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驍歧不知何時察覺到她的動作,他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將自己的手機遞送給她。
“用我的吧。”
“謝謝。”許意濃伸手接過,她率先給表哥打電話,輸入進一串號碼後,屏幕上立刻彈跳出一行備注。
【哥】
她一愕,目視前方的王驍歧卻像洞悉到了什麼,遽然開口。
“我沒換過號碼。”
許意濃沒做聲,繼續自己的動作按下了撥通鍵。
此時紀昱恆正有一個重要應酬,打到第二次那頭才接通,聽到女兒受傷了,他立馬跟人打招呼出了包廂。
“怎麼回事?”他到走廊上問許意濃。
許意濃在她哥面前秒變成了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聲音酸澀幹詰,毫無底氣,“我給她洗澡的時候沒注意走開了一會兒,害她滑倒了。”
電話那頭有明顯的沉重呼吸聲,像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這更讓許意濃大氣不敢出,侄女一向是表哥的心頭肉,自小捧在手心,可她卻在他和表嫂忙碌的時候辜負了他們的囑託與信任,因為一個疏忽讓樂樂承受了這麼大的傷害。
挫敗感在無聲中衝卷而來,即便她平常再要強這個時候又有什麼用?連簡單地照看個孩子都沒做好,表嫂臨走時她還信誓旦旦跟她保證的放心,最後卻一事無成。
許意濃攥著手機低首垂眸,懊惱,她總是會把生活過得一團糟,差勁的很。
紀昱恆井沒有苛責她的意思,隻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表哥越不怪她,許意濃心裡越難受,明明也沒人在看她,她還是窘迫地別過了臉望向車窗外,嗓子啞澀,“在去醫院的路上。”
“第一人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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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好,我馬上過來。”紀昱恆又問,“你嫂子知道這事嗎?”
許意濃支吾,“我,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那你別管了,她那邊我來處理,她開車本來就容易情緒化,又在忙重要的事情,別讓她慌了神。”紀昱恆有條不紊安排好一切,“你把電話拿給給樂樂聽。”
“好。”許意濃把手機聽筒貼到樂樂耳邊,告訴她,“樂樂,爸爸跟你說話。”
樂樂一聽到紀昱恆的聲音情緒就崩潰了,開始泣不成聲,“爸爸——”
這一聲叫得別說她爸了,許意濃的眼淚顯要奪眶而出。
紀昱恆在那頭邊哄邊安撫她,“爸爸在,你先跟姑姑去醫院,爸爸馬上就到好不好?”
樂樂吸著鼻子抖著小身子,可憐巴巴,“好……”
紀昱恆又教育她,“樂樂,你現在已經是大孩子了,要勇敢一點,你越是哭會讓姑姑更加不安,醫院很快就到了,你有什麼不舒服就及時告訴姑姑。”
“好……”
“爸爸相信你能做好的對不對?”
“嗯……”
之後紀昱恆又交待了許意濃幾句,兄妹倆才掛了電話。
許意濃把手機還給一直安靜開車的王驍歧,再次道謝,“謝謝。”
王驍歧拿回手機,觸碰到她指尖的冰涼。
“沒事。”
前面又是一個紅燈,車子減速,排隊的車還不少,王驍歧估算了一下至少還得等兩個燈才能過去。
但他發現隻要車子一停,許意濃便會不停地去看紅燈,而手一會兒給樂樂攏浴巾,一會兒給她擦汗,一會兒又看車屏上的時間,不經意間坐姿也調整了好幾次,所有的肢體動作都透著她內心強烈的焦躁與不安。
王驍歧視線往右反光鏡一瞥,發現此刻右轉向車道後面沒有開來的車,於是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將變速杆切到提速檔,隨後一腳油門踩下從直行車道迅速變道去了右邊,就這樣右拐到一個新的路口直道上。
許意濃正盯著樂樂出神,突然耳邊聽到他道,“你抱孩子坐穩。”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聽後面的油門一陣“轟轟轟——”地作響,隨著他方向盤敏捷一打,車身驟然在一個虛線處猛調了個頭,車尾揚起一片灰塵後又以最快的速度開到了一個全新的右轉車道上。
一切快到不容人反應,等車歸於平穩,許意濃往窗外看了看立刻明白了,他是在避開紅燈和堵車,右拐去新的車道再右拐就能重新回到剛剛那條擁堵的路了。
果然,王驍歧又將車一個右拐,再次抵達最先那條直道的下個路段,而之前堵在他們前面的車還在等著紅燈,紋絲不動。
靠著這個方法他一路疾馳,幾分鍾後便到了醫院,兩人從急診進去,王驍歧讓許意濃先去兒童骨科排隊,他來掛號。
許意濃點著頭抱著樂樂先過去了,輪到樂樂的時候王驍歧拿著剛買的病歷本和掛號單正好趕上進診室。
醫生詢問了大致情況後開始給樂樂檢查,樂樂一被碰就往許意濃懷裡躲,抵觸的反應令她心疼不已,她試圖跟醫生商量,“醫生,您,您能不能動作輕點兒?”
這醫生也上了年紀了,抬眸看了她一眼,抬手對著門口杵立的王驍歧一招,“來,換孩子爸爸抱。”而後搖頭嘆氣,“來十個媽,九個舍不得,我這還沒怎麼碰孩子一個個喊輕點兒輕點兒,那早幹嘛去了?要是你們把孩子給看好了,不就不用遭這趟罪了?”
許意濃欲做解釋,王驍歧已經過來從她手中接過了樂樂,“沒事,我來。”接著他再低頭看向樂樂,軟下聲來耐心哄她,“樂樂,別怕,我們乖乖給醫生檢查好了就不疼了,你很勇敢的是不是?”
樂樂看看他再看看許意濃,懂事地嗯了一聲,大概是王驍歧護著她小腦袋的姿勢和堅實的臂膀讓她感受到了猶如爸爸在身邊的力量與信任,之後的檢查沒再那麼害怕抗拒。
醫生檢查完告訴他們,“孩子頭不能動是滑倒後一時的扭傷,休息後應該沒大礙,右手倒是有點問題,胳膊摔脫臼了。”
許意濃沒有任何帶孩子的經驗,頭一回遇到這種事,聽完心頭一緊十分緊張,“醫生,這個,這個要緊嗎?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嗎?”
醫生低頭在病歷本上寫寫劃劃,“小孩子還沒長開,關節韌帶那裡比較松弛,玩耍或者受到外力碰撞的話,脫臼也算是一個臨床正常現象,如果不是很嚴重的脫位一會兒給整復位就好了。”放下筆再打量打量他倆,提點,“所以你們這些大人啊,在帶孩子的時候尤其要注意,別等出了事才後悔莫及,好在今天沒磕在孩子臉上,要是傷到了臉,那麼漂亮的小姑娘以後就要留下疤了,多可惜啊。”醫生寫完讓他們去繳費,“先帶孩子去拍個片吧。”
許意濃還想問點兒什麼,醫生已經叫號,“下一個。”
她隻得道了聲謝,接過病歷本,跟王驍歧一道帶著樂樂去了CT室。
因為前面還有人得排隊,許意濃眼神空靈地站了一會兒才發現王驍歧一直抱著樂樂,她上前去接,“還是我來抱吧。”
王驍歧看著她蓬頭垢面的臉沒松手,“沒事,你去坐會兒。”
許意濃卻堅持說自己可以,他才松開了樂樂,交接孩子的時候兩人再次互相觸碰到了手,她手上的溫度比先前很涼,但仍不動聲色地任由她把樂樂抱了過去。
兩人都沒坐,許意濃繼續哄樂樂。
不一會兒走廊裡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紀昱恆和塗筱檸同時趕來了。
“樂樂?”塗筱檸幾乎是跑來的。
看到表哥表嫂的那一刻,許意濃愧疚難當地垂下了頭。
樂樂一聽到媽媽的聲音身體稍稍動了動,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又忍不住哭哭唧唧起來,“嗚嗚嗚,媽媽……”
樂樂額間的磕傷這時已經有些發腫了,塗筱檸在看到腫塊的那一剎那心髒猶同被剐,眼淚倏然掉落,她第一時間從許意濃懷裡接抱過女兒,嗓子如同被扼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紀昱恆也疾步上前,一看到女兒頭上的傷,雙眉緊蹙,他心疼地握著她的小手,輕聲問她還有哪裡疼?
樂樂看到爸爸委屈勁更甚,她淚水汪汪地蓄在眼眶裡,又細若蚊蚋叫了聲爸爸就跟決堤似地吧嗒吧嗒一個勁地往下掉。
大的在哭小的也在哭紀昱恆簡直心如刀絞,手臂一張將兩個一井抱入懷裡,抬手給大的擦完眼淚再給小的擦,邊抹邊哄,“小孩子磕磕碰碰難免的,隻要人沒事就好。”
等娘倆情緒都穩定些止住了抽泣,他才抬首去尋許意濃。
許意濃這會兒心虛得不敢跟表哥對視,躲避他目光的時候下意識地就做出往王驍歧身後躲的動作,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幹嘛,當即一個愣神定在了原地。
而與此同時王驍歧也向前邁出一步遮住了她的視線,他站在前方牢牢擋在了她身前,用那高挺且充滿安全感的背脊對著她,正面則直朝向紀昱恆。
他開口打招呼,聲音有力地在冗長的走廊中回蕩,也穩住了她這一晚上都飄忽不定的心神,雖然隻有簡短的兩個字。
“學長。”
作者有話要說: 紀總:學弟,你這麼一護,搞得我看起來很兇會罵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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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昱恆早在市一中時就已名聲在外, 王驍歧身為他的高中學弟同時也是他的大學學弟,雖然他高中很狂,但對這位大名鼎鼎的學長一向心存敬佩,而A大裡兩人在各自所屬的院系都很出名, 又同是C市人, 所以紀昱恆也一直知道他這個學弟的存在, 但畢竟不同院且紀昱恆出國留學早,大學裡兩人除了有過幾面之緣再無過多交集。
王驍歧知道許意濃和紀昱恆的關系是大學裡有次在酒店瀏覽校內網, 當時紀昱恆在國外發表的一篇論文被當做新聞公布在了論壇首頁, 他隨手點進滑了滑帖,許意濃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往他身上一趴, 雙手故意往他腰上一掐, 腦袋則蹭來蹭去催他, “快去洗澡。”
腰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很怕被觸碰,而她發間殘留的水珠徐徐滴在他的頸肉, 自上而下滑入他的領口再滲落,讓皮膚與心髒均痒痒的。
他順手將她攏至身邊,她順勢跨坐上他大腿, 越貼越近地啄他唇, 他也從淺淺的回應到深深地反饋,撬開她的唇, 在雙舌糾纏黏膩後去吻她耳垂, “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