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暴曬,天氣更熱了起來,這熱倒還好忍,隻是虞寧初腳底的傷口結疤了,痒得慌,仿佛蚊子在那裡咬了一個包。撓是不能撓的,撓破了結痂好的更慢,忍又忍得辛苦,就窄榻這麼大點的地方,忍得虞寧初心浮氣躁,看書也看不進去。
“咱們帶了止痒的藥,姑娘塗一點?”杏花翻出一瓶膏藥,不太有底氣地問,這膏藥管的是蚊蟲叮咬,外傷愈合能有效果嗎?
虞寧初讓她試著抹一點,結果更痒了。
杏花看不得主子吃苦,去外面撞見宋池,小聲詢問宋池是否有管這個的藥。
宋池朝阿默使個眼色,阿默去了南艙,很快就拿了一個青色瓷瓶出來。
杏花再給虞寧初一塗,虞寧初果然不痒了。
杏花笑道:“郡王真是厲害,什麼藥都有。”
虞寧初心想,你還中過他的迷藥呢,傻丫頭差點被人賣了還在那裡誇他好。
六月二十九,臨近晌午,兩艘官船終於抵達了揚州碼頭。
錦衣衛的揚州衛所與虞家都派了人來接。
宋池讓馮越先帶人去衛所,他送虞寧初回虞家安頓好了再去與他們匯合。
宋池肩負平西侯府沈三爺的囑咐,如此行事合情合理,馮越笑著讓他不用急,明早再去衛所也來得及。
“多謝大人通融。”宋池拱手道,目送馮越等人騎馬離開了,他才去接虞寧初下船。
虞寧初的腳傷已經養好了,留下一道小疤,不過那種地方,這輩子估計都沒有人會發現,礙不了什麼。
虞家的管事也是等錦衣衛們離開了,才敢靠近這邊。
虞寧初戴著帷帽,見家裡的管事並沒有戴白,就知道父親還活著,頓時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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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我父親如何了?”上了岸,虞寧初開口問道。
張管事一副愁容:“老奴給姑娘去信的第五日,大人醒了,身體無礙,隻是,可能摔傷了腦袋,疑神疑鬼瘋瘋癲癲的,請了揚州一帶的名醫來看,都,都說老爺瘋了,無人能治。”
瘋了?
第57節
虞寧初皺緊了眉頭。
宋池道:“先去看看吧。”
張管事仿佛才注意到姑娘身邊站著這麼一個人物,猜測道:“可是侯府的哪位表公子?”
虞寧初看眼宋池,解釋道:“此乃武英郡王,也是二舅母的侄子,我叫表哥的。表哥奉命來揚州當差,受舅舅所託,順便送我一程。”
揚州與京城離得太遠,張管事並不知道宋池這號人物,不過虞寧初介紹的仔細,他一聽宋池是位郡王,忙行起大禮來。
宋池受了他的禮,旋即不太耐煩地道:“走吧。”
張管事趕緊帶路。
虞寧初帶著杏花坐進馬車,宋池與阿默騎著衛所帶過來的兩匹駿馬。
豔陽高照,杏花挑起一邊簾子看看,回頭對虞寧初道:“姑娘,要不要請郡王坐進來啊?揚州的夏天可不比京城,郡王第一次過來,別曬中暑了。”
如果隻是郡王,自然不好兩人同坐車內,那不是還有一層表哥表妹的關系嗎?
虞寧初並不想請宋池上車,不過她也清楚江南的暑氣,偷偷掀開簾子瞧了一眼,恰好看到一顆汗珠從宋池俊美的臉龐上滾下來。
若他因為自己中暑了,回頭會不會找她算賬?
無奈之下,虞寧初讓車夫停車。
車一停,宋池也停了馬。
虞寧初挑開窗簾,垂著眼,聲音很是大方:“外面太曬了,表哥來車裡坐吧,仔細中暑。”
宋池頷首:“也好。”
他上了車,杏花就下去了,與張管事一起走在車廂投下來的陰影中。
馬車繼續出發。
宋池上來後,自覺地坐在左側的矮座上,沒往虞寧初身邊湊。
“如此狼狽,讓表妹見笑了。”坐好了,他拿出帕子,擦掉額頭、臉上的汗。
虞寧初偏頭,出點汗算什麼狼狽,他被暴雨澆成落湯雞的樣子她也不是沒見過。
“表妹不是說這裡有涼茶?”宋池一邊松開夏袍領口,一邊暗示道。
為了堵住他的嘴,虞寧初認命地從右邊的小櫥櫃裡拿出茶壺茶碗,給他倒了七分滿。
宋池一口飲盡,再遞到她面前。
虞寧初索性將茶壺都塞給了他。
宋池垂眸倒茶,笑著聊了起來:“早就聽聞江南夏日炎熱,今日親身體會,才知道火爐二字用得甚妙。”
虞寧初偏著頭,淡淡應道:“南邊熱,北邊冷,各有節氣,沒什麼稀奇的。”
宋池:“表妹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過北邊。”
虞寧初不是很理解地看向他。
宋池道:“依我看,京城也隻算中原,匈奴佔領的草原大漠才是真正的北地。京城入冬,百姓尚可在街上行走,大漠的冬天,千裡冰封,萬裡荒蕪。”
虞寧初想象那情景,竟然覺得車廂裡好像涼快了很多。
一縷清風迎面吹來,卻是宋池撿起杏花放在那邊的團扇,對著她扇了起來。
虞寧初偏頭道:“我不熱,你自己扇吧。”
宋池看著她染了薄紅的臉,低聲道:“不熱,為何臉紅了?”
虞寧初隻恨沒有東西可以堵住他的嘴。
她瞪了他一眼。
宋池笑了,一邊搖著團扇一邊問:“前幾日不得見,忘了問表妹,桑葚好吃嗎?”
虞寧初臉更熱了,早知道他要問,那些果子再誘人她也不會吃。
“沒吃,都給杏花了。”虞寧初垂著眼撒謊道。
宋池隻是笑了笑。
他不再說話,默默地給她扇風。
他光扇也就罷了,還一直看著她,如此他越扇虞寧初越熱越惱,突然朝他伸手:“扇子給我。”
宋池:“為何?”
虞寧初:“你扇得不涼快。”
宋池便把扇子給了她。
虞寧初拿了扇子,卻隻是靠到車角,敷衍地扇了兩下,隨即用扇面擋住臉,不給他看了。
團扇上繡了蓮花,碧綠的荷葉粉嘟嘟的花朵,她紅紅的臉就掩映在一層薄紗之下。
姑娘家半遮半掩的羞態,竟是比直接看起來還要動人。
宋池笑了笑,靠著車板,閉目養神起來。
虞寧初偷瞄一眼,卻見他領口半敞,露出了一片色澤如玉的胸膛。
這般,她更不敢放下團扇了,拿腳尖去踢他。
“做何?”宋池突然夾住她的繡鞋,笑著看了過來。
虞寧初慌得差點叫出來,試著掙脫,腳是出來了,繡鞋還可憐巴巴地在他那邊夾著。
她面紅耳赤,一邊急得縮回腳,一邊團扇半擋臉,眼睛瞪著他道:“你把領子系好,馬車顛簸,萬一簾子掀開,被人瞧見成何體統?”
宋池摸摸領口,指尖貼著露著外面的胸膛,目光復雜地看著她:“你都看見了?”
虞寧初:“……總之你快點系上。”
宋池瞥眼垂掛在兩側窗前的竹簾,緩緩地整理好領子,然後他俯身,撿起她的那隻繡鞋。
“腳伸過來,我幫你穿上,不然被人看見,成何體統。”宋池看向她的裙擺,一本正經地揶揄道。
虞寧初真是後悔死了讓他上車,縮著腳道:“還給我,我自己穿。”
宋池笑笑,隨手將那小巧精致的繡鞋放進袖子。
虞寧初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僵持了一路,眼看快到虞宅了,到底還是紅著臉,讓他幫忙穿了鞋。
第58章 (胡言亂語,堵住他的嘴)
虞家的宅子位於揚州地段最好的一條街上,當年也是虞寧初的母親沈氏置辦的,地契寫的是沈氏的名字。
後來沈氏去世,嫁妝又無金銀可貪,虞尚便將這張地契拿走,去官府一轉,改成了他的產業。
這些都是虞寧初進京後,溫嬤嬤告訴她的,當時溫嬤嬤與李管事隻想保住沈氏的其他嫁妝,給虞尚一點甜頭,虞尚才不會做得太過分。
時隔一年,虞寧初再次站在了虞宅的門前,這該是她的家,從小長到大的家,然而因為記事後出門的次數太少,眼前這氣派的門與高高的牆頭,虞寧初都覺得陌生。
“表哥今晚要住在這邊,張叔安排人收拾一間客房出來吧。”進門時,虞寧初吩咐張管事道。
張管事連連點頭:“姑娘放心,我馬上讓人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