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繞地來到航站樓,短短的途中紀昱恆的電話已響個不停,要過入口安檢時許意濃不讓他繼續送了,催他回去。
“到這兒就行了,我自己進去,你快去忙你的,不然電話該爆了。”
紀昱恆看看時間,還是不放心,許意濃趕緊拉著兩個行李箱往裡衝了,回頭再朝他道,“我走啦,你回去吧。”
紀昱恆眼看她越來越遠,抬了抬聲,“上下機記得及時報平安。”
她背對著他做了個ok的手勢,又揮手以示拜拜。
紀昱恆沒有立刻走,而是目送她過了安檢排查,進到了裡面逐漸消失在人海裡才抬步離去。
許意濃再去看入口時已經沒有了表哥的身影,她一個人推著行李走在人群熙攘的機場,周圍不是三五成群就是一家幾口,或者成雙成對,像她這樣形單影隻也有,但相比之下寥寥無幾,跟幾年前獨自前往日本的情景如出一轍。
值機處還未到開放時間,但已經有人拖著行李在等候界限那裡稀稀拉拉地排起了隊,許意濃不急不忙的找了個能坐的地方,先給手機開通了一個為期兩個月的國際漫遊,以備不時之需,之後她坐著看了會兒人來人往。
不遠處有對即將分別的小情侶,年輕的男女孩珍惜著登機前的最後時刻,隨著登機時間的越來越近,兩人不舍的情緒也越加明顯,尤其女孩,紅著眼眶開始抹眼淚,男孩摟著她哄。
“沒事的,等我雅思過了就馬上來陪你。”男孩再沉沉下巴,“乖,不哭了,時間很快的。”
女孩的雙肩仍在一動一動,但埋在男孩懷裡的腦袋一個勁地點著,仿佛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倆分開。
許意濃看了他們很久,最終女孩還是掩淚拖著行李離開了,她一步幾回頭,男孩始終站在原地,每一次她的回眸他都會向她揮一次手,樂此不疲,等到女孩再也看不見了,他對著她消失的方位立了許久,之前還能笑著的神情落寞一片,眼底的光也隨之消散。
許意濃失神望著這一幕,手機突然震了一下,她一看是條垃圾短信,屏幕上其餘空空如也。
她被什麼驅使著打開微信朋友圈,倒是有很多消息提示,這源於她沉寂許久的朋友圈,昨天po了一張去往倫敦的籤證,隻屏蔽了同事,引起了一大潑同學與朋友們的關注,很快評論就過了百。
她早上其實已經看過一遍了,現在結合新的留言再一條條翻看過去,除了關心就是找她代購的。
劉爽更是發來一條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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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歪歪:【濃giegie,你一個八百年不發一條朋友圈狀態的人,幾時變得那麼高調了,出個差值得你曬籤證?給我們看啊?事有反常必有妖!是不是有男人了?拿來吧你!】
許意濃沒回她,退出跟劉爽的聊天界面,她默默點開那個純白頭像,對話框的聊天記錄依舊停留在討論吃飯的話題上。
她沉了沉眸,望了良久,而後鎖上屏幕,從背包側袋掏出一瓶礦泉水,擰瓶蓋時順勢抬腕瞄了眼表,有些不耐地蹙眉,it的人這是打算掐著點來?
不知是不是有手汗的原因,礦泉水瓶總擰不開,她在衣角擦了擦手掌,確認幹了後準備再試一次,她頭悶著全神貫注在礦泉水上,突然頭頂被一蓋,一道黑影將她從頭到腳密密覆蓋。
礦泉水瓶驟不及防地被奪脫了手,她下意識地仰頭,撞上了一雙幽深眼仁,沉如暗礁。
輕松被打開的礦泉水重新塞進她手裡,近在咫尺的距離下那熟悉的嗓音猶如機場廣播腔的渾厚有力,穿透人心。
“我是it部這次安排與你同行英國的技術支持,久等了,許總。”
第63章 63
無數道光從機場的碩大玻璃匯聚一堂, 周圍的一切絡繹不絕猶如被他摒棄在身後黯然失色,隻剩其一道影綽的亮點聚焦在許意濃的瞳孔。
她保持著手騰空握著礦泉水瓶和仰頭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張了張唇, 卻失語良久。
這時守候在值機處的長長隊伍開始動了起來, 原本跟許意濃一樣坐在附近休息的人見狀也紛紛起身推著行李過去了, 許意濃放在座位側的兩個大行李箱被人拉起把手握住, 滑輪聲和人聲一道潛入耳際。
“可以值機了。”
許意濃手中的那瓶水一滴未進,她視線還凝固在一處, 直到頭頂的鴨舌帽被往後一轉,帽檐到了後面, 她的眼睛再也沒了遮蔽,迎面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眸。
乍然想起自己之前被表哥弄亂的劉海,她第一反應是素面朝天的自己現在是不是特醜?一念及此趕緊把帽檐從後面轉了回來。
“那走吧。”她低下頭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但沒能如願,已經被推走了, 隻留下一句。
“你再坐會兒, 我去排隊,到了叫你。”
她動作跟神情都滯了滯,下一秒追趕過去, 一隻手抓住自己的行李箱側杆,卻並不是要搶過來,而是安安靜靜地跟著他走。
王驍歧側了側眸,見她的帽檐重新壓低, 再次遮住了雙眼, 表情不明,隻能聽到她用不大的聲音說,“我跟你一起。”
他腳步漸緩, “好。”
兩人站在人群很靠後的位置,跟著隊伍走走停停,這些人裡有去旅行的一家人也有閨蜜朋友,大家有說有笑,從眼底至嘴角洋溢著對這趟旅行的無限憧憬,隻有他們兩個出差的社畜混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許意濃望著這冗長一條龍,覺得自己跟飛機前排的位置是無緣了,妥妥的後座。
“it部就這麼把你給差遣來了?”隊伍再次停下時,許意濃終於發問。
it部的人也是魚龍混雜,一唯作為弱勢的乙方,平常沒少接受他們的甩鍋,這種讓作為協助的外派在他們眼裡既費時又費力,面對吃力不討好的活一般能推就推,一個個也是精的很。
王驍歧雙手扶著行李箱,不置可否,“他們手上都有項目,最近難以抽調出人來,所以暫時隻能從我們這裡安排人走一趟。”
許意濃咬文嚼字,“暫時?”
前面的人動了動,王驍歧推著行李箱緩緩挪步,“我是臨時接到的差調通知,會在那裡協助你半個月,等你們it空出人手,就會有人來接替我。”
許意濃滯留在原地,兩人逐漸拉開了一小段距離,眼看後面人都跟上了,她才慢慢走回他身邊,她注視著他另一側那隻比自己行小了一輪的行李箱。
她唇角一扯,難怪,他隻帶了這麼一個中號行李箱就夠了,原來並不會跟她在那兒待到最後。
“你不是也很忙嗎?”許意濃看他一眼,雖然事出有因,但it部倒也不必直接動到他,況且用他的成本比用其他人高。
“時間是擠出來的,再忙也得遵循安排。”
值機櫃開放了一排,整體效率挺快,不知不覺已經輪到他們。
兩人結束對話一起走過去,王驍歧翻好護照放置櫃臺後先將行李箱一隻隻地提到託運處,許意濃無意瞥到了他籤證第一頁上的籤發時間,跟自己的籤發年份是一樣的。
本來,他都做好到日本做交換生的一切準備了,她等啊等,可是最後他沒有來。
放行李的王驍歧有站直之勢,她斂了斂眸,在他結束託運時收回目光將自己的護照遞給工作人員。
辦好值機,沒了巨大的行李隻剩下各自背包,兩人頓時手腳一身輕,過了安檢很多旅客都直奔免稅店,裡面的人用水泄不通形容都不為過,王驍歧見她不為所動的樣子,問,“不去買點什麼嗎?”
許意濃搖搖頭,“買了不帶走吧得等兩個月才能回來拿,買了帶走吧我又嫌重,麻煩,算了。”
王驍歧邊走邊說,“你想買什麼去買就是了,我給你拿著。”
許意濃把玩著登機牌的手停了停又繼續,像是笑著說,“那也不能麻煩你啊。”
氣氛逐漸趨於安靜,她又問,“奶奶最近怎麼樣了?”
他說,“老樣子,她也有在念叨你。”
許意濃眼底一亮,“那我們一回來就去看……”話語突止,轉而變成了商量的口吻,“等我回來,能不能去看她?”
王驍歧看著她前後轉變得截然不同的態度,點了點頭承應,“好,你回來就帶你去。”走了幾步又突言道,“前段時間有聽護養院的前臺護士說你後來有自己去看過奶奶?”
許意濃的腳步戛然而止,霎時想起當時自己演的那出戲,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無從躲避地承認,“嗯,看過,順路去的。”又略有心虛地覷他,“護士還說什麼了?”
王驍歧直面她的注視,反問,“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沒有。”許意濃趕緊收回視線一個勁往前走。
王驍歧則一直跟在她身後。
他們的登機口在機場最頂頭,兩人走了很久才到,那裡有個巨大的透明落地窗,正好能看到快要下落的太陽。
橘紅色的光覆蓋了整個機場,地坪上染上了一片金黃,錯落有致的飛機在光暈中降落、滑行、起飛,像是尋著那道光扶搖直上。
許多人都站到落地窗前感嘆這難得一見的美景,紛紛舉起手機拍照打卡,有一對小夫妻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停了下來,禮貌地問許意濃能不能幫他們以落地窗為背景拍張合照。
許意濃說好的,接過他們的手機,陪他們走向落地窗前。
一共拍了三張,女孩看了都很喜歡,為了表示感謝,她也問許意濃,“你跟你老公不拍張合照嗎?我也可以幫你們拍的。”
許意濃回眸一顧,王驍歧正筆直地站在一排候機座位前接聽電話,兩人還隔著一段距離,看到她在看他,也遠遠望了過來,兩人就這麼隔空相視,光影灑落在他全身,像鍍了層金邊,與背後的西沉的落日交相輝映,融合成一幅畫卷,栩栩如生。
許意濃目眩神馳,恍惚看到了多年前在操場為她跑了十圈的少年,他向陽而生,無論舊昔今朝,縱使於時間無涯的荒野裡,也從未在她的記憶中遺失。
“女士,女士?”女孩在她耳邊喚。
許意濃吸了吸鼻子,拂開眼角的一縷碎發,回頭看向女孩道謝,“謝謝,他在忙,算了。”
女孩有些遺憾地說,“那好吧,景色還挺美的,其實值得留念。”
許意濃淺淺一笑,“謝謝。”
待他們離去後,許意濃看到王驍歧仍在忙碌,大概是怕打擾到等候的旁人,他一隻手握著手機接聽電話,一隻手插在褲袋退卻到窗邊的角落,但不管站在哪裡,都會時不時往她的方向投來幾眼,像是在確保她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許意濃攥了攥手心,在他短暫撇開視線的時候默默轉過身背對向他,然後舉起手機對著自己的臉和他的身影快速抓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