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茗隻要一聞,肚子立馬瘋狂地叫起來,這時她才明白,原來她頭暈眼花手腳無力並非鬼氣侵蝕,而是她今日隻吃了一頓飯,還是早上時吃的。
她是活生生的人,不吃東西是會餓死的。
薛茗走過去在桌邊盤腿坐下來,一邊拿筷子一邊問,“我可以吃嗎?”
還不等回答,她就已經塞了一筷子進嘴裡。玉鶴此時像餍足的狀態,看起來溫順而無害,並沒有阻止她。
玉鶴聲線有些懶,“下次用什麼?”
薛茗:……
她假裝聽不見,埋頭吃飯。
“聚陽符被誰搶走了?”玉鶴又問。
薛茗大口扒著飯,腮幫子滿滿當當,卻仍舊擋不住憤怒,氣道:“是一個死老頭,在羅剎鬼市開了個叫天上人間的店鋪。鬼王大人,我找聚陽符完全是為了給你吸更純的陽氣,卻沒想到被那個奸詐的鬼老頭算計,害我就是害你,你可得好好教訓他!”
第16章
薛茗這一頓飯吃了很久,在吃掉最後一口肉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她竟然將桌上的食物全部吃完了!
穿越來之後薛茗隻在前兩天跑去鎮子上時吃了一頓飯,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啃幹糧或者吃寧採臣的滷肉,所以碰上這麼一桌豐盛的菜餚她吃得多點也無可厚非,但薛茗向來都是自己吃飯,因此對自己的食量非常清楚。
就算她再怎麼餓,也不可能吃了滿滿一桌。眼下桌上的盤子全空了,盡數進了她的肚子,她卻沒有吃撐的飽脹感,放下筷子時隻覺得剛剛吃飽。
薛茗知道自己不可能吃那麼多,所以馬上開始懷疑這些菜,“玉鶴大人,這些菜都是什麼做的?為何我能吃那麼多?”
玉鶴正斜靠在軟椅上閉著眼休息,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沒有回應。薛茗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不死心地繞過桌子走到他邊上,壯著膽子推了推他的手臂,“鬼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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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鶴本就沒睡著,緩緩將眼睛睜開,回道:“這是陰間飯,給死人吃的。”
薛茗臉色忽地一白,胃裡翻江倒海起來,方才還覺得香得要命的飯這會兒又惡心得不行,立即用指頭去摳嗓子眼,想全給吐出來。奈何那些飯很詭異,像是進了腸胃後立即被消化了一般,她幹哕了幾下,並沒有吐出什麼東西。
薛茗在心中大罵不止,恨不得把肚子裡的東西全吐在玉鶴身上。
這個死色鬼心眼壞透了,她吃的時候不說,吃完了才說是給死人吃的,存心害她。雖不敢對此人加以責罵,但薛茗難免有抱怨,撇嘴道:“既然是死人吃的飯,為何我方才吃的時候玉鶴大人不提醒我一聲?你都說我身上陰氣重了,若是吃這些玩意兒再吃出了毛病怎麼辦?”
玉鶴支著腦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你先前也吃過一回陰間飯,可有吃出毛病?”
“我什麼時候……”薛茗揚聲要反駁,話說到一半時忽而意識到他說的可能是真的。因為上次她走了一整天進了個小鎮子,那裡仍是鬼蜮地界,那麼她在那裡所吃的飯可就不可能是陽間飯。
回想起上一次吃了之後的確沒有出現什麼不適,這陰間飯似乎對身體的影響不大。
薛茗撓了撓頭,也不再鬧騰,換上一副笑臉對玉鶴道:“玉鶴大人你看,這都什麼時辰了,我也該回去了,不如你現在就幫我將聚陽符搶回來,再送我回去吧。”
玉鶴並未應聲,而是慢悠悠地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天上人間?”
薛茗趕緊跟上去,應道:“對對對。”
他來到殿門處,一抬手將門給拉開,下一刻無數喧哗的聲音如潮水般湧進來,買賣吆喝,爭執對罵,吵鬧得像是站在菜市場門口。
薛茗好奇地探出腦袋去看,就見門外是一條窄窄的巷子,漫天的燈光從巷口落進來,外面影影綽綽,正是熱鬧集市的模樣。薛茗倍感驚奇,意識到這並非原本殿門外的景象,應該是玉鶴用了某種法術將兩個地方拼接在了一起。
她率先抬腳走出去,行到巷口處往外一瞧,見街道上人來人往,色彩斑斓的燈籠懸掛於高低各處,琳琅滿目的小攤緊挨著排列。在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小攤中,正有一個不大起眼的破舊小鋪子,門口搭了個天上人間的牌子。
這裡正是她與寧採臣被抓走的地方。薛茗一看見這破牌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往牌子上踹了一腳,而後上前捶門,“人呢?給我出來!”
隨後老頭打開了門,瞧見是薛茗,也露出極為驚訝的表情,“小丫頭,你本事倒是不小,竟能活著從百鴉鬼王的手裡脫身。”
他往裡走,讓薛茗進了鋪子中,眼珠子一轉,發現她後面還跟著個人。
那人雪色衣袍,仙姿玉容,神色平靜而淡漠,雖模樣生得好,但氣息很內斂,存在感微弱,進了門後也沒說話,似乎沒什麼大來頭。老頭在心中計較了一番,轉頭對薛茗發表評價,“你這次帶來的這個,瞧著還不如先前那位。”
薛茗心中冷笑,心說你個老嗶登最好再多說兩句,讓玉鶴弄死你。她不給好臉色,“你少跟我廢話,聚陽符呢?快還給我。”
“小丫頭,銀貨兩訖,童叟無欺。你拿了貨物出了天上人間,是被偷還是被搶都與天上人間無關了,作何還回來找我?”老頭轉回櫃子後,拿出了一個賬本翻起來,而後指著一處道:“你的賬在這,聚陽符我給出去了,白紙黑字記得清清楚楚,可別想賴賬。”
薛茗當社畜的時候見過數不清的厚臉皮之人,不要臉程度各有不同,面前這死老頭仍然能排前三。她氣得渾身發抖,知道這人存心攪和這一樁買賣,便也不廢話,指著他鼻子道:“我是出來給我們老大辦事,這聚陽符你敢私吞,老大絕對饒不了你。”
這老頭倒是不怕,笑問,“那敢問你家老大是何方神聖?”
薛茗身子一側,指了指站在後方正拿著幾炷香研究的玉鶴道:“就是這位,鼎鼎有名的玉面鬼王。”
老頭聽聞面色猛然一變,驚疑的目光又落在玉鶴身上,並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隻將目光遮遮掩掩地打量。鬼王千面,鮮少以真面目示人,這老頭一時也拿不準玉鶴的身份,正遲疑時,卻見玉鶴拿著香轉頭,聲音平靜地問,“這香如何賣?”
老頭滿心疑問,遲疑地伸出兩個指頭,“二兩。”
玉鶴不知從哪裡摸出的銀子,往櫃臺上一扔。老頭拿出一杆小秤稱了稱,不偏不倚正是二兩,喜笑顏開地對薛茗道,“你說他是,那就是吧。”
這一舉動把薛茗氣個半死,什麼叫她說是就是,這人本來就是!她是看不懂這死色鬼在幹什麼,分明是來搶回她的東西,還沒開口要就先給出二兩,腦子好像讓這個老嗶登派出的僵屍給吃了。
薛茗在心裡罵翻天,嘴裡是一個字都不往外吐,悶聲不響地站在邊上,嘴角耷拉著,幽怨地看了玉鶴一眼。
窄小破舊的小店鋪中,玉鶴一身纖塵不染的模樣站在當中,淡無波瀾的神色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沒有情緒的點綴,他更像是一尊漂亮的木偶,也難怪老頭會對薛茗說他不如寧採臣。
若真是上門找事,帶寧採臣或許還好些,至少他會假裝發怒,要不就是跟人勾肩搭背裝出哥倆好的樣子,將東西哄騙回來也是好的。
薛茗正胡思亂想著,就見玉鶴抬手,忽而往他剛買的那炷香上彈了一下,繼而一束小火苗燃起,冒出細細的輕煙。玉鶴將香隨手插在桌上的香爐中,這樣的舉動讓薛茗和老頭同時露出茫然的神色,看不明白他做什麼。
繼而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忽而又喧鬧聲傳來,一串惶急的腳步由遠及近,隻聽“砰”的一聲,後院的門被整個撞開,一隻小鬼連滾帶爬地摔進來,滾到薛茗的腳邊。
她嚇一大跳,往後退了兩步,就見這小鬼爬起來驚聲大喊,“掌櫃的,大事不好!貨倉著火了!”
“什麼?!”老頭嚇得拔聲尖叫,慌張地蹿進後門,很快就沒了蹤影。
薛茗轉頭看了看燃著的香,再看看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玉鶴,忽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她雙手合十,默默慶幸方才那些罵人的話沒說出口,繼而揚起個笑臉對玉鶴道:“鬼王大人真厲害,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懲治這個奸商。”
玉鶴看她一眼,懶得計較她方才幽怨的小眼神。
薛茗瞧著這小破地方擺滿了東西,眼下那老頭也不在,於是四處摸索起來,看起來有用的好看的就揣起來。反正這老頭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商人,指定沒少玩黑吃黑,還搶了她的東西不認賬,她拿起來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沒多久那老頭就滿頭大汗地跑回來了,頭上的帽子都歪著,腳邊的衣袍像是被燒毀了,看起來非常狼狽。他先是對玉鶴大拜特拜,嘴裡一連串的“有眼不識泰山”之類的話懇求原諒,接著又從袖子摸出一個盒子用雙手奉上。
這正是裝著聚陽符的盒子。薛茗一個大步上前奪回來,將盒子打開後掏出來檢查,後知後覺自己分辨不出來聚陽符的真假,就去問玉鶴,“你看看這是真的不?”
老頭連聲道:“如假包換,如假包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