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爽頭疼地叫,“哎喲我的小祖宗,說什麼來什麼,怎麼又餓了?”
聽到孩子的哭聲,周邺簡直跟閃現般到了她們跟前。
“我兒子醒了?”
劉爽立刻指揮他,“快把你兒子抱過來給我喂他,你奶瓶洗好沒?趕緊給他泡奶粉。”
“這不是廁所我媽在用著嗎?剛剛你又漲奶讓我搭把手,我分身乏術哪裡還得空?奶瓶讓老王幫忙去洗,正巧撞上了濃哥……”
話到此處他打住了,夫妻倆貌似對視了一下,周邺立馬去抱兒子,還朝許意濃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有了孩子啊就是麻煩。”他輕柔地從嬰兒床裡抱出小東西,看著兒子的眼神瞬間就跟要化了般,明明知道他聽不懂還對著兀自低喃著,“是不是啊?兒砸?”
劉爽這會兒也安靜坐在那兒溫柔看著爺倆,一家三口的畫面十分溫馨和諧,略顯多餘的許意濃也不再打擾他們,先退了出去。
很快幫忙衝洗好奶瓶的王驍歧重新回到病房,正解了周邺的燃眉之急,他趕緊出來接過去泡奶粉,也顧不上招呼他倆了,隻揮手隨意往沙發那兒一指,“你們先坐坐哈,我們把小祖宗哄睡就好。”然後急急忙忙又去陪老婆孩子了。
這下外面就隻剩他倆了,孩子一吃到奶哭聲戛然而止,整個房間陷入了無聲的靜謐,許意濃無所事事的站了會兒覺得特傻,就往沙發那兒去了。她坐著,王驍歧站著,兩人從頭到尾連眼神交流都沒有,隻各自低頭看著手機,直到套房裡的衛生間門打開,一個中年婦女走了出來,這幅安靜的畫面被全然打破,她是劉爽的婆婆,周邺的媽媽。
許意濃立馬站起來禮貌地叫人,“阿姨。”
跟周邺的第一反應一樣,她看到許意濃的那一瞬間就下意識地去看王驍歧,而後擺擺手笑著示意她坐,“意濃來了啊?你坐你坐。”又細細打量著她,“真的是好些年沒看到你了,越來越漂亮,是不是比讀書那會兒瘦了點?”
太久不見,她對許意濃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中。
許意濃隻笑笑,沒做聲。
周母又瞅向王驍歧,不由分說地怪他,“驍歧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人家都把老婆越養越圓潤,你卻把老婆越養越瘦!”
氣氛一時凝滯,許意濃面色微變要解釋,誰知王驍歧的目光竟順勢朝她聚焦而來,就在快對視時許意濃別了別眼躲開了。
他未置一詞,似淡淡笑了聲,仿佛是將那些跟他毫不相關的數落照單全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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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意濃蹙眉重新抬眼,他已經不再看自己了,而是繼續站那兒聽周邺母親嘮叨,“你看看,周邺這臭小子都當爸爸了,你倆呢?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吶?”
話題似乎朝著難以控制的方向延伸了,許意濃知道她是誤會了他倆是一塊兒來的,便快速將她打住,“阿姨。”
“哎。”
“我們……”
“媽!”好在被娃折騰完的周邺很及時地從裡間出來了。
他一看到自家老媽夾站在那兩人中間心裡咯噔一下,索性反應快,趕緊對他媽說,“孩子醒了,我剛衝奶粉的時候好像下手重了,你幫我去瞧瞧有沒有泡多。”
果然成功把母親的注意力轉移了,“你說你還能幹嘛?泡個奶粉都不行怎麼當人爹!”他媽一邊嫌棄著一邊往裡去了,嘴裡還在碎碎念,“我真是走開一會兒都不行。”
這才又清淨了,周邺撓撓頭抱歉地開口,“我媽她……”
許意濃手往包裡一探摸出一個紅包來,“喏,給我幹兒子的。”她遞送給周邺的同時也就此岔開了話題。
周邺伸手一擋,“濃哥,你這麼搞就生分了啊,我們之間什麼關系還來這套?”他推拒著往回塞,“趕緊收回去。”
許意濃卻執意要給,“你們結婚我沒回來,這是作為幹媽給寶寶的,除非你們不讓他認我這個幹媽。”
“這……”她這麼說周邺就有些為難了,推搡中他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某處,終是磨不過她收下了。
說起幹媽這件事,還是來自於很久之前的約定,那會兒劉爽剛跟周邺好上,熱戀期黏膩的很,每天都我們家周邺長我們家周邺短的。
許意濃笑她戀愛腦,當時劉爽在宿舍陽臺上託著下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毫不否認,“戀愛腦就戀愛腦唄,可周邺就是我們家的,就像王驍歧是你們家的一樣。”說著就用屁股撞了她一下,“說好了,以後我們兩對互為對方孩子的幹媽啊。”
許意濃當時頗為嫌棄地看她一眼,“都什麼年代了還興這個?”
劉爽不依不饒,“就衝你跟你家老王是我跟我家周邺的媒人,這孩子幹媽的頭銜也非你莫屬啊。”
許意濃都快被她繞暈了,不過真要說起來她的確算是她跟周邺的半個媒人,其實論關系深淺,一開始是她跟周邺更熟,因為周邺是她的高中同學,也是王驍歧的同桌,同為班裡種子選手的他當時填報志願直接抄的王驍歧,所以大學裡兩人又同專業同宿舍,可謂形影不離,要不是王驍歧早已脫單,說他倆是gay都有人信。
劉爽呢,就是有次被許意濃帶去A大看籃球賽,跟周邺看對眼的。
那晚星河璀璨,月明千裡,兩個少女各自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與向往,互訴衷腸。
年少時的記憶總是像風像雨又像霧,其中的很多細節已經模糊,許意濃隻記得最後兩人約定會做對方孩子的幹媽,這不,劉爽說到做到,多年後真給她生了個幹兒子。
一陣手機振動又將她拉回到現在,是王驍歧的手機響了,他開門出去接聽,門虛掩著,縫隙裡可以隱約看見他站在走廊窗邊,臨窗而立接電話的側影。
隻剩許意濃跟周邺了,周邺隨口打岔,“剛回來挺不適應的吧?現在住哪兒啊?”
許意濃將手隨意往風衣裡一插,另一隻手撥開耳邊碎發,“我表哥那兒。”
周邺表情微詫,“紀學長?他回A市了啊?”
紀昱恆在A大一直是個響當當的名字,據說當年他一入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屠了高校間的各大排行榜,包括學生們自己搞出來的什麼男神榜,之後無人能再撼動,連他們那屆王驍歧進A大也沒那麼大聲勢。
許意濃點頭默認。
“那……”周邺又要發聲卻被劉爽一句話打斷,“啊呀,寶寶吐奶了。”
他簡直一頭兩個大,忙不迭的要去看孩子,跟許意濃又打了個招呼,“你再坐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許意濃則擺擺手,“你去忙吧,我也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下次再來看寶寶。”
“瞎說什麼打擾啊,等寶寶睡就好了,你跟爽爽還沒怎麼說上話呢!”周邺極力挽留。
許意濃已經拿起了自己的包,催促他,“你快去看寶寶,別管我了,反正我現在回來了敘舊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幫我跟小爽說下,我就不再進去了。”
周邺隻得作罷,他問許意濃怎麼走。
許意濃將包挎在肩上,“我坐地鐵。”
她剛走到門邊,卻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王驍歧握著手機回來了,這次換許意濃稍稍往後一退讓了讓他,他與她擦身而過,經過時的微帶的風輕拂著她耳邊的碎發,他徑直從沙發上抽回自己的外套隨意拎在手中,對著周邺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許意濃腳步一頓,聽周邺說,“巧了啊,濃哥也正要走,要不我送送你們吧。”
“不用。”
“不用。”
兩人異口同聲。
周邺一個支楞,稍後幹咳一聲,“那,那就不送了,你們慢走哈。”
許意濃說了句再見便往外走,王驍歧腿長比她快一步,隻見他門扶手上一搭再一拉,整個門完全敞開,他站在原地並未率先踏出去,許意濃抬頭對上了他的注視,並跟她說了今晚相遇後的第一句話。
“許總,請。”
9(管你屁事)
空曠的醫院走廊上兩人並排走著,從起初雜亂無章的步調慢慢變得一致。
明明她來的時候還能碰到很多家屬和護士,這會兒又如一散而光半個人影都瞧不見了,結合著病房區的安靜氣氛莫名顯得詭譎。
許意濃隻顧悶頭走,一路無言,直到走出病房大樓,暮色已降,漸漸融進了繾綣點碎的星河裡,一陣風迎面襲來,冷不丁鑽進她鼻腔滋生出一股涼意,她敏感的鼻子被刺激,忍了忍實在沒忍住,側身捂住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趕緊從包裡拿出紙巾捂鼻擦拭,眼神一抬發現身邊的人還在,他沒由來地出聲。
“邺子爸媽感情早就破裂,怕影響他學習硬是拖到了高考完才離的婚,那會兒他熬著沒說,一個人撐過來了,所以很多事他媽並不知情。”
聞言,許意濃心中不免一沉,手中動作微滯,露出了被她自己揉得通紅的鼻頭。
印象中周邺父母是特別對他上心的,那會兒高三晚自習,每天晚上他爸媽都會一起開車來接他,學校的大門一開,他媽老遠就在車裡頭伸著揮手喊,“寶貝!寶貝!爸爸媽媽在這兒!”
弄得所有同學哄笑,有的男生還故意捏著嗓子學他媽的樣子,“寶貝~寶貝~”
周邺被搞得要多丟人有多丟人,抬腳往插科打诨的同學自行車輪胎上一踹,“寶你妹妹的貝,滾!”
接著快步走過去,不等他媽開口就沒好氣地嚷,“說了幾次了都!以後別來接別來接,我又不是小學生,大晚上自己回家還怕我走丟不成?”
他媽點頭說,“好好好,下次不了不了。”
可每次答應得好好的第二天倆人還是會如期而至地出現在學校門口,父母沉重的愛就此成了周邺沉甸甸的負擔。
誰又能想到彼時天天準時來接周邺下課的恩愛夫妻早就貌合神離,隻是在孩子面前的演戲?那一次次的一起出現,原來已經是一家三口合體倒計時。難怪大學裡的周邺雖看似無異卻不如高中時活躍了,直到遇到了開朗的劉爽笑容才又多了起來。
許意濃腳下的步伐不由變得沉重。
人生況味,承載幾浮,唯成長最苦。
最終她哦了一聲,隻說,“沒事兒。”
兩人一道朝醫院外走,中間一直保持著距離甚至可以再站下兩個人,沉默又流轉在周身,又有陣陣風吹至,許意濃攏了攏衣領,餘光則瞥見他的外套還在手上,這次沒像剛才那般好好掛在臂彎了,而是雙手插在兜裡,衣服就著這個姿勢隨意搭在胳膊和褲袋的空隙裡,走走路若稍不留神或者手動動就會立馬滑出來。
“王經理不冷嗎?”眼看他的衣服已經滑出三分之二,搖搖欲墜,許意濃開了口。