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寧初起身,接過微雨手中的匣子,遞給宋湘道:“一點薄禮,還望表姐莫要嫌棄。”
宋湘受不了她這客氣的樣子,將禮物塞給兄長,拉著虞寧初就去裡面說話了,趁賓客們尚未登門,她要先帶好姐妹參觀一番她的家。
兩個小姑娘似蝴蝶般飛走了,宋池站在原地,直到虞寧初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他才一邊往前走,一邊打開了手中的禮盒。
裡面是一對兒紅玉雕刻的麒麟擺件,麒麟是瑞獸,據說可鎮宅避煞,作為恭賀喬遷的禮物再合適不過。
所以,這是一份雖然昂貴卻沒有任何私心的禮物,還不如她繡的那隻簡簡單單的香囊。
第69章 (匆匆一面)
郡王府設宴,平西侯府眾人都收到了請帖。
三夫人一到,虞寧初就跟在舅母身邊了,這種場合,即便沈明漪也沒機會找她的茬,否則便是落了下乘。
一頓宴席吃得輕松順利,並沒有出什麼岔子,倒是長輩們都提到了宋池的婚事,認為郡王府需要一位女主人幫忙持家。
太子妃住在宮裡,比大家都先聽聞宋池與正德帝的那番對話,看著宋湘笑道:“郡王說了,要先讓阿湘管家兩年,再請娘娘為他賜婚呢。”
賜婚……
虞寧初咀嚼著這兩個字,隻慶幸自己夠清醒,沒有被宋池的甜言蜜語騙了去。
宴席結束,三夫人要去虞寧初那邊坐坐,虞寧初便跟著舅母上了一輛馬車,自始至終沒往出來送客的宋池那邊多看一眼。
第二日,天氣陰沉沉的,北風呼嘯,驟降的溫度正式宣告了京城這個秋天的結束,又一年寒冬來了。
趙莊頭來向虞寧初匯報今年的田產收成,今年雖然朝廷辦了一樁斬殺九族的大案,百姓們過得還算可以,風調雨順,佃戶們有的吃,虞寧初也收獲了一筆可觀的銀子。除了田產,她在京城的其他房產照舊收著租金,李管事與梁氏聯手辦的炒貨鋪子也生意興隆,總歸都沒有什麼需要虞寧初操心的。
倒是虞家家裡,接連出了幾樁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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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虞揚、虞菱兄妹倆水土不服,染了風寒,這個才治好了咳嗽,那個又發熱了,好在都不算大病,養個幾天就又生龍活虎了。
跟著是虞尚那裡,御醫開的方子對他也沒有用,這家伙還嫌棄湯藥難喝,認為身邊的人都在害他,趁夜深人靜準備偷偷溜走。守著他的小廝睡得沉,還真讓虞尚溜到了院牆跟下,隻穿了一身單衣的虞尚哆哆嗦嗦地想要爬牆,不小心掉下來,伙計聽到動靜趕緊把他拉回屋裡,人沒摔傷,倒被凍出了一身風寒。
總之連著半個多月,虞家都沒有斷過郎中,過得熱熱鬧鬧。
大概習武的確能強身健體,虞寧初倒是好好的,上次她說自己長高也並非糊弄舅舅,去年的冬衣今年穿著都短了。
到了二十五這日,虞寧初換上一身喜慶的紅衣,提親一日來了平西侯府。
明日沈明嵐就要出嫁,侯府裡處處張燈結彩,沈明嵐坐在暖呼呼的屋子裡,臉頰紅的像抹了一盒子胭脂。
不止虞寧初,宋湘、沈明漪也都來了,來為昔日的好姐妹送嫁。
當然,沈明漪的動機沒那麼純粹,她過來,一是身為堂姐必須回來,二則是想看看沈明嵐的笑話。這個堂妹,平時總為了虞寧初嗆她這個嫡女堂姐,如今她貴為王妃,堂妹隻能嫁一個落魄國公府的二房長子,連個爵位都沒有,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這是宮裡賞賜給我的蜀錦,我全給妹妹拿來了,以後再有賞賜,我也會想著妹妹的。”沈明漪用憐愛的目光看著沈明嵐,那眼神,仿佛沈明嵐出嫁後就再也穿不起什麼好衣裳了。
沈明嵐滿心都是自己的婚事,懶得與沈明漪計較,輕飄飄道了謝,命丫鬟收走沈明漪的禮物。
宋湘、虞寧初也默契地不搭沈明漪的言。
第67節
沈明漪見她們三個自說自的,幹坐著無趣,去找親大嫂韓錦竺說話了。她嫁給安王都快一年了,竟然還沒有懷孕,沈明漪有點著急,為了自己王妃的位置,她需要一個兒子,為了有個名正言順拒絕安王來她屋裡的理由,沈明漪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懷上。
成親這麼久,她依然無法從安王那裡獲得什麼樂趣,每次都是忍著惡心與安王同房的。
“這麼快就過來了,怎麼沒有多跟明嵐說說話?”
見到沈明漪,韓錦竺頗為意外,她還以為沈明漪要與小姐妹們多待一會兒。
沈明漪哼道:“與她們沒什麼話好說,曹家那種門第,不知道明嵐有什麼可高興的。”
韓錦竺倒是聽沈琢誇過曹堅的人才。一個男人,長得好看,能文能武,自身有官職,這已經很不錯了,再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寧國公府並非什麼太差的人家。總之,作為夫婿人選,曹堅肯定比不上她的表哥沈琢,但怎麼都比安王更值得女子喜歡。
當然,這話韓錦竺是不會傻到對沈明漪說出來的,笑著轉移了話題。
沈明漪打發了丫鬟,悄聲問韓錦竺受孕的竅門,她們曾經是閨閣好姐妹,這種事,沈明漪寧可問韓錦竺,也不想去問母親。
韓錦竺粉面微紅,細聲道:“這事有什麼訣竅,在一起的次數多了,便懷上了,你,你那邊有妾室分寵,可能就要晚些。”
沈明漪一聽,心更苦了,看來在她懷上之前,還得多將安王往自己屋裡引,不許他再去小妾那邊。
繼沈明漪之後,虞寧初又目送了親表姐沈明嵐的出嫁,當沈明嵐蒙著蓋頭跪在舅舅舅母面前拜別時,虞寧初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宋湘站在她身邊,故意轉移她的難過,低聲道:“哭吧,你先練練,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虞寧初抹著眼角,小聲反駁:“該練也是你練,你肯定比我先嫁的。”
宋湘笑:“那可不一定,我是郡主,郡主十七八歲出嫁也不算晚,你要是等到十七歲,三姑母得愁白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虞寧初看向淚眼凝望表姐的舅母,心裡也發愁起來,她還沒找機會告訴舅母她不嫁的打算。
這兩晚虞寧初都住在碧梧堂,在這邊等表姐回門,宋湘也留宿在了二房。
回門那日,因為安王、沈明漪也來喝認親酒,虞寧初就沒往正院湊,等曹堅跟著表姐來了三房,虞寧初才笑著出來見禮。
其實大家都見過,虞寧初大大方方的,倒是第一次陪妻子回門的曹堅,俊朗的臉龐上一直掛著紅。
終於等到沈三爺帶走了女婿,宋湘立即朝虞寧初使個眼色,拉著沈明嵐去了清輝堂。
丫鬟們也不許伺候,就姐妹三個待在內室。
虞寧初想知道表姐在曹家過得好不好,她以為宋湘也會問這些,沒想到坐下不久,宋湘就意味深長地問:“洞房花燭夜,是不是像話本子裡寫得那樣?”
沈明嵐的臉頓時變得比冬天的山茶花還要紅。
虞寧初也避到了紗帳之後,以她以前的性子,會避得更遠,但因為宋池先前的欺負,虞寧初忽然想聽聽男女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明嵐太了解宋湘的不正經了,她一直都覺得,宋湘被那些話本子帶壞了,這幸好是個姑娘,若是男兒,肯定早就去外面拈花惹草了。
逃脫不過宋湘的追問,沈明嵐紅著臉道:“是是是,你不都看過了嗎,還來問我做什麼。”
宋湘:“盡信書不如無書,我又不知道書上是不是亂寫的,旁人我也不能問,誰讓你是咱們三個裡最先嫁人的,如果阿蕪先嫁,我肯定也會問她。”
虞寧初心裡一跳,想象被宋湘撓痒痒追問的情形,不禁慶幸是表姐最先嫁了人。
她紅透了臉,繼續假意背著身子,實則豎著耳朵偷聽。
“真的會很疼嗎?”
“也還好吧。”
“真的如登極樂嗎?”
“騙人的,最多跟泡個湯池子差不多。”
虞寧初小手扯著紗帳,耳朵聽了什麼,便忍不住往自己身上對。宋池親她的時候,的確沒覺得疼,隻是時間長了快要喘不過氣一樣。如登極樂就更不可能了,她恨不得宋池滾下馬車被駿馬踩幾下,表姐有泡湯池子的感覺,大概是因為表姐與姐夫兩情相悅。
宋湘並沒有問什麼特別露骨的東西,問了沈明嵐也不會說,三四個問題後,沈明嵐就再也不肯回答了,讓宋湘等著自己嫁人解惑去。
回了門,沈明嵐正式成了寧國公府二房的兒媳,適應了新婚期間的生活後,沈明嵐分別給住在前面兩條街的阿蕪表妹、住在後面兩條街的阿湘表妹送了帖子,請她們去她的新家做客。
雖然離得近,因為天冷,虞寧初還是坐了馬車。
在曹家,虞寧初見到了沈明嵐的婆母,是個很溫柔平和的人,招待她們片刻就走開了。
晌午兩人都在這邊吃得席,飯後實在不好再多留,沈明嵐才送兩個表妹往外走。
走出寧國公府大門,前面拐角忽然傳來馬蹄聲,三女同時抬頭,就見宋池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從後街的方向繞過來了。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錦衣衛官服,慘淡的陽光落在他如玉的臉上,竟顯出幾分清冷蕭瑟來。
宋池仿佛也沒有料到會遇見她們,微怔之後,笑了出來,對宋湘道:“初來國公府,你有沒有給明嵐表妹添亂?”
說著話,他調轉馬頭,來了國公府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三女。
宋湘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哥哥是來接我的嗎?”
宋池:“你又不是小孩子,這麼近也要我接?我才回府拿了些東西,馬上就回鎮撫司了。”
宋湘:“哦,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家。”
宋池嗯了聲,再笑著朝沈明嵐、虞寧初點點頭:“以後得空,表妹們多去我們那邊坐坐,我平時不在家裡,阿湘難免寂寞。”
沈明嵐道:“那池表哥得多備些好吃的招待我們才成。”
宋池笑得更溫和了:“好,隨時恭候。”
簡單打著招呼,宋池走了。
看著他的駿馬轉了方向,虞寧初才重新抬起眼簾,露出一雙清澈美麗的眸子,不再隻像一根站在表姐身側的木頭。
巷子拐角,宋池嘴邊的笑容,在一側的院牆完全擋住了三女的身影後,慢慢冷了下去。
第70章 (阿蕪及笄)
幾場大雪過後,又到了臘月。
臘月十六是虞寧初的生辰,女子十五歲及笄,今年的生辰尤為重要,三夫人特意在平西侯府為外甥女辦了一場及笄宴,邀請平時與三房交好的女眷過來吃席。就連遠在邊疆歷練的沈牧、沈逸也記著這事,提前將禮物寄到了家中,分別是他們在邊疆物色到的新鮮玩意。
女子及笄,意味著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三夫人邀請這麼多女客,頗有給外甥女揚名的意思。
一眾長輩們見到虞寧初,紛紛誇贊虞寧初貌美端淑,隻是這都是場面話,私底下聊起來,大家還是會介意虞寧初的身世,母親早逝,父親瘋了丟了官職,底下還有一對兒年幼的弟妹,這樣的姑娘,娶回家就要多個瘋親家的累贅,一點好處都撈不到。
姑娘光貌美有什麼用呢?有個門當戶對的親家,遇到事情互相幫襯,那才合適。
因此,大家隻是當著三夫人的面誇贊虞寧初,絕口不問虞寧初是否許了婚事,不問,自然意味著沒有結親的意思。
宴席結束,虞寧初與沈明嵐、宋湘一同在清輝堂說話,三夫人回到內室,眉頭就皺了起來,發愁。
沈三爺:“出什麼事了?”
三夫人就把女客們的表現告訴了丈夫,恨聲道:“都怪那姓虞的,半點關懷沒給過阿蕪,到頭來反要拖累阿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