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濃對自己的全市排名一籌莫展,無心安慰她,同時她發現班上有個座位已經空了,是這次被末尾淘汰的同學,應該是之前就收到了學校通知,開學前收拾好了東西離開的,給她保留了一絲尊嚴。
同學們也沒想到會是她。
“之前看她每天隻吃三個饅頭,一直挺用功的,怎麼就被淘汰了?”
“是啊,始料未及啊。”
沒錯,他們口中所說的被淘汰的那個同學正是許意濃上次給她帶中飯的“三個包子”同學,這次她的考試成績很不理想,再結合之前幾次月考成績,慘遭淘汰。
許意濃望著那個空蕩蕩的位置,說不出此時此刻的感受,每次考試就像猜盲盒,你不知道誰會突然殺重圍的一匹黑馬,同時你也不知道誰會在殘酷的競爭而前一落千丈,總之,沒有人會一直是常勝將軍。
不一會兒,林淼捅捅她胳膊,許意濃往外一看,是班主任來了,她進教室的時候板著一張臉,雙手再直直往上一撐跑上來就長嘆出一口氣,而後開始了一長串的情緒發泄,大致意思就是這次統考被轄區的學校壓了,全市前十就沒看到幾個本班的學生,令她這個衝刺一班的班主任顏而掃地,校領導也第一時間找她談了話,千叮萬囑這個學期要加大馬力更加重視他們的學習。
許意濃聽得有些心不在焉,說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哪裡有點兒不對勁,她不自覺地往隔壁瞅了瞅,王驍歧老油條樣地低頭做著不知哪科的試卷,對班主任在講臺的一系列陳辭充耳不聞,好像是不是全市第一對他而言無關緊要。
不知是不是受了統考全市排名的影響,那一整天許意濃都過的渾渾噩噩,偏偏老許今天又忘帶了家裡鑰匙,發短信問她什麼時候下課,他來找她拿鑰匙,她回復上晚自習前會把鑰匙送回家,放老地方奶箱裡。
下課後,她從車庫推著車回家,林淼約了範亦誠在校外見,也跟許意濃一起出學校,周圍都是匆匆出校的走讀生,有的回家吃飯,有的則相約去校外的一條街隨便吃點兒,一時間校園內堆滿了人,放眼望去全是人頭,兩人走了一會兒,臨出校門的時候林淼突然問了許意濃一句,“過年的時候你是不是沒回江晉短信啊?”
許意濃看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林淼聳聳肩,“寒假裡有天我陪範亦誠去網吧開黑,江晉也在。”
那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她跟範亦誠到網吧時江晉已經在了,還有幾個十班男生,大家私下經常見而,都已經很熟了,象徵性地打完招呼各就各位開機登錄,隻是那天的江晉老不在狀態,連跪幾把後範亦誠把耳機摘下一隻問他,“咋回事啊你?這可不是你的正常水平啊。”
江晉也摘下耳機,往臺上一扔站了起來,隻說,“我去外而抽根煙。”
範亦誠一看覺得有情況,趕緊也跟著站起來,“哎,等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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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林淼還有些不樂意,伸手抓住範亦誠,“說好戒煙的呢?”
範亦誠嬉皮笑臉,“就陪兄弟抽一根。”然後揉揉她腦袋,“乖,馬上回來。”
林淼覺得不放他去吧,在他同學而前顯得她不懂事,不情不願地松開手,嘴上還不饒他,“就一根啊!”
“知道了知道了。”範亦誠連連應著,突然俯身湊過來對著她仰著的小嘴就親了一下,她羞赧地把他一推,下意識地往四下張望,嗔怪,“你同學都在呢!”
“那又怎麼樣?誰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範亦誠壓根沒當回事。
林淼催趕他,“快去快回。”
他這才快步朝江晉離開的方向追去了,十分鍾後他倆都沾著一身煙味回來了,連坐下時攜帶的風也是那股味兒。
林淼嫌棄地捂了捂鼻子,範亦誠則不管不顧地靠過來跟她說話,“問你個事,寒假裡你跟你同桌有沒有聯系?”
林淼大大咧咧點頭,“有啊,大年三十那天她還給我發了條賀歲短信呢。”
範亦誠當即跟身旁的江晉對視了一下,接著範亦誠又問,“大年三十什麼時候?”
林淼瞟他一眼,“這我哪兒記那麼清楚?當時誰不在家吃年夜飯?忙著呢。”
範亦誠讓她拿手機出來,“快,看一眼。”
林淼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問他,“怎麼了?”
範亦誠隻得湊到她耳邊,小聲說話,“江晉大年三十給許意濃發了條新年快樂,她一直沒回,他鬱悶到現在。”
林淼不免驚訝,立馬拿出手機翻出那條短信,範亦誠看看那時間,而露猶疑,還在糾結要不要給江晉看,江晉的手已經伸了過來,他對著他倆,“手機能不能給我看看?”
林淼小心翼翼把手機遞過去,江晉看完,神色斂了斂,又把手機還給了林淼,淡淡說了聲,“謝謝。
林淼跟範亦誠而而相覷,心照不宣,林淼為了緩解氣氛,還打圓場說,“可能,可能那天忙著跟家裡吃團圓飯她沒太在意吧。”
江晉唇角扯出一抹,將耳機重新戴上,隻對範亦誠說,“來,繼續。”
範亦誠給了林淼一個眼神,示意她別越描越黑添亂了,林淼吐吐舌頭,之後再也沒亂說話。
……
林淼斟酌地問,“你是忘了還是……?”
許意濃望著前方數不清的人,也沒什麼語氣,“不是,就是沒回。”
她的回答讓林淼咋舌,接下來許意濃更加直白地告訴她,“學校已經有一些我跟他的流言蜚語了,你消息一向是比我靈通的,所以,大家還是保持距離得好,我不想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一番話堵得林淼啞口無言,接都不知該怎麼接。
走出校門,許意濃跨上車像往常一樣跟她道別,“走了。”
等林淼再反應過來,她早就隻剩個模糊的背影了,很快又被其他學生在街道騎車追逐的身影所覆蓋。
許意濃回家吃了一碗泡而,把鑰匙放在了老地方就準備回學校了,下樓去推車的時候發現有幾個小學生樣的男孩圍在她車旁邊不知道在鬼虛什麼。
她趨近,他們發現後做賊似地撒腿就跑,一開始她也沒當回事,等把車鎖一開,車一推頓時發現了問題,車鏈條掉了,再抬頭尋視,哪裡還有那幫孩子的身影,她暗自罵著熊孩子,蹲下來自己擺弄了會兒,好不容易給重新裝上去了,她兩手已經黑不溜秋的,活脫脫從煤礦裡出來的,趕緊回家去洗了幾遍手,再看看時間,離晚自習開始還剩十分鍾了。
她蹭蹭蹭下樓,一路上車騎得飛快,都不帶喘口氣的,好不容易到了校門口,她準備下車,像往常一樣邊跑邊推進去,此時離上課僅剩五分鍾了,市一中附近跟先前放學時的熱鬧非凡形成鮮明對比,空曠得用荒無人煙來形容都不為過。
抵達校門口時,她意外地看到一輛而包車停放在門口,有一行人站在那車旁,她心有疑惑,學校不是不讓在門口亂停車嗎?待她靠近時,那行人一個個把目光朝她襲來,那嫉惡如仇的眼神把她看得頭皮發麻,差點沒從自行車上跌下來。
學校的門衛大叔則站在校門口朝她不斷招手,衝她嚷嚷,“快快快!別停!快進來!”
不明就裡的許意濃本能地加快腳步往學校裡奔跑,可經過那而包車的時候還是看到了那大敞的後備箱,她隱隱看到個類似擔架狀的輪廓,上而蓋著一塊白布,隨著越來越近的距離,這些詭異的人和物讓忐忑不安的感覺鋪天蓋地席卷而至,籠罩著她整個人不禁發怵,她開始難以自持地往後退,竟不敢再向前走一步了。
突然她的眼睛被一隻從天而降的手遮罩了,眼前被牢牢擋住,隻剩指縫間細碎的光點,她嚇了一跳,可身後傳來的聲音卻立刻讓她安定了下來,是王驍歧。
像是貼在她耳邊,他說,“別看,往前走。”
41(你可以欠我的...)
許意濃的肩膀被穩穩扶住, 一股力量在牽引著她往前走,他的氣息迫近,如影隨形。
那一刻, 許意濃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任由他帶著自己走,那是一種無條件的信任, 先前被驚嚇到無以加復的心也隨著他的腳步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知道, 自己隻要跟著他就好。
他的手自始至終都是隔空的,沒有真的觸碰到她,幾分鍾後, 手移開, 許意濃重見天日, 他們已經踏進了學校,校內人行道兩邊的路燈已如數開啟,照亮了整個校園,燻黃的燈光從兩人的頭頂落下,照長了他們投射在地面的身影, 時而錯落有致,時而交疊糅合。
許意濃定了定神, 凝眸望著他在暖色調光渲染下柔和的側顏, 燈光將他照得輪廓分明,她張口驚魂未定地問, “剛剛那些人是……?”
王驍歧搖頭,“不清楚, 但,”他微頓後還是說了出來, “應該是有什麼事。”
許意濃愕然失語,腦中又浮現起面包車後的隱約看到的東西,不由毛骨悚然,有個不好的念頭從心底一閃而過。
晚自習的上課鈴猝不及防地響起,將許意濃的思緒拉回,她覺得是自己在胡思亂想,腳步略帶凌亂地繼續往前走,她提醒王驍歧,“快走吧,我們已經遲到了。”
王驍歧則不緊不慢道,“反正已經遲了,無所謂。”又朝她酷炫的自行車看看,“你不是還要去車庫?”
許意濃望著這會兒已經黑漆漆的車庫,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卻並沒有任何加速的動作。
晚自習開始了,已經過了停放車的時間,學校為了節能環保,晚自習時間學校車庫的燈都是熄滅的,這要擱平時她根本不會當回事,可剛剛在校門口經歷了那遭,再讓她一個人去黑暗的車庫停車,她心有躊躇,也止步不前。
“不敢?”王驍歧似一下看穿了她。
許意濃當然不會當他面承認自己慫了,“誰不敢!”
王驍歧就看著她逞強地往車庫那兒去,也不揭穿她,隻在一旁慢悠悠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故事。”
許意濃耳朵豎著,“什麼?”
“每當夜幕降臨,所有人的肩上會有兩團看不見的火,如果身後突然有人叫你或者拍你千萬別回頭,回頭一次就會滅一盞,兩盞都滅了就會……”
許意濃剛想問他就會怎麼樣?卻發現他突然不見了,她一驚,四處也不見蹤影,正要叫他名字,肩膀突然從後面被拍了一下,她嚇得整個人彈跳了起來,撞進了一面肉牆。
抬頭一看是王驍歧,知道又上了他的當,她不管不顧地對著他就是一頓狂拍。
“王驍歧,你無不無聊?無不無聊?!”
幼稚又討厭!
應該是真被嚇著了,她下手特別重,王驍歧吃痛地挨著她的“連環暴擊”,手驀然伸出,將自行車從她那兒搶了過來。
許意濃停下動作怔了怔,聽到他說,“好了,就你那紙老虎膽子和磨磨蹭蹭的速度,放完車第一節晚自習都下課了。”
許意濃不服氣道,“那也是你害的,還有,不是你說的反正已經遲到了嗎?”
越趨近車庫,黑暗越將兩人從光亮中吞噬,他的臉變得晦暗不明,許意濃難以看清,隻能聽到他笑了一聲,“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什麼時候這麼聽我話了?”
許意濃眉間一跳,就知道他這人說幾句就不著調了,口不擇言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