚至比一些男模的都要出挑,也不知道活著的時候到底是做什麼的,又是什麼身份。
其實她之前就想問玉鶴是不是在床上跟太多女人一起玩,最後馬上風死了,才會在死之後保留了好色的本性,但她沒敢問出口,怕玉鶴惱羞成怒當場做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