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冰淇淋品種太多了,眼花繚亂地讓許意濃挑不過來了。王驍歧單手扶著推車在一旁取笑著提醒,“隻許挑兩個。”
許意濃轉身瞪他一眼,繼續左右犯難。
前面的酸奶區正在搞活動,一個促銷員站在擺臺旁邀請路過的顧客試喝,一群小中老拿了試喝的小杯子就走,隻有兩三個喝完還站在那兒做著評價。
有個大媽說,“這個酸奶好像有點甜嘛。”
另一個人附和,“是诶,這種年輕人能喝,像我們這種上了年紀的糖分就嫌高了。”
旁邊人連連點頭,“對的對的。”
那邊距離並不遠,討論的聲音傳了到許意濃這兒,其中一道越聽越耳熟,她抬眸往那兒定睛一瞧,手中的冰淇淋“啪嗒”一掉。
那個在跟其他大媽侃侃而談的不是吳老師是誰?她怎麼也來了?
來不及多想,她下意識地拉著王驍歧就要溜,可吳老師已經扔掉了手中的杯子往他們這個方向來了,她趕緊調頭,後面卻是生鮮冷凍區。
促銷員熱情地問,“兩位想要點什麼?”
許意濃背著身說,“我們,我們看看再說。”
“好的。”
她快速拉著王驍歧要進去,不明真相的他手還放在推車上,“車卡住了。”
許意濃急死,這個時候還要什麼車?
“不要了不要了!”她去松開他的手抓著他鑽到區域最裡面,把他這個大高個往巨大的冰櫃後一扯,跟她一起蹲躲在了角落。
王驍歧望著她眼神困惑,似要開口,她立馬捂住他的嘴輕聲告訴他,“我媽,我媽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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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許意濃做賊心虛地偷偷探出一點腦袋,看到吳女士正在冷凍區徘徊轉悠,不知在看什麼,她嘆了口氣把頭縮回去,蹲在那兒悵然地跟王驍歧如實坦白,“我爸媽,他們明令禁止我在大學裡談戀愛,所以,所以要委屈你了。”
她有些垂頭喪氣,王驍歧抬起她下巴讓她看著自己,略過她的那席話,隻問,“腳麻嗎?”
許意濃掃視著他的大長腿,“應該沒你麻。”
“我沒事。”他又問她,“覺得冷嗎?”
兩人在最大的冰櫃後面,四周有源源不斷的冷氣往他們身上撲,說不冷是假的,她身體瑟縮著點點頭,王驍歧讓她靠過來些,許意濃就真的靠過去了點兒,剛挪步她的臉就被捧起,他長身覆過來將她整個人罩住,灼熱的唇含住她的,送來一股暖意,直蕩她心底,反復地碾轉交纏,兩人越發默契地彼此換氣喘息,許意濃被他扣著後腦勺,也試著回吻他但很笨拙,說是舌吻更像是在舔舐。
最後她埋在他頸脖急促呼吸,他又啄啄她發紅的耳垂,低聲回應她先前說的話。
“我沒關系。”
#
高考成績公布那天許意濃家網速卡爆了,吳老師一直在打電話查詢,老許則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客廳轉來轉去,許意濃坐在電腦前不停地點鼠標刷新,終於頁面一跳,成績出來了。
電話查詢那邊一直佔線,吳老師也沒了耐心,嘴上一邊念叨著一邊往書房走,看到電腦展現出來的界面整顆心一緊,趕緊衝過去,一看,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沒站穩。
老許聽到動靜也過來了,看到妻子扶門站著,忙問,“怎麼了怎麼了?”
吳老師不說話,他就自己去看,電腦屏幕上那清晰的分數他愣是看了三四遍,他難以置信地反復確認,最後再看看女兒。
屏幕上的光映射著許意濃無比平靜的面容,書房裡安靜得沒人出一聲,直到許意濃先開口打破沉默。
“我要復讀。”
……
王驍歧打了許意濃N個電話她都沒接,預感已經不好了,他在家坐立難安,突然拿起自車鑰匙直往外走。
奶奶問他,“上哪兒去啊?”
他說,“您先睡。”
手剛碰到門,他手機響了,是許意濃。
她比他預想中的狀態要好,冷靜地告訴他。
“我作文寫偏題了,語文考很低,化學也沒拿到A加,沒考好。”
必修隻要有一門沒有滿足A加就被很多高校拒之了門外。
王驍歧問她總分多少,她報上,他在腦子裡迅速過了一下,“這個分數還是超了一本線很多,即使去不了AB大還有很多其他選擇。”
許意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搖頭,“我打算復讀。”
王驍歧沉凝片刻,“好,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他又放低聲線,“什麼都不要想,早點休息,睡不著的話就打電話給我。”
許意濃本來不想哭的,卻被他寥寥數語弄得視線模糊。
王驍歧聽出了她在難受,哄她,“那我不掛好不好?”
許意濃不想讓他擔心,緩了會兒讓聲音如常,“我沒事。”她揩揩眼角,問他,“你考怎麼樣?”
王驍歧沒說總分,隻告訴她過了一本線,按照他當時的加分政策,他隻要過了省控一本線就能進A大。
這完全在預料之中,許意濃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之前也一語成谶,她跟他真的要分道揚鑣了。
“真好。”許意濃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那你也早點休息。”
王驍歧嗯了一聲,“你也是。”她又不出聲,他便說,“我等你先掛。”
於是許意濃先掛斷,她握著手機把自己蜷抱在床角,一直吞吐在喉間的那句“我們還是算了吧”終是沒能說出口。
今夜看不到一顆星,她久久凝望著巨大的天幕,心中百轉千回,她覺得自己挺自私的,可如果連他都不在了,她就真的一點光都看不見了……
王驍歧的成績很快被公布,總分435,物理化學雙A加,全省排名前十,市第一,被A大提前批次錄取,縱使沒有高考加分政策A大同樣勝券在握。
今年高考市一中衝刺班也成為了AB大錄取率最高的一屆,許意濃的名落孫山讓所有人大跌眼鏡,萬萬沒料到她會跟A大失之交臂,對此唏噓不已。
而許意濃要復讀的想法第一時間遭到老許強烈反對。
“不行,絕對不行,你去復讀,讓我這個老臉以後往哪兒擱?”
許意濃眉心一蹙,“復讀怎麼了?每年這麼多少復讀考高分的,怎麼就讓你有偏見了?”
“別人復讀我管不著,你,我許晟文的女兒就是不可以!”老許的態度很堅決,他用指尖敲著桌子,“你說,你自己說說看,平常作文從不跑題,偏偏最後一場高考給我整一出跑題,平時成績再好有什麼用?你能保證復了讀明年上考場就不發昏了?”他手懸空大擺著,像看透了一切,“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孩子,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中考、高考都這樣,沒一次正常發揮的,復讀對你來說隻是在浪費時間,沒有任何意義,你還是老老實實給我填報志願,別再心比天高了,A大也不缺你一個許意濃。”
許意濃正視著父親的指手畫腳,頭高高昂著沒低一下,“你平常管過我嗎?”她詰問,心中的積怨破土而出,“平時對我不聞不問,現在為了自己所謂的面子要來操控我的人生給我做決定了?憑什麼?”
“憑你姓許,憑我是你爸!”老許在這件事上絲毫沒有讓步的餘地,他直接放話,“我告訴你,如果你真要去復讀,我跟你媽是不會出一分錢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去,也別再回這個家了。”
父親的一番話像把鋒刀直戳許意濃心底,她站在那兒沒有半點表情,眼中有反光卻倔強地轉瞬即逝,她的久久不發聲讓老許意識到自己言重了,近前幾步想說點什麼彌補卻為時已晚,許意濃非常排斥地躲開了他,轉身跑了出去。
“濃濃,濃濃!”老許生怕她被自己剛剛那麼一激,萬一有什麼想不開,拿起汽車鑰匙追上,可這丫頭跑太快,等他到樓下人影都瞧不到了,他自抽耳光,趕緊掏手機打她電話,全被如數按掉。
王驍歧接到電話的時候許意濃隻呼吸不說話,他斂眸,“你現在在哪兒?”
她啞著嗓,聲音哽咽,“你家樓下。”
王驍歧人一到樓下,許意濃從角落裡直撲進他懷裡,淚水再也忍不住,放縱地流,王驍歧張開雙臂穩穩將她接抱住,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沒說,隻扣著她的腦袋任她在自己懷裡放肆。
她哭得急,近乎發泄,斷斷續續說,“我不要再待在那個家了,一刻都不想待,我現在就想離開,越遠越好。”還說,“我也不要姓許了,我討厭這個姓,從小就討厭。”
她再也不帶隱藏地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全然展現給王驍歧,就這麼嗚嗚咽咽哭了好久,站到自己腿都覺得酸了,她才吸著鼻子緩過勁來,可早就嚴重堵塞了隻能用嘴呼吸。
王驍歧扶住她的肩撫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哭出來就好了。”再給她撇去兩滴新落的淚,“不想姓許以後就不姓許了,那就姓王,隨夫姓,多好。”還順口叫了兩聲,“王意濃,王意濃?”
許意濃正胡亂抹著臉,卻因為他的話用手捂住了眼睛,哭著哭著就突然破涕為笑,然後再哭再笑,跟個神經病一樣,她癟著嘴抬起手朝他打了兩下,拖著厚重的鼻音仍在止不住抽噎,“難聽死了。”
王驍歧看她笑了,默默松了口氣,伸手拂開被淚水粘在她臉上的碎發,安撫她,“你等我一會兒。”
許意濃不知道他要去哪兒,摟住他不讓他走。
王驍歧哄著,“乖,我上去給你拿毛巾。”
許意濃不肯松手,最後他隻得放棄,抱了不知多久,許意濃開始頻頻跺腳,他問是不是有蚊子,許意濃點點頭,他作勢又要上去,“我回去拿驅蚊噴霧。”
許意濃拉住他,“沒事,我沒那麼嬌氣。”
他揉揉她臉,“我知道,但以後你可以跟我嬌氣。”
除了表哥,還沒人對她這麼上心過,許意濃心底一陣觸動,鼻子不受控制地再次發酸。
她多想跟他一起去A大,一起畢業,一起在一座城市扎根,一起奮鬥,一起經歷每一個或甜或苦的瞬間,可現在因為她考試時的一個失誤,全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