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道:“臣等保護皇上要緊,不敢分心。”
正德帝笑道:“香山都被禁軍封死了,能有什麼危險,你們隻管施展本事,誰打的獵物最多最好,朕有賞。”
沈琢還是堅持護駕。
宋池也沒有走開。
對此,正德帝心裡很是滿意,他就喜歡這樣忠心耿耿又有真才實學的年輕人。
又走了一段距離,周圍突然過於寂靜,連聲鳥叫都沒有。
宋池第一個舉起手示意大家停下,與沈琢對視一眼,兩人分別騎馬擋在正德帝身前。
正德帝驚得壓低了身體,一邊往後退一邊問:“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四周草叢中突然出現一道道黑影,弓箭早已搭好,對準正德帝的方向急射而來,鋪天蓋地如同箭雨!
宋池、沈琢與跟隨的侍衛們揮劍擊落從四面八方而來的箭矢,正德帝慌不擇路,兩手捂著頭往後竄,此時韓國舅離他最近,正德帝下意識地朝韓國舅跑去,想讓韓國舅護著自己,偏偏韓國舅也如熱鍋上的螞蟻,本來要跑向正德帝的,卻見對面又冒出兩個黑衣人往這邊射箭,求生的本能逼得韓國舅往後一躲,自己先抓住一個侍衛擋在了面前。
嘭的一箭射中侍衛,韓國舅被這一嚇,四腳著地爬得更快了。
正德帝剛剛被草叢絆倒正跪在地上,將韓國舅臨陣脫逃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憤怒焦急之際,忽然有人飛撲過來,從後面將他撲倒在地。
耳旁響起一聲悶哼,正德帝戰戰兢兢地回頭,還沒看清楚,宋池一手抓著他的肩膀,連拉帶扯地拖著他朝後跑去,一邊跑一手揮劍擊落從兩側飛來的箭矢。
有人救他,正德帝松了一口氣,逃跑的腳步也不再那麼慌亂。
更多的侍衛前來救駕,等正德帝被一圈圈侍衛包圍住後,他才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皇上您沒事吧!”韓國舅發冠歪斜地跑過來,宛如一個最忠心的老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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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帝瞪他一眼,朝宋池看去,卻見宋池捂著胸口,突然吐出一口獻血來,有侍衛及時衝過來扶住宋池,就在宋池側身的功夫,正德帝瞳孔一縮,這才發現宋池背後竟然中了一箭!
腦海裡浮現宋池撲過來壓住他的那一幕,正德帝後怕得全身發冷,如果沒有宋池,那支箭是不是要射到他身上了!
“御醫呢,御醫!”正德帝高聲大叫起來,唯恐來的晚了,宋池就這麼沒了!
韓國舅越老越沒用,好不容易栽培一個宋池出來,正德帝舍不得!
聖駕出城時浩浩蕩蕩驚動了全城百姓,回來時不但浩浩蕩蕩且戒備森嚴,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
第二日,沈明嵐來了虞寧初這邊。
“表姐怎麼不好好在家裡養胎?”虞寧初趕緊出來迎接,越是沒有懷過孩子的小姑娘,越是覺得孕婦必須事事小心時時小心,仿佛走下踩腳凳到落地的那點顛簸,都能傷了孩子。
沈明嵐道:“我沒事,除了胃口不太好,跟以前沒什麼兩樣。”沈明嵐推開虞寧初來扶她的手,改成挽著虞寧初的手臂,一邊往裡走一邊低聲道:“昨天的事,你聽說了嗎?”
虞寧初什麼也沒聽說,待在家裡折絹花呢,春日暖和,虞宅一片安寧,這樣的日子很舒服。
沈明嵐將她拉到內室床上坐著,神色凝重地道:“皇上去香山踏青,遇到了刺客,皇上有驚無險沒有受傷,當時隨行的官員侍衛卻死了幾個,連池表哥也為了護駕中了一箭。”
虞寧初震驚地吸了口氣!
香山離京城那麼近,可以說是天子腳下,這種地方,竟然有人敢行刺皇上?
還有宋池,去年去揚州辦案剛中過毒箭,傷口瘆人,如今又……
“傷得嚴重嗎?”好歹也掛著表哥表妹的名頭,又有宋湘的關系,虞寧初擔心地問。
沈明嵐道:“我剛從郡王府回來,池表哥真可憐,傷在左後肩,據說是毒箭,挖了一塊兒肉下來,我沒敢看。”
虞寧初聽著這話,都覺得自己身上好像也挨了一箭似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毒箭,莫非是曾經在揚州偷襲錦衣衛的那幫人?”虞寧初不由地猜測道,宋池的傷口處理,很難不讓人聯系到揚州一案。
沈明嵐搖搖頭,低聲道:“刺客的身份暫且還不知道,皇上已經派人去查了,接下來京城肯定要亂一陣子,你記得叮囑府裡的下人,不要亂走動,更不要胡亂議論什麼。”
虞寧初記下了,又問起宋湘。
沈明嵐嘆道:“池表哥受傷,我心裡都難受,何況是她,眼睛都哭腫了,我懷著身子,她在我面前要強,傍晚人少的時候,你去瞧瞧她吧。”
虞寧初也心疼宋湘,一口應下了。
黃昏時,虞寧初提前在家裡用了晚飯,這便帶上一份禮品,坐車去了郡王府。
宋池受傷,今日郡王府不斷有人登門探望,虞寧初算是來的最晚的。
宋湘正守在宋池的床邊。
宋池傷在後肩,隻能趴著,傷口的痛苦讓他閉著眼睛,隻在妹妹哽咽得太厲害的時候,才開口打趣一番:“我還沒死,你哭成這樣,是要咒我嗎?”
宋湘:“你還敢說,你逞強的時候怎麼沒想想我?”
“郡王、郡主,虞姑娘來了。”阿謹過來通傳道。
宋池眼睫微動,依然保持著趴著的姿勢。
宋湘抹抹眼睛,替哥哥掛好紗帳,她出去接虞寧初。
見到好姐妹,宋湘趴到虞寧初懷裡痛哭了一頓,旁人來她得端著待客,也隻能在虞寧初面前這樣了。
虞寧初一邊輕輕拍她的肩膀一邊柔聲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夠了還要好好照顧池表哥呢,他就你這一個妹妹,你把自己哭傷了,他還要反過來牽掛你。”
第69節
宋湘嗚嗚的:“他才不牽掛我,他恨不得叫我擔心死,三番兩次地出事。”
虞寧初回想宋池的傷,突然意識到,他這個皇帝面前的新晉紅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既要拼命完成正德帝交代的任務,又得把正德帝的性命放在自己面前,危機重重。
虞寧初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安撫宋湘,但人都來了,不去宋池那邊探望,反倒惹人猜疑。
“好了,帶我去看看池表哥吧。”虞寧初替宋湘擦幹眼淚,輕聲道。
宋湘最後抽搭兩下,陪她一塊兒去了哥哥的房間。
宋池的上半身披著中衣,隻把肩膀那一塊兒剪掉了,又有一層紗帳阻隔視線,如此見客也不算失禮。
“表哥可還好?”虞寧初遠遠地站在床邊,虛與委蛇道。
宋池偏頭,透過紗帳凝視她模糊的臉,數月未見的臉:“還好,勞煩表妹擔心了。”
虞寧初瞥眼宋湘,並不掩飾自己的口拙:“既然皇上無憂,表哥就安心養傷吧,改日我再來探望表哥。”
宋池:“表妹要走了嗎?阿湘一直守在我這邊,還沒有用飯,你們倆感情好,表妹替我哄她吃飯吧。”
虞寧初一聽,忙去勸說宋湘。
宋湘惱哥哥莽撞,卻也放不下哥哥,叫阿謹把晚飯端到這邊來,包括虞寧初的那份。
虞寧初怕自己不吃宋湘也沒有胃口吃,什麼都沒說。
“哎,我先去洗洗臉。”宋湘摸摸自己哭得發幹的臉,去了洗漱架那邊。
虞寧初剛要走過去,忽聞賬內那人道:“有些口渴,煩請表妹替我端碗茶。”
虞寧初:……
她知道了,宋池的傷,真的不必讓誰擔心。
第72章 (安王之死)
宋池要喝茶,宋湘在洗臉,虞寧初微微猶豫片刻便走到內室門口,喚阿謹進來伺候他主子。
同樣的招數,在揚州時宋池已經對她用過,這次她不會再上當。
阿謹並不知道裡面的情況,聽到傳喚就進來了,直到端著茶碗送到主子面前,被主子斜了一眼,阿謹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就不該站在門口!
晚飯端進來,虞寧初背對宋池那邊坐著,哄著宋湘吃飽了,虞寧初也就告辭了。
宋池趴在床上,默默聽著她離開的腳步聲,長睫低垂,又仿佛已經睡去。
宮中,正德帝非常關心錦衣衛審案的進展,他急於知道,究竟是誰想刺殺他。
香山的刺客大多數都死在了當場,侍衛們隻抓到兩個活口,韓國舅心知自己護駕不力膈應到了皇上,急著表現,親自審問那兩個刺客,然而一個刺客咬定自己沒有受人指使純粹是想殺了昏君替天行道,一個骨頭夠硬愣是不肯開口。韓國舅審得都心力交瘁了,眼看天色暗淡下來,隻得沐浴更衣,來宮裡復命。
“皇上稍安勿躁,那二人雖然沒有交代什麼,但錦衣衛的酷刑都不能讓他們開口,足以證明他們來謀害皇上之前受過嚴格的調教,這種人絕非普通的江湖草莽,定是有官員意圖謀反,精心栽培的死士。”
處理過太多刺客,韓國舅熟練地推斷道。
正德帝還記著韓國舅隻顧自己逃命的畫面,此時看韓國舅是處處都不順眼,抓著韓國舅話裡的毛病道:“讓你這麼說,他們連酷刑都不怕,你還怎麼審?你審不出來,又怎麼知道他們是官員栽培的死士?也許有的江湖草莽天生硬骨頭,就是不怕你的酷刑?”
韓國舅被正德帝器重了太久,多少年都沒有挨過這種罵了。
擦掉額頭冒出來的汗,韓國舅跪下道:“請皇上再給老臣三日時間,三日後老臣一定查出真兇!”
正德帝自然知曉錦衣衛那些逼供的手段,冷聲道:“好,朕就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後朕要親耳聽他們招供。”
如此一來,韓國舅就不能殺人滅口,再隨便栽贓到哪個官員頭上糊弄他了。
韓國舅冷汗淋淋,不過他也還算有信心,錦衣衛那麼多手段,兩個死士能扛一天,難道還能扛三天?
韓國舅在錦衣衛忙著審訊兩個死士,第二日,正德帝親自來郡王府探望宋池了,太子、安王也都跟了過來。
宋池背上的傷,連正德帝都不忍心多看,越看越後怕,越後怕就越慶幸自己身邊有宋池這樣的忠臣。
“這陣子子淵且安心養傷,等你病愈,朕另有重任交付給你。”坐在宋池床邊,正德帝關心地道。
宋池往後瞥眼肩頭,遺憾道:“隻怕傷勢恢復緩慢,誤了皇上的大事。”
正德帝搖搖頭:“也沒有那麼急,你且先養著,等你好了再說。”
宋池頷首。
太子也上前慰問了一番,他是個心狠手辣的,宋池在揚州一案中的表現,太子很是欣賞,反倒是韓宗延那種酒囊飯袋,太子一直都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